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第四節楊光冷不防被打昏
臨近吃晚飯的時候，「學習班」的重頭戲「晚匯報」開始了。全體「學習班」成員排著整齊的隊伍來到院子中央，面對著牆上的**像立正站好。班長包二愣子喊完口令後，率先出列走到**畫像前，畢恭畢敬地向**像連續鞠了三個躬，然後呈九十度姿勢不動，像背台詞似的高聲背誦。
「我是盜竊犯、壞分子包二寶，向偉大領袖**您老人家請罪!我有罪！罪該萬死！願意接受革命群眾的批判斗爭！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包二愣子說完又接連鞠了三個躬，起身回到行列里。然後下一個緊接著排上來照例如此匯報。
「我是富農分子王富，向偉大領袖**您老人家請罪!我有罪！罪該萬死！願意接受革命群眾的批判斗爭！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我是大地主的狗崽子劉喜來，向偉大領袖**您老人家請罪!我有罪！罪該萬死！願意接受革命群眾的批判斗爭！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一個一個輪番上場，有的還痛哭流涕泣不成聲。
楊光夾在人群中間心里直門兒犯膈應，輪到自己時說啥好呢？說我是知青楊光吧，肯定過不了關，可泯著良心說別的咋開這個口呢？正在這樣胡思亂想的時候，猛抬頭看見大白梨咧著大嘴扭著水蛇腰從隊伍旁邊飄了過去。她來「群專隊」干啥？楊光心里直畫魂兒。一個強烈地意願不住地敲打他的神經，楊光急切地想知道大白梨到這兒來的目的。他清晰地記得上次大白梨就是被送到公社「群專隊」後很快就翻了案，現在又像走平地似的來來往往，這其中必有蹊蹺。
楊光蹲在地上裝作提鞋跟，趁人不注意偷偷離開隊伍，悄悄地跟在大白梨身後。
只見大白梨徑直走進隊長室。
楊光偷偷地跟在後面也來到隊長室門前。
大白梨晃著身子飄進屋內。
「呦！你咋來了吶？」是張光祖的聲音。
「咋的？不想讓我來咋的？不想見我……我可就走啦？」是大白梨的聲音。
「不是！不是！我，我沒想到你會來。快坐下，坐！有事啊？」
「非得有事才能來啊？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啦？人家不是想你了嗎。我本來是想去後街大姑家，走到這旮耷就想你了……咋的？你就不想我？」
「想！晚上做夢都想！撒謊是犢子！快過來，讓我親親……」
「去你的吧！早把我給忘了吧?忙啥呢？頭不抬眼不睜的……」
「這一天啊忙得腳打後腦勺子。這不是又辦了個三四十人的‘學習班’嗎，啥事兒不得我這個當隊長的操心吶……噯？這里邊兒還有你們屯子集體戶的人呢。」
「誰呀？」
「一個叫楊光的。」
「是他呀！賊拉邪乎！我，我那件事兒就是他捅出去的……這下好了，也讓他嘗嘗進來的滋味。因為啥進來的？是不是他養的那條狗瘋了，咬死兩只雞的事兒啊？」
「啥瘋了？你不知道。那是方色子他們做的扣……那兩只雞呀，也不是狗咬死的……」
「不是狗咬死的？那是咋死的？啊？你倒是快說呀！」
「咋死的？嘿嘿！藥死的！我告訴你吧，是這麼回事兒，王有財不是打過獵嗎，這小子會配藥……」
張光祖明顯是壓低了聲音跟大白梨在咬耳根子。
「……你說怪不？藥下好了這畜生盯著那窩頭就是不吃……女乃女乃的！結果狗沒咋地，雞卻藥死了……」
「那，那條狗呢？」
「你說那條狗啊？能輕饒它嗎？現在這時候恐怕早就下湯鍋了吧……」
「死了？真死了嗎？你听誰說的？真的嗎？」
「你們大隊的張主任，我大哥。剛走，是他親口跟我說的，讓方色子打死啦。那還有假？」
「那你們為啥抓楊光呀？」
「為啥？嘿嘿！就為了給他熟熟皮子！女乃女乃的！先給他戴上反革命的帽子，然後再一步一步地收拾他……」
「對！好好收拾收拾他，也給我出出這口惡氣……」
「這回呀，女乃女乃的！他進來了就別想出去……哎？別動！一個蟲子……」
「在哪兒呢？」
「這不是嗎？別動！」
「哎呀！往哪兒模呢？怪癢癢的……嗯嗯嗯……你這個猴急的……死鬼！」
楊光听到這里一切全明白了。他百感交集心里亂成一團麻，尤其是當他听到科爾沁被方色子打死了的時候，仿佛五雷轟頂一般難受。他想馬上沖過去跟張光祖拼命。可轉念一想，憑著科爾沁的機智絕非方色子之流能害得了的，眼下最要緊的是弄清楚科爾沁的下落。想到此楊光的心又懸了起來，既為錯怪了科爾沁而懊悔不已，更為科爾沁的生死未卜而憂心忡忡。
不行！我得趕緊離開這里，絕不能讓這幫王八蛋為所欲為。
楊光轉身要走，不小心踫倒了立在門邊的鎬把，這鎬把分明是用來打人的家伙，在群專隊員的門口隨處可見。
張光祖正在和大白梨**，冷不丁听見門外有響動。
「誰！」
張光祖氣呼呼地推開門，見是楊光立在門邊。
「吆喝！是你呀！你不好好接受改造跑這旮耷干啥來啦？」
「我，我要回去！」
「回去？女乃女乃的！你以為是電影院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實話告訴你吧，你進來容易出去嗎，可就由不得你了！」
「你，你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自由？那要看看對待誰？對你這樣的反革命份子不但要限制自由，還要打翻在地，踏上一只腳，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那我要是非走不可呢？」
「那就讓你嘗嘗無產階級專政的鐵拳是啥滋味！女乃女乃的！今兒個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的問題不是一般的問題，你是有嚴重反動言論的反革命份子！來人吶！把這個抗拒改造的反革命份子押起來！」
三個群專隊員聞聲而來一起向楊光撲過來。楊光怒火沖天一連打倒了兩個沖在前面的家伙，另一個見楊光如此勇猛嚇得連連後退。楊光收住拳腳向院門口走去，張光祖見狀偷偷抄起鎬把迂回到楊光身後，趁楊光沒注意，從背後掄起鎬把向楊光的後腦海狠狠砸去，楊光下意識地捂住腦袋，鮮血頓時順著手指縫涌出，很快就染紅了衣領肩頭。楊光轉過身怒視張光祖，想沖過去與其搏斗。可頭上挨的這一下打得太重了，他感到天旋地轉身體晃了幾晃便像捆立著的高粱轟然倒下，昏了過去。
幾個隊員乘機一擁而上把楊光捆住。
「女乃女乃地！真他媽地膽兒肥了，敢跟我照量！」張光祖趾高氣揚地說︰「給我關到西屋去，明天一早開批斗會！到時候看我咋收拾你！」
人事不省的楊光被群專隊員拖走，「撲通」一聲扔進西屋那間簡易牢房，鎖上門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