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十一被我一嚇，花瓣落了大半，這會子零零落落，也就一些稀疏花枝了。舒 我想起這姑娘正是伺候方煥日常起居的丫環，就是想不起她是詩情還是畫意，于是沒話找話地問道︰「書房里平時都是插什麼花呀？」
丫環笑笑，「大人清雅，花是甚少插的，也不過放了幾盆墨蘭在那里。我想這臘梅花枝好看，香味兒又不俗氣，放兩枝在書房里，大人見了心情也會好。」
我夸獎她說︰「真是個心細的丫頭，大人一定會喜歡的。」
她紅著臉低下頭去，說︰「畫意謝姑娘夸贊。」
哦，原來她叫畫意，我總算弄清楚了她的名字。于是說︰「畫意，大人最近經常呆在書房里嗎？」ぬ。
畫意說︰「大人工作繁忙，近來經常在書房忙到很晚。」
哦，方煥近來經常在書房忙到很晚我是知道的，可惜不是工作繁忙罷了。
我點點頭，又試探畫意︰「大人工作繁忙，你和詩情也跟著受累了。祜」
沒想到畫意趕快說道︰「大人體恤咱們，每天早早就叫咱們下去了。說處理公文，沒人在跟前打擾才清淨。」
我暗想，難怪沒人知道，佳人在握，那些礙眼的都一律遣了。方煥的心思果然夠細密。只是這江|青荷，夜夜紅燭相伴，藏得了一時，難道能藏得了一世。
心里有些鄙夷，這江|青荷昔日里清高自許，沒想到薛冠一死，她就另投方煥懷抱了。投懷就投懷吧，偏拿投江掩人耳目。枉我當日還為她灑了幾滴熱淚。
這兩個人的戲，可真會演。
我從畫意這里得了消息。又想起剛才十一最後那句「姐姐去去書房便知。」于是心思一動，便轉過回廊去向書房了。
書房依稀是我當初見過的樣子，只是多了一幅江|青荷的畫像。我瞧著這堪比真人的畫像，淡彩朱唇，溫柔萬千。心想，方煥真是愛她到骨子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到手里怕摔了，白天里拿香花供著，睡夢里拿雙臂摟著，恨不得兩個人糾纏成一個人。
我掐一下眉心，看著內室里那一張榻，原神隱隱地疼，我想我絕對是嫉妒了。
內室里並沒有人在，我心里煩燥，忍不住對著那畫像說︰「難道是看見我來了，你故意躲起來不見我？」
畫中的江小姐並不怪我口氣不佳，依舊笑語盈盈地看著我，一雙眸子嫵媚婉轉，我見猶憐。我不由得放輕了語氣，說︰「江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呢！我自知比不上你，也不想跟你搶方煥。我只是見不得你們欺我瞞我……」說到這里又嘆了一口氣，「唉，什麼叫欺我瞞我呢？你們是郎情妾意，我算哪一門子的，憑什麼要求你們事事知會我。我這是怎麼了，說話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我拈了拈手里的兩個臘梅花苞，女敕女敕的黃色，像兩顆潤潤的小玉珠，轉首瞥見畫幅上的江小姐，屈指一彈，手里的兩顆小玉珠就嵌到了她烏黑的鬢發里，鵝黃色的臘梅骨朵映著粉面桃花的一張臉，真是適襯極了。
我又嘆口氣，轉身出了屋子。
復經過前廳的時候，十一居然伸出樹枝勾住了我的衫子，我本來心思重重，被他這麼一扯，嚇了一跳，低聲罵他︰「臭小孩，大白天里你干什麼？難不成真想叫人掘了你？」
十一收回樹枝，小聲委屈地說︰「這不是見旁邊沒人，想跟姐姐開個玩笑麼？姐姐怎麼張口就罵？」
我模模他的樹腦袋，說︰「好十一，姐姐只是有些不開心，今夜子時，我來渡你些修為，讓你多些靈力，也能方圓十幾里走走。」
十一一听大喜，一樹花枝歡快地舞動起來，跟灼灼燃燒的小火焰似的，滿腔的高興。
真是小孩子心性，別人給一個甜棗兒就恨不得歡呼出聲。
就算當初姬修老祖把千年修為幾乎都渡給了我，我也沒有高興成他這樣子。
唉，到了我現在的年紀，到底什麼才會讓我輕易動心性呢？
大概只有所謂的人間愛情了吧。
一個情字，萬劫成灰。
我遇上方煥，算是哪一劫？
可是，我又想，就算是劫，也是我願意的。
深夜子時，我準時來到前庭，十一早已在樹下等我，原來是個青衣小童的模樣，眉眼清秀，長得十分討喜，看來花精們都長得一副好皮相。我憐愛的模模他的腦袋，說︰「眼巴巴地盼著哪！」
十一點點頭，說︰「十一有福氣，蒙姐姐賜了名字，還肯渡靈力給我。十一生怕姐姐不來。」
我用手指點他的額頭，說︰「小鬼，恐怕只有這最後一句才是真的吧？」
十一羞澀地笑笑，說︰「在十一眼里，姐姐就是天上的仙女，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回天上去了。哪里還有空來看我？」
