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錄 36.有驚無險

作者 ︰ 東方既白

「公爵大人?」陸飛看了一眼那個眼神銳利的中年男子,明知故問地大喊一聲。房間雖然空曠,可是卻沒有回音,這讓陸飛很失望。

「你也許應該叫我父親。」埃里克公爵並沒有起身,只是安然地坐在那里。即便如此,久居上位的中年人仍然自覺不自覺地散發出一股懾人的氣勢。

這種感覺讓陸飛有些好笑,下馬威嗎?他也不客氣,找了張椅子坐下,然後笑道︰「你心中不是這麼想的,我肯定。不過讓我好奇的是,你願意拿著樹根家族的榮譽和名望來承擔後果嗎?承擔接納雜種的後果。」

「你果然和傳言一樣,是個特別的孩子。」埃里克悠閑地靠在椅背上,雙手抱懷,一雙鷹眼不停地掃視在陸飛身上,似乎在仔細欣賞自己的作品。

「這一點我很清楚。」陸飛笑笑,他根本沒想認祖歸宗,而埃里克也沒這個意思。陸飛眼神絲毫不讓地看著埃里克,似閑談般開口道︰「有時候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讓精靈生下布拉迪呢?」

難道我會告訴你是因為我當時出巡各地一年,將精靈寄養鄉下以防被我夫人迫害?埃里克神秘一笑含糊其辭︰「這一切或許是神的旨意。」

陸飛知道這里面一定有什麼秘辛,見老狐狸答非所問,也不深究,開口道︰「有什麼話請直說吧,我想您並不是請我來吃飯的,咱們開門見山好了。」

「果然像我年輕的時候。」埃里克似乎很滿意陸飛的態度,帶著欣然之色,開口道︰「你的成就讓人驚嘆,雖然這並不是我願意看到的,我寧願你一輩子平安又平凡的活著。」

「我也挺得意的,年輕的公爵,而且是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陸飛似笑非笑地說︰「而且我還是一位煉金宗師的關門弟子,連他都夸我有天賦有創造力,無論是救人性命的解藥還是殺人無形的毒藥,對于我來說仿佛天生就會一般。他甚至說連輕視我的聖魔導師都會倒霉,敢問公爵大人,這是不是雜交產生的不可預測的後果?」

埃里克神色陡然一變,體內斗氣略微運轉,發現一切正常後,馬上又恢復那種淡然的神色,說道︰「你畢竟流著荊棘家族的血,這是你永遠都不能改變的。」

「可我身上還有精靈的血,這也是為什麼我會非常戒備和緊張了。」陸飛隨手扔了一顆藥丸進嘴里,嘎 嘎 地嚼起來。

「說說你的條件,我保證會認真考慮。」埃里克神色一斂,面無表情,甚至有些陰鷙,或許這才是本色。

「其實我是來等你提條件的,這也是你的本意,不過既然公爵大人這麼好客,好吧,我就簡單說一下。」陸飛拿出一顆龍眼大小的藥丸嗅了嗅,然後又慎重其事地收了起來,笑道︰「和我有關的人和事你們不許參與,或者說傷害及破壞。另外我會離開王都,並且保證不與荊棘家族為敵,如何?」

「可以。」埃里克十分懊惱,不甘心地問道︰「你難道不怕走出這個屋子就會被干掉?」

「也許你可以試試。」陸飛起身笑道︰「說起來我真的被干掉,不知道老師會不會在仇人的飲水和食物里下毒,唉,希望老師別做出那麼有**份的事才好,他可是宗師。」陸飛搖搖頭,轉身就走。

埃里克公爵看著陸飛的背影面色鐵青,他甚至能感覺到體內的斗氣似乎要失控了,當即壓下怒氣,頹然地癱坐在椅子上。

「父親,難道就這麼放過他?」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帶著幾個武者從休息室走出來,不甘地問道。

「你這個兄弟不簡單啊,你以後要小心他。」埃里克有些茫然地說道。

「今天的事誰泄露出去就死給我看。」肯撒•蒙戈修斯•萊昂利瓦對那幾個武者厲聲說道。刀劍齊備鎧甲 亮的眾人誠惶誠恐地樣子讓他很滿意,這才又對埃里克嚴肅地說︰「父親大人慎言,他根本不配做我的兄弟,我們荊棘家族的血管里必須流淌最高貴的血液,而不是骯髒的混血。」

「你是對的。」雖然自己的兒子被人叫做雜種,但是埃里克覺得肯撒是的態度是不錯的,家族的榮耀必須靠純正的血統傳承。

「那父親為什麼讓這個雜碎離去?一個出自荊棘家族的混血公爵,那是我們永遠的恥辱。」肯撒十分不解,又十分氣惱。

「他根本是有恃無恐,無論是那無形的毒藥還是他的老師,都值得我們萬分注意,用我們的命和他交換是不值得的。」埃里克面色陰沉,思量一下才道︰「將他的身份泄露給白鯊家族,然後通過白鯊家傳遞出去,哼,只要他們之間有了仇恨,我們請刺客聯盟出手才不會被懷疑,到時候報仇都算不到我們頭上。」其實埃里克一點都不擔心陸飛這個雖然有些手段但還十分稚女敕的菜鳥,他今天的主要目的還是親自試探或者威脅一下那個新女敕公爵,根本沒打算要那小子的命,他的對手是那個為陸飛授爵的人,愛登三世。

