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錄 100.戰後

作者 ︰ 東方既白

慘戰過後,三萬戰士只剩五千,想要進攻百里外的戈薇城,就只能開掛。

踏過鐵板不遠就是山口小鎮,也是戰時被征用的軍營。空無一人的軍營里沒有將軍,沒有士兵,連馬都一匹不剩,荒涼得緊。三千戰士將糧草打包運回,那些鐵器也收拾了一番,有人送到矮人工坊。為二十萬人準備的物資,夠幾千人運好幾天。

十萬毫無真氣的修士連蠻人都不如,早已回到逍遙城等待補充能晶了。傷兵們只要不是缺胳膊短腿,都能一劑或一貼藥治好。不過戰後殘疾的有兩千多,他們將被安排到各處機關或者城主的產業,下半輩子能過得很好。

勝利了,可這並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這場無意義的戰爭自從開打,勝負對雙方來說都毫無意義。陸飛甚至不敢回城,他拖著。腳被抹了藥膏後,只要修養幾天就能下地了,幸虧當時沾染得不多,否則爛泥能讓將他的腳消失。

萊西和一個大漢抬著他來到病房,這里充斥著中藥的味道,救治重傷的藥很珍貴,那些小病小痛就只能用現熬的藥膏或者藥湯,慢慢等待恢復。簡陋的病房里,僥幸未死的弗蘭克被包起半個腦袋,他在安慰雙腿盡廢的小五,邊上還圍著丟了一只手的小二,折了一條腿的小三,唯一完好的小四跌下了城牆,僥幸砸在敵人尸體上,這才撿回一條命。

包括萊西,六個人英勇殺敵,在戰損比高達六比五的戰斗中活下來,實在是走運了。

見到陸飛過來,幾人像老朋友一樣點點頭,繼續有說有笑。大家談論的無非是逍遙城里各自的產業,哪怕天殘地缺,他們對生活依然充滿希望。而陸飛早已言明,如果有機會,一定會為他們恢復身體。

他們對陸飛充滿信任,就像以前賣藥丸,像搞紅會,像建城,像和二十萬人戰斗……這種信任沒有來由,仿若天定。

陸飛開玩笑說,他們能在英雄基金每月領取生活費,五人連說不敢和兄弟們搶食,他們已經夠有錢了,或者說就快有錢了。五人通過弗蘭奇的三十萬金幣買下了很多的工廠,確實不需要去領生活費。英雄基金是為傷殘軍人建立的保障基金,資金來源于城內捐獻,以及規劃的五個大廠的所有利潤。這個基金由小二管理,也算實至名歸。

弗蘭克將常駐九國鎮,小三要繼續管理逍遙商會,小四打理工廠區和逍遙港,小五坐輪椅坐坐辦公室,五個人各有所依,也算少年得志。陸飛倒沒覺得自己在補償他們,而是認為他們能夠勝任,五個小混混已經長大,能夠撐起一片天了。

至于殺敵甚眾的萊西,他拒絕了陸飛給他安排的職司,家族的經歷和近一年的經歷告訴這個紈褲,抱boss的大腿比做那些雜事有益得多。于是他將繼續從事跟班這一有前途的職業。

來到室外,陸飛被萊西扶著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看著淡藍的天空,那些白雲凝成愛麗絲的呆呆的笑臉。如果說勝利唯一的作用,那就是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訴愛麗絲,我打贏了。這和一個偷到桃子討好女孩的小男孩有什麼區別?陸飛覺得自己依然孩子氣,可他不想改,也改不了。

「布拉迪,你說妮可會不會嫌棄我?」弗蘭克讓萊西走遠點,他對這跟班好感缺缺,哪怕一起同生共死過,爭寵的敵意依然有些濃厚。

萊西翻了個白眼,你算老幾。

「她敢嫌棄你我就幫你教訓她。」陸飛笑道︰「回去就給你們準備婚禮,咱也沖沖喜。怕她不從?沒事,落到你手里那是她走運,給臉不要的話那就怨不得我幫你了。」看著弗蘭克尷尬的半張臉,陸飛大笑︰「所以為了你的愛人,你最好努力點,否則我想沖喜的時候新娘不樂意,你就知道女人守身如玉有多難了。」

弗蘭克才不信憐香惜玉的陸飛會要挾或者下藥,不過人家有這份心,他收下了。美女愛英雄,他這次有大把的話題可以說,戰場上的雄姿雖沒有被情人看見,但憑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應該能將場景描述一二的。如此一想,弗蘭克心中大定。

