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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下來.眾人的身子都湮沒進了夜色中.近些的還能看的面上的輪廓.遠一點的便只剩下一個個黑色的人影.唯有那一身紅衣.似剛流淌出來的熱血般刺目.襯著那張沒有生氣的臉.似幽魂飄蕩蒼穹.多年前那個隨便將青絲往頭上一綁就出門瘋玩的水祈月好生的打扮起來.亦是難得的傾城美人.只是她的美.叫仇恨扭曲變了形.如地獄索魂的羅剎一般嗜血的狠.
那寒箭一般的目光死死的盯著白水的臉︰「你是不是想原諒陌子雪.恩.原諒這個批著一張仁善的皮.做得世上最齷齪事情的卑鄙小人.恩.是不是.是不是.」那語氣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急.連一絲的喘息的余地也不留.
「祈月.你冷靜一點.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白水感受到從水祈月身上傳來的冰冷入骨的寒氣.以及雙目中那泛毒的魔光.心頓時擰到了一處.急急的解釋道.
「冷靜.你叫我怎麼冷靜.笑話.」未曾想.水祈月听了她的話.情緒卻是更加的失控.她歪著嘴.瞟了邊上的陌子雪一眼.冷笑一聲道︰「也對.他陌子雪怎麼說也是你孩子的親爹.又是你親愛的師父大人.你對他怎麼會真的下得去手呢.」面色一沉.咬響了自己的牙︰「可是.白神醫.我哥哥呢.」她換了一個稱呼.很明顯的拉開了和白水之間的距離.而後恨恨的道︰
「你就真的一點愧疚感也沒有嗎.他給了你他所能給你的一切.包括他的命.你卻在劫後余生之後.動搖了復仇的決心.想要跟舊情人重歸于好.你對得起九泉之下的他嗎.……不是我想的那樣.
你以為我想的是哪樣.你是想告訴我.我哥哥不是為了你而死的.還是想證明他的死不是陌子雪的逼得.我到今天才明白.我哥哥這輩子最大的錯事就是為你所救.」她傾身上前.似乎是要撲上去捶打白水.卻只是做了那樣的一個動作.繼續道︰
「白神醫.我的白神醫.最受世人仰慕和愛戴的白神醫.你不過是救了他一命.卻要了他的一生.一個男人愛你愛到了甘願做個拉紅線的媒人.將你送到別的男人的懷里.你知道那樣的愛有多深.又有多痛嗎.你不知道.你當然不知道.」
隔著不過兩三步遠的距離.水祈月用那雙絕望的眼瞪著白水以及白水身後的陌子雪︰「我水祈月現在是徹底的想明白了.倘若這世上沒有你白神醫.我哥便不會遇上你.不會遇上你便不會愛上你.沒有愛上你便不會因你而死.你.」她伸出食指指向白水.瘋癲的笑有一些破碎的感覺︰「你便是那罪魁禍首.罪魁禍首啊.既然我哥已經先下去了.你是不是也應該下去償還他那份情.」
那聲聲帶血的控訴一個字一個字的刻寫在白水的心上.剛剛愈合好的傷口又被撕開了一條深長的口子.她站在原地.只覺得那空白的感覺從腳底下升起.迅速的傳遍四肢.身子輕飄飄的.不想是自己的.
在她走過的有限歲月里.水墨音就像是她的守護神一樣.在前面為她砍倒荊棘.在後面為她掃除隱患.他給她的東西太多太多.遠遠多過了當初她對他的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救命之恩.他給她的東西亦太重太重.重到每每一想起來.她的心就劇烈的顫抖.
記憶中的他.總是溫和的笑著.干干淨淨的模樣.如晴空澄藍的天幕一般純澈.即便是那瀕死的一刻.亦努力的掩藏起毒箭穿心的疼痛.他傻傻的付出.不去管他為她做的那些她知道或者不知道.守著那麼一份沒有回報的情.獨自吞下失落和苦澀.依舊相伴相隨.不離不棄.
而她一直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這樣一份無怨無悔的愛.卻又在不知不覺的擁有了太多他給予的溫暖.她欠他的.是應該償還的.
連著「撲通」幾聲響.那些站在一旁的士兵無力的倒在了地上.距離水祈月最近的一個士兵抬起沉重的手臂指向她︰「你.你這妖女.對我們做了什麼.」
「是九香軟筋散.」白水抬起頭.平靜的替水祈月作出了回答︰「放心.對身子傷害不大.不過會叫你在兩個時辰之內處于麻醉狀態.」說完又望著水祈月道︰「祈月.其實你大可不必這般.你或許不知道.我現在已經是真正百毒不侵的身子了.又苦練了三年的武藝.饒是這江湖上最厲害的散功香亦是奈何不了我的.」她垂下頭.將心頭那抹難言的傷悲強壓了回去.輕輕地道︰「這些年.是我虧欠了你哥哥.你為他報仇是應該的.只是這些個將士是無辜的.請你放過他們吧.」
「呵呵.」水祈月嗤笑的一聲.道︰「我要的只是你的命.他們還不值得我浪費心思.」
「那好吧.你動手吧.」白水深深望了一眼青兒的遺體.微笑著閉上了眼楮.
這樣的結局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曾經為自己設想過很多種死法.或者是在拼殺的沙場上.被長劍刺穿了心髒.或者是在某處幽閉的院子里.被黑衣殺手圍殺.又或者是在她終于狠下心腸殺了陌子雪之後.拔劍自刎……但不論是哪一種.她也決計不會想到.驕傲如她.會心甘情願的送上自己的脖子.等著人來砍.而要自己命的人.還是當初那不諳世事的少女.
似乎她生來就注定是要經受各種各樣的磨難的.在她努力活著的時候.死神盯上了她.在她想死的時候.卻又怎麼都死不掉.如今.她的世界就好似一團亂麻.亂的叫人崩潰.又重的仿佛一座高山.壓的她透不過氣來.
或許這蒼白的靈魂.只有償還了那欠下的罪孽.才能真正輕盈.那麼.為何不遂了水祈月的心願呢.
倘若她的血可以澆滅這個單純少女心中仇恨的火焰.她願意將給自己的生命無條件的交給她.
只是可憐了那尋了三十年才尋得親孫女的白蕭松.終究只能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只是還放不下那不足四歲的孩兒.那般小就要失去母愛.
可是這紅塵中有多少因因果果.終究要要一報還一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