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道︰「又是全民皆兵除四害。」
「除四害？什麼四害。」萌萌不解。
父親接著說︰「那個時候，所謂的四害是指︰老鼠、麻雀、蒼蠅、蚊子。那個時候，消滅老鼠的方法主要是用鼠夾和鼠藥。誰消滅的老鼠多誰光榮。為了證明自己消滅了多少老鼠，還要把死老鼠的尾巴剪下來上交，當然再多也不會有獎勵。消滅麻雀的方法主要是由生產隊把村里的男女老少組織起來，然後分好多組，站到麻雀經常出沒的地方，一方面不停的大聲吶喊，一方面不停的敲鑼打鼓，硬是要把麻雀（也有與四害無關的其他鳥）哄得讓它們飛來飛去而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好讓它們飛累了，自己從天上掉下來，當然真正掉下來的並不多。後來听說麻雀並不是一種害鳥，不僅不是害鳥，還是一種益鳥，不應列入四害之內，是人們的無知，造成了麻雀的「冤假錯案」。消滅蒼蠅蚊子的方法主要是挖它們的幼蟲和蛹，尤其是蒼蠅的蛹。本來應該到廁所的周圍去挖，但那個又臭又髒的鬼地方誰肯去呢？于是滑頭滑腦的大多數人還是欺騙了他們的干部，並在這離廁所不遠的大樹底下完成了他們的任務。」
「那時候真是奇了怪了，掉在地上的稻谷沒人撿。拉了一車子稻谷，下面是稻殼，上面用繩子綁著交上公社，看上去是滿滿的一車。田地里沒有肥料，就拿水洗牆壁，天天洗牆壁，把個土磚茅草屋要洗倒。洗出的牆壁黑水裝在糞桶里，然後把糞桶挑到田地里去，就算是給莊稼施肥。」女乃女乃也開始嘮叨了。
「那人畜糞呢？」萌萌接著問。
「沒得吃，連拉都拉不出來，還人畜呢？我的媽媽你的外婆就是在那個饑荒的年代被活活餓死的。你外婆好可憐，被裹了個小腳，做不了事，也撈不著工錢。到了後來，什麼都沒得吃了，大家就開始搶著吃了。」一提到被饑荒活活餓死的外婆，母親的眼淚就忍不住流了出來。
「你那麼年輕，可以給點她吃。」萌萌不解。
「我都已經餓得皮包骨頭，走路都要在地上打滾。大家都說小娘不行了，已經面黃饑瘦，再不吃點東西肯定會死于饑餓。你父親那時當大隊干部，我十六歲那年結婚的，你父親怕別人說他自私，做個大公無私的樣子給別人看，卻把自己的老婆餓在家里不理不管。他在外面吃吃喝喝，一點都沒餓著。」母親說。
「我那時是沒有辦法，我是黨員，是大隊干部，干部、黨員就得帶頭做表率。後來還不是讓你在大隊食堂燒飯了嗎？」父親苦笑著。
「後來你父親還算有點良心，要不真的被活活餓死。你外婆死的真慘，是六零死的，死的時候都只有二三十斤重。你外婆拿著飯碗去行乞，人家不給，還拿狗來咬。狗眼看人低，嫌窮愛富。看到你外婆穿得破破爛爛，就追著你外婆瘋咬。狗急跳牆，人急發瘋。外婆急中生智，從地上抄起一塊大石頭，就往狗身上砸去，狗只好落荒而逃，外婆這才逃過一劫。回到家的外婆，後來，就再也不行乞，可能是被狗嚇的。就躺在床上起不來，漸漸的，日漸消瘦，瘦得皮包骨頭。身上連一塊肉都沒有，肚子被癟成窟窿。臉上哪有一塊肉呀！就象是電影里放的窟窿僵尸那樣，樣子沒法看下去。」母親一邊用衣襟擦著眼淚一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