「和那個豬頭你白話個毛,速度的收拾一下,回城了。」小黑依然桀驁不馴,狗嘴里從來不屑吐出驚世駭俗的象牙。

陸飛對它啟動自爆禁制依然心懷不滿,那一爆,起碼炸死了近千的自己人,這種感覺就像他手刃兄弟一般,讓人不安和愧疚。實際上小黑是對的,陸飛十分清楚。那個一直在敵營探查的強者,可能就是想逼他使出殺手 ,陸飛不敢想象暴露的後果,是被解剖還是被拷問?不知道。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幾千人的價值的確不如五十根簡片,雖然陸飛不願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殘酷。

要塞不會重修,塞外那近五百米的死地也沒辦法恢復原貌,腐水和墳土融合血肉形成的爛泥散發出陣陣的異味,那里是生機的禁區,也是慘烈的見證。原本建造腐水河與墳土地讓陸飛幾乎傾家蕩產,這一下範圍擴大很多,算是意外之喜嗎?陸飛也不打算建一座鐵橋,也沒想和其它幾大公國斷絕來往,那里有錢和資源。等局勢穩定之後他會開啟一道山隙,能通過貨車就行。

要塞里邊,安定下來的村民已經開始翻耕土地,種下冬麥。戰場就在眼前,人們卻沒有體會到殘酷,他們只惦記賣花干的錢能買回多少糧食,能不能再買頭牛或者駑馬,能不能為家人添件衣服,如果能買點鎮上的新鮮玩意,那就太讓人開心了……

其實如果有民眾大著膽子上前詢問陸飛,他一定會斬釘截鐵的告訴人們,只要你是我的人民,我和我的軍隊將保護你們直到我死,但想過上富裕的生活,那就要靠你們自己努力了,我是不會發錢給你們的。

五萬民眾分布在一萬五千平方公里的平原上有些稀疏,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將子弟送到九國鎮或逍遙城做工,那里福利好待遇高,比種地不差了。如果能加入軍隊,那真是祖上積德。倉皇而來的貧民們,因山脈的阻隔漸漸月兌離了舊世界,卻通過種種途徑與新世界慢慢相連。

糧草糧草,有糧當然有草,草被存儲起來,糧食則在鎮上釀酒,將來可以順便賣給矮人。這些繳獲被小黑折現成銀幣,分給所有參戰的人,打仗麼,大家都要得點好處才行。

借著陸飛的口,小黑將一切都處理好,陸飛再也拖不下去了,帶著三千完整的和兩千不完整的軍隊回城。投石機的木頭被做成了骨灰盒或者燒成了灰,能帶回來的骨灰很少,不到一萬個木盒子,大多掉在了爛泥里,長存于戰場。

行軍只一天半,第二天下午大隊便跨過葫蘆腰,進入逍遙城的範圍。瘦過身的隊伍走得尤其快,哪怕帶著傷兵依然如此。士兵們渴望的腳步如此迅捷,手中的骨灰盒也輕快。

城牆上的守衛者打起了逍遙旗,淡紫色象征著權威,卻有些陰郁。等在城外的人們早已知道親人的消息,但生還者的家人,依然要來親眼看看自家的子弟是否真的活著,而那些烈屬,同樣是來迎接孩子們回家。少數的戰死者被捧在相熟的戰友手上,他們像從前一樣親密。輕盈的盒子裝著無盡的眷戀和不舍,可惜盒子里的深情,只要一聲嘆息就能吹得四散。似交接般,幸運的家屬領到了親人的骨灰,情感在悄然間轉換,死人的感覺也許定格,活人卻充斥著不同的悲哀。

陸飛沒有躺在擔架上,也沒有騎馬,他背著劍,像一個孤獨的劍客一樣,目視前方。那里本該有希望,如今卻傷感。他不願意面對或喜悅或抽泣的人群,蠻人們習慣了病死、餓死或者老死,但是和外界人大戰而死,這是頭一次。他們還算單純的思維不能理解其中的意義,不過有聰明人總結了,我們在爭奪生存權的戰斗中,在反抗壓迫和不公的爭斗中,勝利了。這是第一次勝利,但絕不是最後一次,我們將戰無不勝。

戰無不勝的字眼里充滿了殘酷和無奈,只有戰才能勝,人們總是歌頌勝利者,卻忘了勝利者的代價。

終究是勝了,陸飛有理由振作,他不想如小黑所說般軟弱無能,沉浸在感慨里是沒有意義的,只有希望才能前進,只有前進才能勝利,只有勝利才能讓人們活下去。

他大手一揮,帶頭唱了一句軍歌︰「希望啊希望,我們一直守護的希望……」

「它會照在我們前進的路上,就像母親的目光在閃亮……」五千人只要能開口的,都低沉地唱起了這首廣為傳揚的軍歌,一些會唱的市民也跟著低吼嘶嚎,感情豐富的更是流出莫名的淚水,同樣為凱旋增光添彩。

城市回蕩起凱旋之音,這才是本該有的氣氛︰無論如何,我們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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