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有幾名侍衛便進來了,听從了皇後娘娘的指示,將慕瑤按趴在地上,棍子一杖又一杖的狠狠打在她的身上,那疼竟要沁進心脾,慕瑤咬牙將頭埋在地上,生生的受了幾棍子,可再怎麼痛,她都未叫出一聲來!
「誰敢再打下去試試?」
宗政晟瑜去他母妃那邊坐了一會兒,可不知怎的,卻有些坐立不安,總覺得會出什麼事,于是,說都沒與他母妃說,便急急忙忙地趕來宣德殿。舒鏎趔甭
誰知才一進入皇後的宣德殿便看到這一幕,慕瑤的倔強,他的心沒來由得泛起一陣陣的漣漪,還有淡淡的心痛,漸漸地所有情緒都在他的心中蕩漾開來……
此時,萬籟俱寂,四周的聲音驟地安靜下來,只有些眾人呼出的絲絲聲婷。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著紫衣的男子站在不遠處,一雙墨色的眸子燦若星辰卻冰冷異常,里面流動著清澈的光芒,如櫻花般柔軟的嘴唇勾勒出淡淡的弧度。
「皇後娘娘,你這是找我七嫂來喝茶的麼?!」
宗政晟瑜急忙走到慕瑤身旁,看著她慘白的臉,他也不知為何自己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目光看著那雪白的肌膚上,如同烙印般的痕跡清晰可見,還滲出了鮮紅的液體亦。
他的心,沒來由地有股莫名的心痛,久久地縈繞在胸口,疼痛難抑。
他走到慕瑤身邊,逆光中,他紫色的袍子被陽光照得刺眼,瓖上了好看的光芒。
慕瑤身上疼痛難忍,她臉色似冬月飄搖的雪,無一絲血色,冷汗將這錦繡羅裳也染濕透,她在這里孤苦無援,這時她好像听到了晟瑜的聲音,渙散的意識慢慢的聚攏,而那地上蜿蜒出血跡可怖又斑駁。
像通往奈何橋邊的彼岸花,紅得艷麗。
宗政晟瑜凝視著有些髒的她,衣服已經被汗珠和血浸濕了,隨即,他月兌下絳紫的外袍披在慕瑤身上,輕輕地將她抱起,動作極為小心,生怕自己會弄疼她。
「七嫂,莫怕,我已經派人通知七哥了,他應該快來了!」
「謝謝你,晟瑜!」慕瑤疼得額間全是冷汗。
宗政晟瑜顧不得許多,抱著她便向外走去,先去紫苑丫頭那里吧,也好請御醫,再說紫苑丫頭那里應該很安全,一切待七哥來了之後再說,可就在這時,身後傳來皇後娘娘淡淡的聲音,「小九,你擅闖本宮寢宮,不但不知罪,竟然還抱著自己的嫂嫂!」
「是啊,還叫得這般親熱,真是恬不知恥!」一旁的杜心怡看著這一幕,譏誚的說道,「都說睿王妃不僅人品貴重,也是位冰清玉潔的好女子,看來也不過如此,竟在背地里與自己的小叔子勾搭上了,簡直是蕩(和諧)婦!」
「杜心怡,你和四哥果真是絕配,世間再無比你們更相配之人了,你們這一家子,真是不是一家人還真不進一家門,不光思想齷齪,狗嘴里都吐不出什麼像樣的話來!」
杜心怡的身子徒然一震,面色冷凝,冷冷地說道︰「九皇子,難道此刻你不是抱著你的嫂嫂麼?況且,她慕瑤摔碎了母妃的鳳玉,本該受罰,即便是你九皇子,也說不得半分!」
「是麼?」宗政晟瑜微微挑眉,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眼中蒙上一層寒霜,「如果本皇子告訴你,只要有我宗政晟瑜在,你們便休想再動我七嫂一下呢?你又當如何?是不是連著本皇子一起打?」
慕瑤微弱的呼吸輕輕地灑在他的如瓷般的脖頸,一陣酥癢,清風拂過,一股淡淡的香味浸入他的鼻息中……
此時,宗政晟瑜的心跳加快,埋藏在心里最深最柔軟的平靜湖面,有透明純粹的水花悄然綻放的聲音,浸透了他二十多年來的孤寂的落寞。
他心動了,是麼?從那夜的邂逅開始,便開始了,雖說與她刻意保持距離,只是為何她總是要無端出現在他的眼前,而他總想避開卻避開不了。
以為那樣的感情不過是一種突如其來,也許與她接觸之後,這樣的感覺便會消失,只是越與他接觸,為何他卻越發不能自拔?
