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精 第五十七章 紫玉的誓言

作者 ︰ 玉狐冰

後來我想天帝之所以沒有當庭治我的罪,大概是因為璇璣公主在里面攙合,叫他沒勇氣滅了至親,所以也順帶溜了我這條小魚。舒駑襻于是我成了唯一一個敢當面抗旨卻沒被治罪的小神女。三界五行的神仙紛紛乍舌,紛紛說天帝給了西江天大的面子。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回頭說這天的宴會,被我跟璇璣公主這麼一攪合,天帝離席而去,剩下的神仙也覺得無趣,于是一年一度的年宵盛會就在這樣的鬧劇中結束了。

我心里卻一片茫然,不知道剛才那道玉旨還算不算數?

四下里環顧,剛好對視上汝英王一雙丹鳳眼,我居然還有心思揣摩,紫玉當眾拂了他做天帝女婿的機會,倒沒見他難過。

可他看著我,狹長的的丹鳳眼居然露出了一絲笑意妍。

我見他如此友好,終于回了他一個迷人的微笑。

既然宴席散罷,我也要抓緊開溜,快步出了槿惠宮,走到一片朱槿樹下,就被人攔了去路。

正是元吉太子瑾。

他生得唇紅齒白,倒是個俊秀的男神仙,此刻他俊秀的眉眼卻帶一點憂傷,他說︰「阿鎖,你為什麼不願意嫁我?」

我奇怪地看著他︰「我為什麼要嫁給你?」

他有點賭氣似的說︰「因為我喜歡你。」

真是個任性的太子,有這樣一對兒女,我倒是替天帝頭疼。不想跟元吉糾纏不清,于是甩下一句︰「你喜歡誰,又關我什麼事!」

話音未落,旁邊傳來「噗哧」一聲笑,我飛快地回頭,竟是旁邊經過的汝英王。

關于情愛這個東西,經歷了方煥一役,我想自己已經看得開。

雖然這元吉太子還算可愛,可終歸不是我的菜。

倒是這位七重天的汝英王,竟令人難以捉模。

轉眼到了初八,元吉並沒有上門下聘,我松了一口氣,也許,被紫玉那麼一攪合,我的婚事也一起跟著黃了。

不管怎麼說,我在這一日的年宵大會上揚了名,天帝親口賜了神女的封號,認可了我是夜砧與落顏的孩子,又將西江封給了我。甭管我現下里招不招天帝待見,西江卻出現了空前的熱鬧。

單不說四海八江的龍族前來攀親戚,就連那些山精水獸們也紛紛磕頭請安。昔日送過我避水珠的南江龍王更是沾親帶故似的跟我絮叨個不停,無非是想借借西江的勢,也跟著震一下南江的威風。

我禮貌地招待著眾族人,難免想起當初父親和母親蒙冤受辱的時候,這些親友哪一個也不曾為他們挺身而出。

一榮俱榮的事兒個個趨之若鶩,若是一損俱損可不見得有人喜歡。

憑天帝的手段,不見得不知道我父母的蹤跡,他肯如此待我,無非想博個仁厚的名聲罷了。

何況我如今孤女一人,憑著我作,也作不出驚天的動靜來。大概這才是他沒有當庭治我罪的原因吧。

可是我還有哥哥玄夜啊!

派出去的精靈們陸陸續續回來稟報,仍舊沒有玄夜的蹤跡。我真是急煞了腦袋,玄夜這場戀愛談得,絕對比想像中的還要驚心動魄。

又過了幾天,我等候以久的人兒終于姍姍而來。她倒是不客氣,上來就捏住我的手,眼淚汪汪地︰「阿鎖,快找找玄夜去哪里了?」

我看她這副梨花帶雨的樣子,也使不出脾氣,只說︰「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麼?」

哪知她听了這話反而哭得更厲害了,我勸了半天,她才抽抽噎噎地說了事情經過。原來那一日他們二人從西江不知所蹤,並不是跑出去耍,而是因為遇上了五岳神君。五岳神君來人間的真正任務就是尋璇璣公主。至于為難我父親,那全是閑來無事多此一舉。他本來也沒想著這麼快找到璇璣公主,誰知道得來全不費功夫,冤家路窄,紫玉偏叫他在西江踫上了。

五岳神君吃過一塹,這回有了巧妙手段,說什麼玄夜一表人材,天帝又疼愛ど女,一定會同意他倆的婚事,也用不著在人間偷偷模模,紫玉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也過份估量了自己在天帝心中的地位,就這樣被五岳神君連哄帶騙地將紫玉帶回了天上。