我笑，這孩子的嘴比我當年還甜，我若真是仙女，肯定跟紫玉那樣的荒唐小仙半斤八兩，也強不到哪里去。
我並沒有告訴十一自己的身家來歷，倒不是信不過他，只是這一年的人間行走，知道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敵多友少，別一時不察，牽連了他才好。
我越不說，反而越增加了神秘。尤其十一見我渡了他半個時辰的靈力，仍然氣息沉著、源源無盡的樣子，更是欽佩萬分。他驚喜地問︰「姐姐的道行不知有幾千年？」
我彈一下他的小腦袋，說︰「若是幾千年，你就該叫婆婆而不是叫姐姐了。」
十一模模頭，又開心又羨慕地說︰「十一什麼時候才能像姐姐一樣呢？變化自如，瀟灑地在人間行走。」
唉，听了他的話，我仿佛又看到了一個著急做人的小阿鎖。人間人間，哪里就是他想的那麼瀟灑？
不過我還是安慰他︰「很快的。無非再過個三五百年。」
輪到十一哭喪著臉，「三五百年啊！」
我說︰「怎麼？三五百年還嫌長？要知道哪個成仙的不修個一兩千年？」
十一說︰「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仙路漫長，我豈有不知。我是怕再等個三五百年才能變化成人，我喜歡的姑娘就不見得還在了。」
「哦？」這回輪到我沒見識了，十來歲的小男孩居然也開始跟我談姑娘了。蓬頭稚子情竇初開，這開的也未免太早了一點兒，我忍住笑，一本正經地問十一︰「你愛上的是哪家姑娘啊？」
十一羞澀地說︰「現在還是個秘密。」
我逗他︰「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十一卻愁悵地說︰「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吧。」
唉，現在的小男孩真是太早熟了。我在他這麼大的時候，整天只想著到山外找好吃的。
于是跟他說︰「今晚我渡你的修為，至少頂你自己修上兩百年。你這些日子好好用功，大概用不了五百年就能變化自如了。」
十一這才換了喜色。說︰「那太謝過姐姐了。」
十一在樹下感受自身的功力變化，而我也坐在一邊重新調息。一個周天運轉下來，我只覺得神清氣爽，耳聰目明，沒想到渡給十一這麼多靈力，居然沒有一點疲勞的跡象，反而覺得氣息更加純厚了。心想，姬修老祖的修為，過了這麼久才全部被我納入體內。
只是不知道他在玄冰窟怎麼樣了？玄冰窟那麼冷，他為什麼要在那里睡一千多年，這是練哪門子的功。
我搖搖頭，想起他的囑咐，不讓我把見過他的事情告訴別人。
唉，修仙的路，真是太苦了。
十一此時已經調息完畢，蹭到我跟前，問︰「姐姐在想什麼？」
我這才回了神，說︰「沒想什麼。」
十一轉轉眼珠兒，突然湊近我，小聲地說︰「姐姐是不是在想方大人？」
我的心突地一跳，又裝作心不在焉說︰「什麼啊？」
這個小鬼頭，果然是欠調理，小小年紀不知用功只想風月。也不知道他這些年都是怎麼稀里糊涂修煉過來的。
十一不知道我心里罵他，繼續說︰「姐姐去方大人房里看看吧，每天都有一個姑娘……」
我一听他這麼說，就知道這個臭小子指定也跑到那邊院子去過，一想到方煥跟江|青荷攜手入帳的樣子大概也被他看了，于是不等他說完，就沉下了臉訓斥︰「小小年紀就不知道學好，男女之事該是你這個年紀想的嗎？」
我突然一沉臉，十一嚇了一跳，慌慌地解釋︰「不是啊，姐姐，我是覺得那個姑娘有點古怪。」後面又小聲嘟噥著︰「姐姐不也老往方大人院子里跑嗎？」
我耳朵尖听見了，心想我夜夜趴人牆腳，沒想到還有一只小黃雀跟在後面。老臉上掛不住，喝道︰「胡說什麼？」
十一見我真怒了，不敢再言語。縮縮身子跑回樹里去了。
我叫了兩聲，他也不敢應，我輕輕地拍拍樹身，說︰「十一啊，姐姐不生氣了。睡覺吧。」
說完，這回離了庭院。
圍著方府兜了兩個圈子，也沒有察覺有什麼異常。于是準備回房歇息，經過方煥的院子時腳又忍不住停了一下。
我罵了自己一句，又自言自語說︰「就再看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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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鎖妹子又想去看人家搖船了~~~~~~到底讓不讓她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