他們之間橫隔著的枷鎖太沉重,也太寒冷了,那種冷像是在預示著這場悲劇的結局。
「小九,你別以你是本宮的親佷子,本宮便不敢罰你!」皇後看著宗政晟瑜,氣極了,眼眸中厲光閃爍,表情猙獰,這就是她親妹妹的兒子,那個讓她恨極的女子,即便她如今死了,可是她還是恨!
如果不是她,她怎會失了她夫君所有的寵愛?
現在寵著她,卻不過是因為她和妹妹有著相似的容顏。
如今她的兒子也要和她作對,那麼便別怪她這個做姐姐的無情!
「親佷子?謝皇後娘娘抬舉,我宗政晟瑜可不敢高攀了皇後娘娘這姨母!」宗政晟瑜墨玉般的眸子幽如深潭,周身散發出冷冽的寒氣,「若皇後娘娘沒什麼事了,我想帶七嫂下去請御醫看看,本皇子想,皇後娘娘也不想為此事驚動父皇吧,況且我七哥一會兒便來了,看到七嫂這般模樣,不用我說,皇後娘娘也該知道這後果!」
皇後听著宗政晟瑜的話,淡然的目光倏地一閃,她的心一沉,竟然有種莫名恐懼的感覺……
宗政晟瑜說得倒是真的,宗政晟睿確實不好惹,又加上那確實不是什麼大事,不管如何都不該太過了。只是不知皇帝會如何,她與他夫妻幾十載,早已情盡。
怕只怕是會影響到弘兒的前程。
宗政晟瑜依舊抱著慕瑤,輕輕理了理她散亂的頭發,慕瑤輕輕喘息,氣息噴在他的脖間,一陣灼熱的氣息。
「晟瑜……別說了……帶我離開……我不想呆在這里……」
慕瑤淡淡一笑,蒼白的小臉毫無生氣,如水晶般透亮的眼眸漸漸失去了光彩,在她眼中只剩下了一片漆黑……
宗政晟瑜微微蹙眉,他又豈會不知她所想,七哥雖然一計決勝于千里,只是事情沒有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誰勝誰敗,她的心里果然只有七哥一人。
只是,那懷中人的呼吸如游絲般薄弱,他慌張喚道,「七嫂……」
那張絕美的小臉,看不見一絲的生氣,如紙般蒼白,仿佛她的生命也在一點一點的流失殆盡,想著平素里,她俏皮鬼精靈的模樣,還有那極美的笑靨,宗政晟瑜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般。
「七嫂,你撐著,我帶你去找御醫!」
「宗政晟瑜,本宮準你離開了?」皇後娘娘看著宗政晟瑜背影,狠狠地說道,那鳳眸一揚,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來人,將九皇子和睿王妃給本宮拿下!」
侍衛們互視一眼,想要上前去,卻看到宗政晟瑜的神色,怎麼都不敢上前去。
慕瑤無力的趴在宗政晟瑜的肩上,神智開始模糊,甜腥也自喉頭涌出,她輕聲的笑了出來,淚水卻順著臉頰悄悄掉落,與嘴角處的血,血水相交相融。
「晟瑜……」
忽然隱隱約約,有腳步聲步步逼近,一縷清清淡淡的聲音飄了進來。
「未知雲若究竟所犯何事,值得皇後娘娘這般大動干戈?」
慕瑤听著那聲音,微微一笑,或許是她即將陷入昏迷時的驚覺,她記在心上一輩子的聲音便出現了,記得臨走前,他對自己說過,他會隨後便入宮,他果然來了,終究還是來了。
皇後娘娘看著宗政晟睿從逆光處走來,那俊美無鑄的臉上帶著千年不化的寒冰,一雙幽深的墨眸緊緊盯著坐在主位上的她,卻讓人倍感寒冷。
「即使雲若不小心得罪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用得著要將她置于死地?」
「睿王,勞煩你好好問問你的王妃,她究竟做了什麼事?」皇後見宗政晟睿,雙手緊握于袖中,微微有些顫抖。
這宗政晟睿的心思,連皇上都不曾猜透過,更何況是她呢?
