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第二節苦澀的戀情
楊光沒想到吳媛媛能來杏樹林，兩個人一見面相互對視了好長時間，卻不知道說啥是好。吳媛媛滿臉緋紅，渾身上下有種過電般的感覺——麻酥酥的。楊光的心也在劇烈地跳動著，手心里濕漉漉的全是汗水。
「這兒真美啊！」吳媛媛首先打破尷尬，說，「你是咋找到這兒的？」
「以前我只是覺得這里跟別的地方不一樣，樹林低矮枝條密實，給人一種幽靜而休閑地感覺。」楊光說，「我跟科爾沁一直在這旮耷玩，沒想到昨天一場春雨就變成一片花海啦……嗯……我原本就想把手絹還給你，可誰成想科爾沁把你帶來了……」
「是啊。要不是科爾沁帶我來，誰能想到哈拉罕還有這麼美的地方呢。啊！真是太美了！前幾天還是黑呼呼的一片，今兒個就全開了！啊！真是‘一夜好風吹，新花一萬枝’啊……你看！這邊，那邊……全開了！太美啦！」
「這就叫‘忽如一夜春雨來，千樹萬樹杏花開’嘛。」楊光被吳媛媛讀的唐詩所感染也信口唻了兩句自編的詩詞。
「改得不錯嗎。楊光！你知道嗎？我最喜歡杏花了。小時候我們家院子里就有棵杏樹，每到春天花開時整個胡同里都飄著香氣。不過，後來‘破四舊’時有人說養花栽樹是宣揚資產階級生活方式，我爸怕招惹是非，連夜求人偷偷地砍了。為這事兒我還哭過鼻子呢。」
楊光看著吳媛媛可笑的樣子，不知怎麼「噗嗤」一聲笑了。
「你笑話我了！煩人，以後啥也不跟你說了……」
「沒有，真的！我向**他老人家發誓。」
「去你的吧，誰讓你發誓來著。」
「哎！你看這幾枝花咕嘟多的好看不？我給你掰下來，回去插在瓶子里能新鮮好幾天吶。」」
「哎……別掰……」吳媛媛急忙上前阻止，兩只手不由自主地踫在一起，又很快分開了，「多美的花啊，你真下得了手……」。
「好好好！」楊光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表面上還強裝鎮靜地說︰「不掰了還不行嗎？瞧你，緊張的像個偷東西的賊似的。」
吳媛媛也不好意思了，沒話找話地打著岔。
「科爾沁真能耐，這麼老遠就能找到我……哎？科爾沁呢？咋這麼半天也沒見科爾沁的影了呢？」
「在林子邊上站崗呢。」
「啥？站崗？！」
「對！站崗！告訴你吧，科爾沁現在啥都能干了。」
突然，不遠處傳來科爾沁輕輕地的叫聲。
「不好！有人來啦！」楊光說。
「啊？誰來了？」吳媛媛說。
「不管是誰，都不能讓他看見咱倆在一起。」
「咱倆在一起咋地了？咱們走得正行的端，怕啥呀？誰來了我也不怕！」
「不！我的情況你還不十分清楚，嗨！以後再跟你說吧……」
「我不管！我不走嗎……」
「哎呀！你就听我的吧。咱們從這頭順著林帶往東走，從屯子東邊繞回去。你先走，我隨後就到。咱們集體戶會合。」
「咱倆一起走，我一個人……害怕……」
「你先走，我在後邊跟著……」
「你知道來的人是誰嗎？」
「現在還不知道。不過，一會兒就知道了。」
「那，那個人要是追上來咋辦吶？」
「放心吧，他追不上。有科爾沁呢。」
吳媛媛順著林帶往東邊走了一段。後面傳來楊光的聲音︰「好了！現在可以往北走了。」吳媛媛隨即走出林帶，幾次回頭瞭望卻沒有看見楊光的身影。
當吳媛媛從屯子東頭繞過幾戶人家回到集體戶時，關小敏和李向東已經在房山頭等得不耐煩了。
「你上哪旮耷去了？」關小敏生氣地說，「也不知個聲，都急死我啦？」
「啊！隨便溜達溜達。」吳媛媛搪塞地說，「看你！著啥急呀？我能上哪兒去？」
「楊光呢？」李向東急忙問，「你沒看見他？」
正說著，楊光從遠處急匆匆走來。
「科爾沁呢？」李向東見楊光一個人回來了，忙問，「沒跟你在一起？」
楊光笑了笑沒回答，手搭唇邊發出一聲長長地哨音，大老遠的就見科爾沁箭一般跑回來。
大約半個點兒的光景，馬志強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楊光和吳媛媛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回屋。馬志強盯著科爾沁看了好一陣兒，又跟進屋里對著楊光審視了許久，也沒看出個子午卯酉來，只好自己殺豬不吹——蔫褪（退）了。
「說實話！」李向東悄悄問楊光說，「剛才是不是和吳媛媛在一起啦？啊？」
「沒……」楊光嘴上不承認，可頭卻輕輕地點了一下，說，「哎，我發現一個世外桃源，不！應該叫世外杏園……」
「別打岔！問你話呢！」
「真的！那地方太美了，哪天就帶你去……哎？要不要帶上她？」
「她？她是誰呀？」
「關小敏呀。」
「去你的吧……」
「別裝了！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小子對她有點意思，用不用我給你們牽牽線、搭搭橋啊……啊？」
「滾一邊去！你再白唬我可動手啦？」
「別別！我不說了還不行嗎，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
李向東看出楊光是在極力地轉移談話的目標，每次跟他談及吳媛媛，楊光總是打岔。他把楊光拉到身邊，緊緊盯著楊光的眼楮。
「說實話！我就問你一句，你喜歡不喜歡吳媛媛吧？」
「嗯……咋說呢？我……」
「別吞吞吐吐的，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咋這麼費勁呢？」
「當著真人不說假話，我是喜歡她……」
「這不就結了。」
「可我……」
「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喜歡她為啥總藏著掖著的見不得人呢？」
「我現在的處境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爸在運動剛開始就被當成走資派批斗了，至今還在專案組接受審查；我媽就因為沒有公開表態與我爸劃清界限也被調離了崗位成了清掃員。秋天那陣兒我去鐵路局看過他，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被關在五樓的器材庫里，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唉！不到五十歲的年紀，頭發全白了……負責審查他的那個造反派頭頭說，現在是走資派的‘帽子’拿在群眾手里，如果不主動揭發交待問題，走資派的帽子說戴上就戴上，到那時候恐怕連這樣待遇也享受不著了……向東！你說我，我爸他能是走資派嗎？我，我實在是想不通啊！」
李向東默默無語，此時此刻他還能說啥呢？他與楊光從小一塊長大，知道楊光的父親原來是長春鐵路局局長，是一名抗戰時期參加革命的老黨員。母親是鐵路中心醫院的護士長，全國勞動模範，還跟**握過手呢。楊光曾經以此為榮，同學們也都特別羨慕他有個這麼好的家庭。可如今一切都變了，變得太快，太突然，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可是想不通咋辦？眼下這就是活生生地現實！向東！你說，在這種情況下我能去愛一個人嗎？不！不能！決不能！我沒有資格更沒有勇氣，因為在這樣的家庭背景下愛她就等于是害了她呀！」
李向東看見楊光的眼淚泛著淚花，他的眼楮也潮濕了。本想安慰安慰這個一起光長大的莫逆之交，卻不知從何說起。李向東默默地對視著楊光，兩只手不由自主地緊握在一起，久久不願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