哪知五岳神君的算盤就是我將你帶到天上就是,其他的關我什麼事。當然五岳這樣想也沒什麼不對,帝姬的婚配與否,本來就沒他什麼事。

可紫玉就此栽了,以前偷跑下界最多訓斥幾句,可這回偏鬧出個私訂終身,天帝發了威,著人將她嚴加看管起來,想著女大不中留,借著年宵會趕緊給她擇個女婿,誰知又被她攪和了。天帝回到寢宮大發了脾氣,又將她狠狠關了幾日,她性子倔,鬧起了絕食,她親娘心疼地放了水,這才給了她一盞茶的空兒來下界。

當初她跟玄夜約定在望江樓會面,哪知此番前去根本沒有玄夜的影子。別說她,我派出的水陸精獸找遍人間都沒有玄夜的消息。

紫玉啜泣著︰「阿鎖,玄夜會不會嫌棄我是帝姬,躲起來不願見我啊。」

我心里說,玄夜哪有膽子嫌棄你啊!就怕你那天帝老子嫌棄他才是。唉,原本慶幸著玄夜找了個仙女當老婆,誰想到找上了天帝家的ど女。

本來門楣生輝光耀祖宗的大喜事,結果成了大禍事。

紫玉見我不說話,又晃我的胳膊︰「阿鎖,你是不是也怪我沒有告訴你真實身份啊?你也知道的,這個身份,不說也罷!以前玄夜總覺得自己是山精,配不上我這個小仙身份,現在知道我是帝姬……。」

我見她愁苦,拍拍她的手安慰她︰「我認識的紫玉小仙從不這樣哭哭啼啼、前後思量,她向來自信,尤其在挑男人這件事上。」

我總算逗得她微微一笑,可也不過短暫一瞬,她有些低落地說︰「阿鎖,做不做帝姬,又豈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就像你,現在封了神女,有沒有覺得比從前更快樂?」

我這會子倒是同情起她來了,那璇璣公主的名號雖然響亮,可真若打出來,又怎麼見得誰對她真心,哄著她,順著她,也不過因為她父親是天帝罷了。就像我,封了神女,成了仙身,也擁有更厲害的法力,可我,並不比當初下山時更快樂。

她又說︰「我只是錯生在了九重天。在天宮的一萬三千年,哪一天都不及跟玄夜在一起快活。他寵著我愛著我,捧著我護著我,都只因為我是紫玉。獨一無二的紫玉。」她又咬著唇道︰「玄夜生,我便生,玄夜死,我必相隨。」

我听得動容,沒想到紫玉竟是這麼一位有情義的帝姬。紫玉跟玄夜,不過積月的相守,再怎麼恩愛,也是屈指可數的日子,可如今听她誓言旦旦,竟是同天共老了。原來,這情深情淺,全不在時日多少,而在于兩情相悅。

紫玉愛玄夜,願意放下帝姬之尊;娘親愛爹爹,願意替他遭受紅蓮業火;方煥愛江/青荷,願意愛上她的畫像;我會不會愛上一個人,願意與他生死相隨?

我使勁握了握紫玉的手,說︰「我相信玄夜一定在等你的消息。我會和你一起找他。」

紫玉淚光閃閃,說︰「阿鎖,有勞你了。我不便久留,一有消息就傳給你。」又想起來什麼似的,說︰「我哥哥元吉,你若不喜歡,就直接回了他。別叫他有念想了。」

她這麼一說,我想起來朱槿樹下那一幕,不覺赧顏,道︰「我已經回絕他了。」

紫玉倒沒有追問,點點頭︰「阿鎖,對你喜歡的人就要全力以赴,對不喜歡的人就不要給他念想。元吉人不壞,就是太听天帝的話了,你不喜歡他,倒是好事。」

我沒有听懂她的邏輯,只糾結于她的前半句,對喜歡的人就要全力以赴,對不喜歡的人就不要給他念想。紫玉有幸,從頭到尾只遇上一個玄夜,她當然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可我一入人間就遇上了方煥,又如何解釋?

你喜歡的人,並不喜歡你;喜歡你的人,你卻偏偏不喜歡他;愛情並不是寫好的術法公式,三千煩惱絲,若都能念個訣兒就解決得掉,又有什麼滋味可言。

紫玉回了天宮,她現在不知道玄夜蹤跡,也不敢輕易離開九重天,雖然我們兩個都沒有點破,可心里都明白,玄夜不見了,怕就是天帝做的手腳,試想,除了天帝,誰還能把一個人藏的杳無蹤跡。

可是,不能點破,不能說出,怕一旦出了口,玄夜再無轉還的可能。

千般情萬般愛,都敵不過天帝一雙手。難道這些活了幾萬年的,都不曾經歷過愛情嗎?

我佯裝不適謝了客,著了一葉扁舟從後門溜了出去。長風送爽,澄江如練,兩岸風光如畫,我這才覺得胸中郁氣逐漸散出,眼前一片天地寬。我拿長篙往水中一點,舟子滴溜溜一轉,像只離弦的小箭,轉瞬離了西江。過重山、繞幽澗、穿激流,輾轉之間就來到洞庭,可惜阿嬌並不在煙波小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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