宗政晟瑜見到慕瑤的傷,都急得大發雷霆,而他竟能如此平靜。
然而只有宗政晟瑜同慕瑤知道,宗政晟睿表現的越為平靜,那麼後面的事,就越發不容易收拾。
「不就是摔碎了一塊玉麼?」宗政晟睿淡淡的說道,「若皇後娘娘在意,本王給皇後娘娘送來,不論皇後娘娘要多少都好,本王都給娘娘您送來,可好?」
宗政晟睿看著皇後娘娘,唇角微揚,隨即便走到了宗政晟瑜的面前,微微一笑,而後從他手中抱過慕瑤,讓她的頭靠在自己懷中,在觸及她錦衣上的血漬時,墨眸晦暗如深。
「只是,皇後娘娘今日對雲若的責罰,我宗政晟睿記下了!」
「你——」皇後娘娘被氣得臉微微扭曲。
「皇後娘娘最好祈禱雲若沒什麼大事,若雲若有任何事,本王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放肆!」皇後娘娘冷聲呵斥道,「宗政晟睿,你不要仗著皇上對你寵愛有加,你便目中無人,好歹本宮還是統轄六宮的主人,難不成本宮處罰一個小小的睿王妃的權利都沒有麼?」
「很遺憾的告訴你,你是沒有!」宗政晟睿看著皇後娘娘,淡淡地一笑,眼眸中卻迸射出寒冷的光芒來,「雲若不是妃嬪,她是本王的王妃,縱然雲若有錯,也該由父皇責罰,即便沒有父皇,那還有我母妃,用得著你這個六宮之主的皇後娘娘來越俎代庖!」
「你……」皇後娘娘氣結,她沒想到宗政晟睿竟然一點面子也不留給她,一點面子都不留。他還是這樣的乖張,這樣不可一世。
「七郎……」
宗政晟睿听到懷中那人微弱的聲音,低頭看著她,眸中似有別樣的情愫,他在她的額間輕輕落上一吻,「阿瑤,很疼吧,我馬上便帶你回去!」
慕瑤輕輕笑了笑,虛弱的靠在他的懷中。
他到底是趕來了,到底是來了呵!
「皇後娘娘,本王可以帶雲若離開了麼?」
「走!」
皇後娘娘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宗政晟睿,卻不得不放人,只是這梁子算是又結下了,明日還不知是怎樣的風波,一切都還是未知之數。
宗政晟睿抱著慕瑤向外走去,邪魅的墨眸微微向上挑,眸光落在站在一旁沒說話的杜心怡身上,「杜心怡?鎮遠大將軍之女?很好,本王記下了!」
他又豈會不知,她在背後玩的那些把戲,只是都是無關緊要,便沒理會她。況且他方才也看了那鳳玉,他記得那是父皇賞給皇後的,她對父皇愛得如此之深,又豈會摔碎了那玉,除了杜心怡在她耳邊吹風,還能是什麼?
杜心怡看著宗政晟睿那眼光,頓時嚇得不知該如何開口了,她腦子里一片空白。
待宗政晟睿抱著慕瑤離開之後,杜心怡才反應過來,才知大禍將至,本來是想試探出睿王的軟肋,這下好了,賠了夫人又折兵,即便知道睿王在意慕瑤又如何?
只怕今日之事,睿王斷然不會放過杜家!
「母後,求你救救杜家,救救心怡的母家!」杜心怡轉身跪倒在皇後的跟前,手緊緊捏住皇後的裙角,「今日之事,心怡也是為了探出睿王的軟肋,也是想幫助太子早日登上那個位置啊,雖說事敗垂成,但是還請母後看在心怡與杜家對恪一片忠心的份上,還請母後救救杜家!」
「你就這麼確信宗政晟睿會對付杜家,而不是對付本宮?」皇後看著杜心怡跪倒在地,微微蹙眉道,其實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即便沒有了今日之事,宗政晟睿也不可能會放過她和宗政晟弘。
畢竟那件事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刺兒,永遠都難以拔除!
