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第六節在場的人都哭了
已經是楊光走後的第六天了，科爾沁虛弱的躺在了地上，但身體始終保持著坐南朝北的姿勢，肚子癟癟的現出根根肋條，眼楮無神的望著楊光離去的方向，嘴巴無力地搭在地上，嘴角依舊含著那個粉紅色的「布耗子」。
屯子里的鄉親們都被科爾沁感動了，心疼得圍在它的四周。滿桌子這兩天天天都來看望科爾沁，福生、老嘎達幾個小伙伴多次喊他去甸子玩，他都一口回絕了。科爾沁認識這個拖著兩桶鼻涕的小孩，竟破格允許他到跟前，只是不能動它嘴邊的「布耗子」。
滿桌子今天一大早就跑了過來，見科爾沁已大不從前，頭低垂著，身體無力地趴在地上，兩只眼楮已經沒有了光澤，只有干裂的嘴巴還在叼著那個粉紅色的「布耗子」。滿桌子心疼得「哇」地一下哭出了聲。
「啊啊啊！科，科爾——沁！科爾——沁！啊啊啊……」
滿桌子全身顫抖著，撕心裂肺的哭聲從他那瘦小地胸腔里涌出，在村頭彌漫的晨曦中蔓延，很快便籠罩了整個炊煙繚繞的哈拉罕。
哭聲把不少社員吸引過來，看到科爾沁這般模樣有的搖頭嘆息，有的心不落忍，還有的站在一邊竊竊私語。
「哎？你說怪不？這啞巴畜生不吃不喝都六七天了，這不是找死呢嗎？」
「誰說不是呢，真是邪了門啦！」
「人家都說好狗餓不過七天，今天不正好七天頭了嗎？」
「是啊！看樣子恐怕活不過今天了。」
吳媛媛流著眼淚撫模著科爾沁，听到這話轉過頭去狠狠剜了他們一眼。議論聲戛然而止，剛才還在說話的人悄然散去。
方色子在被窩里听忙活早飯的老婆巴金鳳說科爾沁要死了，樂得一骨碌爬起來，臉也顧不上洗一把，披上衣服穿上鞋一溜小跑來到村頭。見科爾沁果真疲憊不堪地躺在那里，心里那個高興勁兒就別提了。他幸災樂禍地叉著腰站在一邊，心想，媽了個巴子的！咬我的那個勁頭哪兒去了？早就惦記著要收拾你，這下倒省事兒了。嘿嘿！真是天助我也！
王有財見方色子過來了，笑著迎了上去。
「咋樣？媽了個巴子的！我早就說過，誰要和我過不去誰就不得好死！」方色子幸災樂禍地說，「你看咋樣？要死了吧？你知道這叫咋個死法嗎？這就叫自取滅亡！」
「那是那是！不過，這可是條難得的好狗啊，可惜了啦。」王有財附和著說。
「可惜個屁！我看你小子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這才幾天呀就忘了？」
「忘？這輩子也忘不了。」
趙來福和梁寶祥也來了，倆人撥開人群走到科爾沁身邊。他們是艾華和關小敏找來想辦法的。
梁寶祥對趙來福說︰「唉！再不進食恐怕來不及了，不能再等了，那啥，我看還是給它灌點東西吧。」
趙來福點點頭說︰「我看也只能這樣了。不過，這畜生可凶著呢，能灌進去嗎？我怕咱倆摁不住它。」
梁寶祥說︰「現在只能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了。那啥，多找幾個壯實點的伸把手唄。你瞅瞅，都這樣了也沒多大勁了吧。」
趙來福說︰「行！那誰，來順呀，你跑一趟，告訴你四嫂趕緊 點苞米面糊嘟。撒扔地啊！」