「好一招一石三鳥之計,逼聲望正隆的布拉迪離開王都卻處處施恩,讓兩大世家深陷漩渦不能自拔,你夠狠,蘭登•伯吉斯•薩魯貝克。」埃里克心中暗恨。

肯撒一臉的敬服,自從有心人將布拉迪的身份泄露給家族後,在外界是瞞不住多久的,但是禍水東引這一招十分神妙,夠兩方人喝一壺了,而家族只要出錢坐觀三虎相傷即可。

在侍從一臉怪異的歡送下,陸飛吹著口哨晃晃悠悠地出門而去,臨走還將候客廳里的水果打包收進儲物袋,他要去闖蕩天下,沒有干糧可不成。他這種「打不出來、收不回去、憋你兩汪清淚」的噴嚏行為,著實讓大家都不爽。

沒有任何人送行,陸飛在王都采買一番後,徑直出了城門,踏著星光朝東方而去,那里是波塞城的方向,也是去阿克斯大山的方向。

陸飛根本不著急趕路,所以傳送陣都懶得用,馬和馬車也不用,至于不熟練又驚世駭俗的御劍術,只是晚上找不到宿頭才用一下。他信步在官道上悠悠而行,看日升月落,看山川河流,看農夫忙碌,看商旅來回,閑的蛋疼。

異界的日也是日,日落同樣是日落,當第二十個白天快要過去,夕陽的余輝瓖鍍小鎮西邊的外牆時,陸飛來到了這里。

在波塞城只停留了一夜,隨意逛逛後陸飛就一直趕路到了這里,旅途的枯燥將他對這個世界的好奇之心消磨一空,出了波塞城只兩天的路程,他終于來到了這個王國東部的重鎮。

這個名叫奈魯的小鎮十分繁華,哪怕是即將入夜,街道上仍舊涌動著紛紛擾擾的人群。小鎮的建築雖然比不上王都恢弘典雅,也比不上波塞城的奢華俗氣,卻別有一番粗獷豪放之感。這里離阿克斯山脈最近,進山狩獵的佣兵游俠最多,來此買賣特產的商人也極多。對于這些粗人和商人,完全沒必要把鎮子打扮得那麼精致漂亮。就連某些旮旯里的流鶯,身上都可見幾塊獸皮和骨牙飾品。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穿戴獸皮骨牙除了她們不太有錢以外,更增添了一股具有本土特色的另類野性美。好吧好吧,後面那句是扯淡,這麼做的主要目的是用來傳遞一種信息給嫖客︰我們堅強得如野獸一般,放心弄,弄不壞,保證盡興……

當然,陸飛現在是沒心思招惹這些充滿野性魅力的女士們,他要找個地方住宿等著被人殺人越貨。

這里的人貧富差距很大,有窮困的站街女和各種殘廢,也有富得流油的冒險者和商人,而手腳齊全又願意進山尋寶的人,總能混個溫飽,他們是人群里的主流。大多數亡命之徒完全沒有掙錢回鄉下買地娶老婆的高尚覺悟,他們崇尚及時行樂︰保不齊下次出任務就掛了,難道把錢帶到天國嫖光明神?這種毫無節制的消費觀念加上普通物資全靠外運,導致小鎮物價虛高,比王都也不差了。

陸飛有錢,但是他選了個城外靠近山脈的旅館,這里已經算是小鎮的郊區了,倒霉的時候會受到某些生物的襲擊,所以比較殘破。里面住的盡是些落魄的家伙,喝著最低劣的麥酒,啃著最堅硬的過期黑面包。不要問他們為什麼還有錢喝酒,如果讓這些人在面包和酒中選一個的話,他們會十分堅定地選後者,反正喝醉了也就忘記饑餓了嘛,好運的話還能夢見綁架並褻瀆公主,或救出公主並當上駙馬。

上述兩種無論哪一種,對冒險者來說都是美夢,反正做夢不犯法,也不用交稅。好了,我們無意討論人們的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無意感嘆命運的離奇、悲涼和無奈,也無意為高貴的公主僅僅做為工具而鳴不平,我們繼續我們的故事。

陸飛深知財不露白的道理,沒有拿出金幣銀幣,而是用了在旅途中找開的黑色銅子,十個銅子要了一杯酒和一塊面包。酒是用來迷惑外人顯得合群的(對于他個性的長發來說,這簡直是四腳蛇長翅膀多此一舉又一舉),而面包,那就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的人實誠了,不耐煩的侍者足足給陸飛上了一個腳盆那麼大的黑面包。陸飛面色呆滯,心中將前世那些無良的奸商從頭罵到腳,並且發誓再也不買他們的面包了。

當然,他也沒機會買了,如今只能將氣撒在這塊「生日蛋糕」上,他還許了個願︰給我個神格,我要讓女神們顫抖……神格沒有,石頭倒是有,陸飛啃面包時差點把自己牙給崩了,吞咽困難的他不得不灌了杯麥酒,一入口他就後悔了,雖然沒喝過尿,不過想來應該差不多吧。他開始懷念起前世那些奸商來,漂白、粉還是很美味的,願奸商們平安!

深知自己處境艱難的陸飛堪堪吞下十分之一個面包,他覺得這些東西短期內是不可能被消化的,這樣就能省下半個月的糧食了。心中滿足,頭暈腦脹地將剩下的面包打包,跟侍者要了間單人房,休息去了。

陸飛躺在鋪著麥稈的木板上,鼻子能清晰地聞到麥稈干燥刺鼻的味道,有詩人管這個叫日光的味道。反正不能睡覺,他借著酒興做了首詩︰啊/我的日/你的光蹂躪了整個秋天/如今卻被我壓在身下。想了想覺得不好,再來一首︰啊/我日/你只鋪一層麥稈/卻讓流浪的人感受到/情人的酥軟/宇宙的運轉。

心中十分得意,能在一首詩里既包含對愛情的想象,又蘊涵著對宇宙的思考,這是多麼智慧和豁達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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