「母後?你說什麼,心怡听不懂?不管如何,您終歸是一國之母啊,即便睿王僥幸登基了又如何?他還不是得要尊封您為太後啊!」
「心怡,你先起來吧!」皇後娘娘扶杜心怡起來,看著她淡淡的道,「宗政晟睿之所以這麼恨本宮,不光光只有他想爭奪皇位,還有他母妃的原因!當年本宮與他母親一同進宮,一同深受皇寵,又都是好姐妹,深宮寂寞,有一個人陪著總歸是好的,只是深宮也難測,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
杜心怡瞪大眼楮看著皇後娘娘,驚叫出聲,「難道睿王的胞妹夭折,和母妃有關?」
「若本宮說,本宮從未害過安德公主,你信麼?」皇後娘娘看著杜心怡,看著她眸中的不信任,淡淡一笑,「曾幾何時,本宮也曾單純過,也曾相信過人心,相信真情,只是再好的姐妹,都抵不過恩寵,她越發的得寵了,本宮承認,本宮是嫉妒,嫉妒得發狂,皇上每日每夜都呆在她的殿里,本宮是心生壞意,也想著,如果她不在就好了,如果她不在了,那皇上就是我的了!」
「母妃——」杜心怡喚出了口,而皇後娘娘卻還是沉浸在自我的悲傷之中。
「本宮是想害她,可本宮沒有想過要害那個不到三個月大的孩子,她只是一個公主,害了她,對我有什麼好處,可偏偏安德公主死的那晚,我去過她的殿里,而巧的是,除了我,再也沒有別人去過,栗妃想要皇上徹查,可皇上因為我身份的原因,還有我妹妹的原因,下令誰都不準再查此事,而栗妃也因為這事兒和皇上心有嫌隙,如果不是睿王,只怕她不會再與皇上多說一句話。她們都覺得是本宮做的,」皇後娘娘轉過身子來,看著杜心怡,眸中第一次出現了一抹復雜難懂的神色,「心怡,你相信是本宮做的麼?」
「母後,這些事都過去了,不管相信與否,都已經不重要了,不是麼?」杜心怡伸手去握住了皇後娘娘的手,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知道了又能如何?睿王如今和太子鬧成這樣,即便沒有那件事,也不可能會放過他們啊。
「是啊,都已經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皇後娘娘眸色中漸漸浮現出一抹哀傷,「從一開始本宮便知道,本宮嫁的是帝王,他的夜從來都不屬于我,可是那樣漫長的夜晚,我幾乎都是獨坐到天明,等啊等,本宮的人生里除了等待,卻好像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東西了,直到等得本宮累了,才肯作罷。」
她伸手抓住了杜心怡的手,「可是你知道麼?皇上再也不來本宮的宣德殿了,這後宮的女人也是越來越多,多得讓本宮都叫不出她們的名來。」
「母後,您累了,心怡扶您下去休息吧!」杜心怡看著皇後娘娘這樣,便也知道,這深宮里的女人真可怕,只是不知今日的皇後娘娘,會不會就是她明日的下場?
太子,他會那樣對她麼?
他說過的,會給予她所想要的一切,這是他的承諾,他定然不會忘記的。
睿王府內,古色的房間中,那淡淡的月光照進來,映了一室的美麗。
身上的痛楚撕心裂肺的席卷了全身,慕瑤額頭冷汗肆流,雙手無意識的緊握,頭腦中混混沌沌,唯有那打在自己身上的板子的響聲清晰無比,看著杜心怡和皇後娘娘仇恨又得意的目光,還有面目猙獰,卻已是漸行漸遠。
慕瑤痛苦的蹙緊了秀眉,嘴里喃喃囈語,眼角卻一行清淚落下。
一只寬大又溫暖的手輕撫她的眼角,將淚攜去,握緊她的手,將她輕擁進懷,仿佛她是他至上的寶。宛若茫茫人海中尋到一個港灣,慕瑤意識不清的依偎進他健碩的胸膛,那輕擁她的手臂不禁一震,忍不住緊了緊力道。
滿滿的身影跪了一地,又有無數人端著銅盆,手拿絹帕加快了腳上的速度進進出出。
「七哥放心吧,七嫂會沒事的!」十皇子宗政晟瑜看著床榻上的慕瑤,那蒼白的面容,不免也有些自責起來,「七哥,都怪我,如果我早些去或是我不離開,七嫂就不會挨那幾棍子,還好九哥去得早,要不七嫂就麻煩了!早該知道了,皇後平白無故找七嫂喝茶,很牽強來著!」
「十弟,與你無關,她們本就是沖著我來,打阿瑤,不過是在向我示威罷了!」宗政晟睿看了看,墨眸卻帶了一抹嗜血,「既然敢打,那麼就該付出代價!十弟,我讓你調查杜府之事,調查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