第9節第九節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楊光沒有跟張光宗走考慮的是此去凶多吉少，自己的安危沒啥可科爾沁咋辦啊？他想把科爾沁安置好後再去。可是，把科爾沁安置到哪兒好呢？回哈拉罕？路途太遠，弄不好別人還以為自己跑了吶。寄放在哪旮耷？查干毛都沒有熟悉的人啊。這可咋辦呢？正在楊光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個部隊干部。此人顯然是被科爾沁吸引住了。他走過來走過去盯著科爾沁看來看去，嘴里還不住地夸著。
「嗯！是條好狗！是條好狗啊！小兄弟！你的狗？」
「是！」
「是來體檢的吧？」
「是。」
「咋無精打采的。是不是體檢沒合格啊？」
「不，不是……」
「那是啥事兒啊？」
「沒……沒啥事兒……」
「不願意說啊。那我就不問了。咱們說說你這條狗吧。看得出來這是條蒙古獒，像這麼好的品種現在已經很少見嘍。幾歲了？」
「兩歲多一點。」
「嘿！正是好時候！哎？你是哪個集體戶的？」
「哈拉罕的。」
「哈拉罕的！你叫楊光吧！」
「你咋知道的？」
「我還知道這條狗叫啥？是不是叫科爾沁？！怪不得這麼上眼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還正想找你吶！」
「找我？找我干啥？我又不認識你。」
「你當然不認識我了。可是，有個人你一定認識！」
「誰？」
「夏斌！」
「啊！夏教導員啊！認識認識！」
「現如今已經是我們團的參謀長啦。臨來時夏參謀長把你的情況都告訴我了，說這回盡可能地把你帶走。這不，我正想去你們屯吶，沒想到在這兒踫上了。來，認識一下，我叫孫鐵成，邊防部隊七三一團特務營副營長。」
「孫營長！」
楊光抓住孫鐵成的手，如同久別他鄉見到親人一般許久不願意撒開，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哎！咋還哭上了呢？這不挺好嗎，你也被推選上來了，用不著我費事啦。」
「不是……我……」
「別哭別哭！有啥事慢慢說。」
「誰不願意參軍呀……可是……」楊光抽泣著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最後拖著哭腔說，「我弄虛作假是不對，可我也是沒辦法不是，我穿上軍裝走了，科爾沁……科爾沁咋辦？它離不開我呀……」
「我當是啥事吶，原來就為了這事啊。告訴你吧！夏參謀長早就知道你和科爾沁離不開，特意請示了部隊首長，特別準許你帶著科爾沁一起參軍！」
「啊？真的？！嗷……」楊光高興地跳起來，他喊過科爾沁說，「科爾沁！還不謝謝孫營長！」
科爾沁後腿站立兩個前爪合攏在一起不住地向孫鐵成作揖。
「好！好！哈哈哈……」孫鐵成樂得像個小孩。
正在這時，張光宗領著五六個人氣勢洶洶地跑過來。
「楊光！我看你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啊！說好了為啥不去！是不是還得八台大轎抬你啊！」
「這位同志！」孫鐵成走上前，攔住張光宗平靜地說，「請問你這是讓楊光到哪里去呀？」
「到公社知青辦接受群眾批判！」
「批判？楊光是應征入伍的適齡青年，他犯了啥錯誤就說批判就批判啊？」
「他弄虛作假，欺騙組織！」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楊光弄虛作假固然不對，但也是事出有因。經過我的耐心細致的思想工作，他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想用實際行動彌補這個錯誤。偉大領袖**教導我們，犯了錯誤不要緊，改正了就是好同志嗎！你看，這樣還需要接受批判嗎？」
「彌補？咋彌補？」
「重新體檢，如果沒有啥問題的話，那就光榮參軍！」
「啊？你是……」
「我是招兵部隊的孫副營長！」
「嗯……可是……楊光……他！他離不開這條狗啊！」
「對！你這句話說得對！我忘了告訴你了，科爾沁這回也跟著楊光一起參軍。我們邊防一團特務營有個軍犬訓練基地，科爾沁正好派上用場。」
「你，你說了不算！沒問問我們地方政府同意不同意？！」
「地方政府有協助部隊招兵的義務，但管不著我們部隊招兵的程序！如果你們有啥具體意見，可以通過正常渠道反映嗎！但是絕不能妨礙我們的公務！」
孫鐵成幾句話嗆得張光宗啞口無言。
「楊光！走！」孫鐵成拉著楊光的手說，「體檢去！」
「嗯吶！」
張光宗眼睜睜地看著孫副營長和楊光笑呵呵地走了，心里就像撞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啥滋味。他絞盡腦汁地想了又想，終于想出了一個能阻止楊光參軍的理由。哼哼！楊光呀！楊光！你就是孫悟空也跑不出我如來非佛的手心。今兒個我倒要看看是誰笑到最後！
「錢主任！我有個重大情況向你匯報！」張光宗急匆匆地來到知青辦，大聲吼道，「楊光的父親是走資派！這樣的人能參軍嗎？我們要對黨負責！對人民負責！對部隊負責呀！」
「你說的這些是真的？」知青辦錢主任急忙問，「那你們咋還推選上來了吶？」
「這都怪我一時失查。我也是剛剛……想起來的啊！」
「這個情況很重要，我得馬上通報招兵部隊干部。」錢主任嚴肅地說，「讓他們加強外調力度，絕不能讓一個有問題的人混進部隊！」
錢主任說完走出屋去。
張光宗望著錢主任遠去的背影，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奸笑。
楊光重新體檢的結果出來了，全部合格。握著那張蓋滿印章的體檢表，楊光的心里樂開了花。這樣的好事來得太突然，真有點讓人接受不了。
楊光漫步走出衛生院。科爾沁似乎覺察到天大的好事在等待著它，圍著楊光的身前身後拼命地撒著歡兒。楊光也不阻止，任憑它肆意玩耍。
突然，楊光听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循聲望去是孫鐵成正在向他招手。楊光急忙跑過去。
「楊光！你跟我說實話！」孫鐵成焦急地說，「你父親是不是走資派？」
「我爸是靠邊站了。」楊光認真地說，「但是定沒定走資派我不知道。咋的啦？」
「有人告發你是走資派的兒子。這下問題有點嚴重了。」
「那咋辦啊？」
「你先別著急，等我請示部隊首長以後再說。」
「是不是我就參不上軍啦？」
「這要看外調政審的情況才能定。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就馬上通知你。」
孫鐵成急匆匆地走了。楊光頓時覺得猶如是三九天掉進了冰窟窿，渾身上下直打冷戰。他強打精神踏上回戶的路。抬頭望去，燦爛的晚霞已經把西方半邊天空染得紅彤彤的，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一團團紫紅色的光影。然而，在楊光的眼里，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就連那輪耀眼的落日也變得紙一般蒼白，沒有了一點兒光彩……
科爾沁見楊光神色沮喪，蹣跚著細碎的腳步乖乖地跟在後面，全然失去了往日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