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說了無數次,這幫不學無術智商低下的家伙就是太難打交道了!就好像你告訴他們走錯路了,他們卻對你說地圖上是這樣,問題是這家伙根本就把地圖拿反了,這班女敕得和筍尖似的低智商豬頭就是死活听不懂!」
在風紀委員支部中,俄羅斯人旁若無人地罵了整整半個小時。非但在場的風紀委員被他這指桑罵槐的罵人方式弄得臉色難看,就連穹乃也听得一臉尷尬。明明被監控的是穹乃,俄羅斯人的反應卻比自己被監控還大。
可不要以為他是火氣上頭就直接開罵了,以穹乃對他的了解,他絕對是在知道一切的情況下故意這麼做的。
由于穹乃現在處在被監控的狀態,這次見面的所有環節都會被拍攝並錄音,以供事後听取作為證據。並且,還必須有風紀委員在場。可也正是因此,俄羅斯人根本不說什麼別的話,而是直接就是一通臭罵。
可想而知,等這起事件的負責人調看這次會面的記錄時,必然必須听上至少半個小時對于自己智商的辱罵。而且最要命的是,這還是無法還嘴的。
至于在場的風紀委員,只能說是遭了池魚之殃了。
穹乃向風紀委員投以一個歉意的眼神,卻被回了一個同情的眼神。大概風紀委員覺得像穹乃這樣知書達理的女孩子踫到這麼個蠻不講理的老師是倒了大霉了吧。
這是一個很大的誤解。如果是立木薰的話,肯定不會產生這種想法。風紀委員畢竟太年輕了,不了解眼前這個給人感覺很要命的俄羅斯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對大部分人來說,哪怕是犯了錯誤被他罵都是一件可望而不可求的事。要知道,這個俄羅斯人幾乎代表著這個世界引力理論的巔峰。
如果不去管他,說不定他會坐在這里再罵上2個小時以上。穹乃可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況——雖然她很感謝俄羅斯人將她的情況告知了自己的家人。而且,她還有一些非常重要的話想和自己的老師說。
「請等一下,奧列格•迪米特里耶維奇。可以的話,我有些疑惑的東西想要請教你。」
俄羅斯人停止了抱怨,饒有趣味地看著她。
「怎麼了?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穹乃雙手輕觸臉頰,有些不解。
「沒有。關鍵性的問題,我覺得以你的功底,應該能夠很快想通。那麼,你還有什麼需要請教我的?」
「嗯,是的。」穹乃看了一旁的風紀委員一眼,「所謂的‘引力子加速’,這一結論是錯的。估計是單位時間和單位空間內測得了更多的引力子,所以覺得是數量增加了吧。可這是不可能的,光速是不可超越的上限,引力子這樣的零質量光速玻色子,是不可能被繼續加速的。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判斷上的錯誤。那麼問題就是,對于測定結果的解讀這點上。」
「不錯。那麼這部分,說說看你是怎麼想的。」
「廣義相對論中找不到答案,我也一時間沒有想到。不過,大概是運氣好吧,我想我應該已經猜到了原因。」穹乃抬起頭來,慢慢地說下去。「既然廣義相對論中找不到答案,那我就只能依靠量子引力論的內容。」
「這可真是意外,我一直以為你對量子引力不是太感興趣。」
「那是因為,主任曾經說過,不建議我過早接觸弦論之類的東西。記得主任說,那是連你也很頭疼的東西。所以我也就沒有太過在意這個。」
「媽的,這個誤人子弟的家伙。」
俄羅斯人又罵人了。不過,這次倒是沒有什麼真的罵人的意思。
以穹乃的年齡來說,要接觸復雜的弦論確實令人難以想象。高等物理實驗室主任的勸告,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唯一的問題是,勸告的內容是正常的,勸告的對象卻是很不正常的。
「我沒有具體的接觸弦論,不過弦論中似乎有一個結論可以用來解釋這次的事件。」
「哦?說說看吧。」
「那其實是引力這一基本力從一開始就存在的一個問題——為什麼同樣作為四大基本作用力,引力卻是如此的微弱。」穹乃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就算是地球那樣的龐然大物,它的引力也只需要區區的人體肌肉的力量就可以輕松抵抗。這個問題,有一個最簡單的解決方法,那就是……」
「引力其實並不弱,一點也不弱。」
俄羅斯人笑著插口回答了這個問題。
「是的,直截了當地宣布︰引力並不弱。這樣就可以了。」穹乃放下杯子,「引力並不弱,只不過在我們看來它很弱。這是因為它通過了更多的維度而來,所以在我們看來,它是弱小的。」
「從最簡單的角度來看,這是非常容易理解的︰在三維空間中,長程力與距離的平方成反比;而在四維空間中,長程力與距離的立方成反比。非常容易理解。」
「是的。不過如果從弦論去理解,這就並不簡單了。在弦論中,粒子都是弦的不同振動。不過引力子依然是于眾不同的。」穹乃輕輕嘆了口氣。引力的特殊,是她的能力的奧妙之處。卻也是制約她的最重要因素。在能力的強度上,她是沒有辦法和御阪美琴相比的。「我記得弦論中,大部分的粒子都是‘開弦’的。弦的兩段被系在我們這個空間的‘膜’上。但引力子卻是閉合弦的‘環’,這個不同就造成了一個很特殊的現象。」
