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陳醫生沒能想出方法來。他讓喬楚顏吃下去的那些紅的綠的藥丸子,根本起不了什麼大作用。
後來,他把喬楚顏交給vivien。
vivien親口跟他說有希望的時候,狂喜差點把他淹沒了。
可是有誰想到,希望的曙光會這麼快就被掐滅。
不過,有一件事他總算是做對了沒告訴喬楚顏任何事。
他沒有告訴喬楚顏孩子是個畸形兒,因為一開始的時候,陳醫生說沒有希望了。當時他是想,不必告訴喬楚顏,如果到時候真的要墮胎,他會開口,喬楚顏就只會記得恨他,不會惦掛著失去的孩子。
恨一個人,比惦掛著孩子,肯定是前者好受。
後來,vivien跟他說有希望,他在喬楚顏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下,差點就告訴喬楚顏整個事實。
可是最後他選擇讓這件事爛在心里。
告訴喬楚顏干什麼呢?除了能嚇嚇她,其實什麼用都沒有。更何況按照喬楚顏的性子,知道了之後她肯定要天天擔心孩子生出來會是什麼樣。
與其讓她瞎操心,不如什麼都不讓她知道。當時他就是這麼想的。
可是現在,一切都隨著陳淑芬那一腳,化作煙雲。
……
第二天。
喬楚顏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做夢,可是這夢境卻很真實。
彌漫的霧靄籠罩了整個大地,她看不清自己在哪里,但是她能看清前面不遠處,有個漂亮的小男孩,他在對著她笑,喊她︰「媽媽。」
她忽然就哭了,想朝著小男孩走過去,可是腳步怎麼也邁不開,也無法說話。
「媽媽,我走了。」小男孩臉上的笑容就像清晨那抹穿透了紗簾,均勻地灑在地磚上的陽光,透明、干淨而又溫暖,他脆生生的聲音,像來自遠方的風鈴聲。
「不要。」終于,她吐出兩個字,聲音卻像是穿透了是鐵網一樣,破碎而又沙啞。
「媽媽,再見。」
風沙和霧靄把男孩的身軀掩蓋,她使勁地揉自己的眼楮,努力地想要看清他去了哪里,可是雙手從眼前移開的時候,前方只剩下白茫茫的霧,哪里還有什麼什麼小男孩。
那種感覺,就像睜開眼,只看見沙漠,哪里有綠洲和駱駝。
漸漸地,霧靄被陽光驅散,她可以動了,可以說話,可是找遍了那一片地方,喊破了嗓子,也再找不到小男孩的聲音。
最後,她想起了自己被陳淑芬推到。
漸漸地,喬楚顏的意識開始恢復,昨天的事情涌上腦海,眼角終于沁出了眼淚。
這個時候已經是中午了,霍梓瀚從早上到現在寸步不離地守在喬楚顏旁邊,可是一直都不見她有要醒過來的跡象,醫生說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
「喬楚顏。」見到她眼角的淚,他知道她已經醒過來了。
而喬楚顏,她也終于緩緩睜開了眼楮。
今天的陽光很好,照在窗外那些抽搐新芽的枯枝上,溫暖而又有生機,可是喬楚顏卻只是覺得刺眼。
「霍梓瀚。」她看著天花板,眼神空洞,好像已經看破了塵世,又好像什麼都沒看到,「放我走,我不想再看見你你媽。」
霍梓瀚沒想到喬楚顏睜開眼楮就是這句話,可是,他不不會答應。
「喬楚顏,你想都別想。」他的語氣不像以往那麼果斷,反而是很輕柔,卻透出一股不容置喙來。
喬楚顏這才把視線移到他身上,笑了笑,那不是自嘲的笑,也不是苦笑,是一種復雜卻又簡單的笑,霍梓瀚根本看不懂。
可是很快地,霍梓瀚就懂了,那是決絕的笑容喬楚顏開始絕食。
所謂自虐,就是喬楚顏正在做的事情。
張阿姨送來的所有東西,她看都不看一眼,張阿姨怎麼勸都不听,也不說話,只是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
張阿姨用棉花蘸水,去濕潤她已經干得快要裂開的嘴唇,本來是打算著如果這個方法行得通的話,張阿姨帶來的雞湯也用這種方法給她喂下去。可是她一揮手,把什麼都打碎。
「她這樣下去,絕對不行。」vivien的表情十分冷肅,她說,「霍先生,我沒有跟你開玩笑,就算她是滑胎了,也應該像生了孩子那樣的女人那樣在床上靜養兩個星期,該吃的一樣也不要少。不然,落下什麼病根是小事,她這樣的體質,會導致……終生不孕。」
vivien是今天早上才到醫院的,她又說︰「那個孩子,交給我們。喬小姐這邊,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其他的,你看著辦。」她沒有插手的立場。
霍梓瀚點了點頭,看著vivien手上的小箱子,「真的有希望嗎?」
「我也不能給你一個百分之百確定的答案。」vivien說,「但是我能跟你保證,一定會盡力。保持聯系,再見。」
說完,vivien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偌大的病房客廳內,只剩下霍梓瀚一個人。
他看著遠處的高樓大廈,想了片刻,最終回病房,對喬楚顏說了四個字︰「我答應你。」他答應讓她離開,答應還給她自由,雖然他一萬個不願意,可是在自己的意願和喬楚顏的未來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喬楚顏轉過頭,看著霍梓瀚,干澀的唇動了動,說︰「我不相信你。」
「需不需要找個律師過來?我們立字為據。」他的表情瞬間又陰沉下去,以為他放她走容易嗎?這樣懷疑是給他反悔的機會嗎?