方色子在一旁听了很不是滋味，心想，好你個趙來福啊，明明知道我最恨這條狗卻偏偏來這一手，這不是跟我過不去嗎。想到這，氣不打一處來，沖著趙來福「嚎啷」就是一嗓子。
「 !還是趙隊長家趁吶！苞米面多得吃不了都喂狗啦。有財呀！這回好了，沒吃的找趙隊長啊！」
「好 ！趙隊長！我這會兒正餓著肚子呢，一會兒我就去?一袋子？」王有財菜不結籽似的應聲說道。
「咋的？方隊長這是話里有話啊。科爾沁躺在這兒眼瞅著就不行了，咱就這麼見死不救……」趙來福針鋒相對地說，「那還是人嗎？！」
「見死不救不對，那也得瞅瞅救的是啥。你睜開眼瞅瞅，那是條狗！不是人！」
「狗也是條命不是？人心都是肉長的，能這麼眼瞅著它死了嗎？」
「這是它自找的，誰又沒害它！媽了個巴子的！我看這哈拉罕是不是有點裝不下你趙來福啦，咋啥事都落不下你呢？！」
「你說得這是啥話……」
「啥活你听不懂啊？撿了頂孝帽進靈棚你裝啥親門近支啊！」
「方色子！你混蛋！你……」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吵起來。
社員們心里向著趙來福，可又惹不起方色子，只好躲在一邊默不作聲。在一旁急壞了吳媛媛、關小敏和艾華幾個知青。吳媛媛遞給關小敏一個眼神，關小敏走了過去。
「趙隊長，咱們不能對驢彈琴，跟他這樣的人說這些，他懂嗎？」
方色子見有人幫腔，氣得大叫。
「啥？你再說一遍！」
「我沒有那個閑功夫！」
關小敏說完拉起趙來福來到科爾沁面前。幾個人的目光重新灑向奄奄一息的科爾沁。趙來福看了梁寶祥一眼，果斷地下了決心。
「不管咋地咱們還得救科爾沁啊。來順啊，快去！讓你四嫂麻溜地啊！」
「嗯吶！」
趙來順應聲而去。
吳媛媛心里默默地祈盼著，楊光啊楊光！你咋還不回來呢？吳媛媛向遠處瞭望了好一陣兒。然而，深深印著兩條車轍的路上依舊空蕩蕩的，連鳥兒也沒有飛過一只……
突然，科爾沁的頭拼命抬了起來，眼楮里透出異樣的光芒，鼻子伸向空中深深地嗅了一會兒，叼起「布耗子」掙扎地挺了幾挺才站立起來，搖搖晃晃地朝著屯北的大路跑去。可是由于身體太虛弱，剛跑了幾步就栽倒了，它又掙扎著爬起來踉踉蹌蹌地繼續向前跑了幾步，又重重地摔在地上，這回摔得太重了，幾次想站起來可每一次努力都沒有成功，有幾次勉強站了起來卻很快又無力地跌倒在地，但它毫不氣餒眼楮直視前方，尾巴拼命地搖動著，身體頑強地向前一點一點挪動……
人們被科爾沁這個不同尋常的舉動驚呆了，「呼啦」一下跟了過去，遠遠地看見在路的盡頭，楊光、李向東的身影正朝這邊跑過來。
楊光第一個沖到科爾沁面前，科爾沁本想撲上身去舌忝楊光的臉，可此刻連竄高的勁兒也沒有了，只好匍匐著身體挨近楊光身邊，眼里流著淚水深情地望著楊光，嘴里「嗚嗚」地低聲叫著，把「布耗子」送到楊光的手上，然後用舌頭不住地舌忝著楊光的手。楊光淚流滿面地接過那只粉紅色的「布耗子」，這是科爾沁心目中最珍貴的東西，不親自交到主人手上死不瞑目。
「好！好樣的！科爾沁！科，爾沁……」
楊光再也說不下去了，他緊緊地抱住科爾沁嚎啕大哭。
科爾沁見楊光哭了，干澀的眼框也濕潤了，它「嗚嗚」叫著為楊光舌忝著眼淚……
在場的人早已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