「也就是在我們這個空間看來,引力子可以從我們這個‘膜’逃走,流失到別的‘膜’去。于是在我們看來,引力就顯得微弱了。」
「就像是從指間散落出去的餅干屑,或者從手掌中彈開的水珠一樣……」
「啊?」
「唔,沒有什麼,這只是一個比喻。」穹乃沒有做出太過詳細的解釋。事實上她正是從這兩個日常所見的現象的前者中獲得了關鍵性的靈感,從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當然,這些就沒有細說的必要了,「以這個結論作為基礎,假如出現了單位時間內測得的引力子數量增加,而又與加速無關的話,那合理的推論就只剩下這一個了。」
穹乃頓了一頓,說出了她最後的結論。
「是那些原本應該通過更多維度的引力子,被留在了我們這個‘膜’中吧?」
「非常精彩。如果不是確實知道你沒有太過系統的學習過弦論,我真的要懷疑你是不是找了別的老師。」俄羅斯人開了一個玩笑。「你的結論,和我完全相同。」
「我只是了解一些這方面的概念而已。不過,我覺得同樣的事我應該也是能夠做到的。可是,還有什麼人能夠做到呢?學園都市有別的引力能力者嗎?」
「不不不,這里就是你想得太多了。」俄羅斯人說,「我不認為這起事件的當事人能夠控制引力。事實上,我覺得他只是使這現象發生,然後就不去理會了而已。如果不考慮控制,那就還有一個選擇。知道嗎?我們學園都市的hula_hoop加速器當初的一個設計目的,就是尋找從我們的‘膜’中散落出去的引力子。」(上傳者注︰插一句,現在的歐洲粒子加速器其實也有這樣一個目的。當然,這部分沒有被抱有太大希望就是了。)
「那也就是說……雖然方法是錯的,可風紀委員們尋找的方向卻是對的嗎?」
她現在也算是明白為什麼俄羅斯人之前罵人的時候用了那種比喻了。這就好像是明明應該往西走,卻在走錯路往東繞了地球一圈後到達了目的地。這種感覺多少讓人哭笑不得。
俄羅斯人撇了撇嘴。他來之前提交的報告中,也提到了這種難以置信的巧合。雖然不能改變什麼,但至少如果能夠通過盡快找到真正的犯人,穹乃的嫌疑也會被洗清。
「可這部分,不算請教吧。」
「嗯,是的。我只是從中得到了一些啟迪。關鍵是……」穹乃站起身,向俄羅斯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奧列格•迪米特里耶維奇,我很想具體地學習量子引力論。可以的話,請指點我。」
原來如此。就算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她獲得了啟迪,就會希望去盡快地掌握。說不定,還能憑借自己的能力提供一些幫助。她的想法,其實比想象中要單純許多。
不過,她也應該能夠發覺一些東西。以這起事件為例,如果是將引力子的散落控制在「膜」之上,引力其實一點也不弱小。
不知道她是否已經意識到了,這也就意味著只要掌握方法,引力會變得非常強大。不僅僅如此,引力本身是時空曲率的表現,在量子引力論中……
只要她徹底掌握了量子引力論的應用方法,那麼她的能力會就會變成……
量子引力理論,幾乎已經可說是他最後能夠傳授給自己學生的東西。
這個月初,當他們還在莫斯科參加學術會議的時候,俄羅斯人生出了一個念頭。
也許,將這個念頭付諸實施的時機已經到來了。
「這當然沒有問題。你是我的學生,只要你覺得自己可以學,我自然就會盡力教你。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非常感謝。」
「你等一下,我回去拿點相關的論文和教材來。時間還有的是,我們可以慢慢講解。」俄羅斯人轉過頭去,向著風紀委員,「這應該沒有問題吧?」
「這……」風紀委員猶豫了。雖然從道理上說這確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但要在這種環境這種情況下進行授課,這怎麼想都有夠怪異的。
「想錄音的話隨你們,要旁听也行。不過有言在先,我不認為憑你的智商能夠听得明白。」
風紀委員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不錯,她確實是連之前兩人的對話都沒有听懂,更不用說技術性的東西了。不過這個人的話也實在太過傷人了一些吧?
但要她反駁,她也實在沒有立場。首先俄羅斯人並不是被監控對象,其次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身份——學園都市的教師。學園都市本質畢竟是學校,風紀委員也畢竟只是學生。因此雖然被俄羅斯人譏諷得不行,她卻只能漲紅了臉,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次,她看見在俄羅斯人身後,穹乃悄悄合起雙手,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即使不懂唇語,她也看得懂穹乃想表達什麼。
那是「對不起」的意思。
這個學舍之園中偶像一般的女孩子以如此無奈的方式向自己表達歉意,風紀委員就算有再大的不滿也無法生氣了。
「沒有問題,庫爾科夫先生。」
風紀委員平息下自己的心情,學著穹乃淡然的樣子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