看著霍梓瀚那恨不得吞了她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喬楚顏相信了。她坐起來,「不用了。」說完,她掀開被子就想起床。
vivien的話還歷歷在耳,喬楚顏至少要在床上靜養兩個星期,霍梓瀚很快地就把她按回床上,斥道︰「你干什麼?」
喬楚顏淡淡地掀起眼簾,看著霍梓瀚,皺眉︰「你不是答應了讓我走了麼?」
原來她是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霍梓瀚冷笑著,「你急什麼,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喬楚顏就像听見什麼死亡警告一樣警惕地看著霍梓瀚,「你還想做什麼?」
霍梓瀚的性格使然,既然喬楚顏這樣防備他,那麼他就讓她再防備一點︰「你要等到一個月之後才能走。」他刻意不說原因,為的就是讓喬楚顏害怕他。
果然,喬楚顏更加警惕防備了,眸里隱隱流露出一抹恐懼來︰「這一個月,你想干什麼?」
「哼。」霍梓瀚冷笑著,俯身到喬楚顏的耳邊,口吻低沉而又邪魅,「當然是玩盡興了。」
喬楚顏的背脊都涼透了。她猜的沒有錯,霍梓瀚不會輕易地放過她。
「喬楚顏,你听好了,」霍梓瀚就像在宣布一項會議決策一樣,「這個月,你必須乖乖听我的話,我讓你往東,你就不能有一厘米的偏差。一個月之後……我放你自由。」
其實,喬楚顏根本沒有選擇。她答應了,被折磨一個月,然後永遠自由。不答應的話,被折磨一輩子。沒有選擇,也根本不用選擇。
「好,我答應你。」
霍梓瀚咬了咬牙,為了離開他,什麼都願意答應了是嗎?很好。
「喬楚顏,」他指著床頭櫃上的雞湯,「你把這個喝了。」
喬楚顏二話不說,機械地端起張阿姨早就倒好的雞湯,應付任務一般一口喝了下去,又眼神空洞地看著霍梓瀚,用眼神告訴他任務已經完成。
「很好,很听話。」霍梓瀚從牙縫里把這幾個字擠出來,然後摔門而出。
張阿姨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地走進來,又從保溫瓶里給喬楚顏倒出一碗湯來,「喬小姐,你慢慢喝吧。」她不敢提起流產的事情,更不敢提起孩子兩個字,怕踫到喬楚顏的傷口。
喬楚顏接過張阿姨手中的碗,這回倒是喝得很慢,一勺一勺的,細嚼慢咽,終于有了吃東西的樣。
「喬小姐,那個,剛才,霍先生和我說,他接下來要你做的第二件事情,是……」張阿姨的口吻有些猶豫,到最後甚至停了下來,沒有把整句話說完。
「他要我做什麼?」喬楚顏的口吻空前冷漠,現在這種情況下,其實霍梓瀚讓她做什麼,她都不覺得奇怪了。畢竟,他只剩一個月的時間壓榨她了,一定會把商人的特質發揮得淋灕盡致,把她榨干了再放走。
「霍先生說,我送來的每一樣吃的,你都要一點不剩地吃進去。」張阿姨之所以猶豫,是覺得有點奇怪。
喬楚顏也覺得奇怪,甚至覺得不太敢相信。
可是她仔細想想,覺得這件事也不是那麼地不可思議,畢竟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她不可能總是躺在床上,霍梓瀚是要把她養好了,再榨干。
「喬小姐,我知道你和霍先生之間的事情,我不該多嘴。」張阿姨說,「但是我還是想說,我活了五十個年頭了,看人還是很準的,我看得出來,霍先生是真的緊張你。」
「別說這個了。」現在喬楚顏不想听見這些話,「張阿姨,我想休息一下。」
「好。」張阿姨知道喬楚顏是讓她出去,她點頭,起身離開。
病房內,只剩下喬楚顏一個人。
她看著雪白的天花板,想過來之前那個夢境的內容又浮上腦海。
以前她也做過夢,醒過來之後只依稀記得夢境的輪廓,至于夢到的是什麼內容,悉數忘光了。可是這一次,夢里的場景,她記得清清楚楚,就連那個漂亮的小男孩那聲脆生生的媽媽,她都覺得歷歷在耳。
她的孩子肯定是個男孩,他有陽光有干淨的笑容,有如天籟般的聲音。
喬楚顏已經認定,那就是他無緣這個世界的孩子。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霍梓聆出現在病房內,她進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
喬楚顏知道她是在為了陳淑芬道歉,她勉強牽了牽唇角︰「不關你事,我知道。」
她一句話,把所有霍梓聆準備好拿來道歉的話都堵了回去,只能默默無言地看著她。
過了半晌,她又說︰「梓聆,你介不介意幫我一個忙?」
「嗯。」這種時候,就是要霍梓聆去上刀山下火海,她也願意。
上刀山下火海當然不可能,但是,她能幫喬楚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