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小皇“叔” 084 成精了嗎?

作者 ︰ 亂鴉

秦燕歸的臉色有些蒼白,可他的神情還是那樣的平靜,甚至是那樣的散漫,好似那些傷根本不在他身上一般,他也從來沒有當回事,見無邪垂著腦袋,眼楮定定地凝著他最為可怖的受傷處,那里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的白骨,看得無邪面色蒼白,甚至比秦燕歸還白,好似這傷是發生在她身上一般。

秦燕歸看了她一眼,然後平靜地拂了拂自己的衣袍,掩蓋住了滿是血與看上去很嚇人的傷口,心中卻是一聲輕嘆,淡淡地搖了搖頭,抬起手,落在了無邪的腦袋上,從他的角度,能看到無邪溫潤的耳垂與蒼白的後頸,這孩子的身子微微顫動,眼楮仍死死盯著他的腳看,秦燕歸的面上終于有了些反應,輕輕地嗤了一聲,聲音低沉,滿是嘲諷,面上亦是一層淡薄淺致的笑︰「小孩子。」

他在笑她小孩子氣,沖動,幼稚,固執,不夠冷靜。

這一聲和平日一樣滿是嘲諷的話語,落在無邪的耳朵里,竟和平日又有些不同,淺淺的,淡淡的,一聲輕嗤,尾音墜地,卻又有些溫和與呵寵,那微微上揚的語調,卻似一道電流一般出其不意地鑽進了無邪的心髒,酥酥麻麻的,寂靜又復雜,良久之後,他這諷刺里,只余下了滿滿的無奈,就好似正面對的是一個固執又莽撞,卻又固執得有些可愛的小孩子一般。

無邪抬起頭來看他,這空間太過沉寂了,也太過狹隘了,只余下他與她,她的眼底波光閃動,很是復雜,抿著嘴,張了張口,又沒說出話來。

秦燕歸看著她,心中感嘆,在無邪那固執又澄澈的眼眸里,他什麼也無法做,到了最後,卻也只作出了極其微妙的妥協,這妥協與退讓,甚至不在他自己的預料中。

無邪看到,他原本淡漠又漫不關心的眸色漸漸柔和了下來︰「你出去吧,沒有必要留在這里,待我恢復了些體力,自會有辦法離開。」

地上的人,正嘗試著往下挖掘,這很奏效,因為無邪此刻幾乎都能听到上面有人時不時地喚她的名字,要她回應他們,可無邪卻置若罔聞,只毫不退讓地與秦燕歸對峙著,他沒有放棄要趕她走的決定,但眼下,無邪顯然比他還固執一些。

對于秦燕歸的這句話,無邪卻不肯再信了,只如听到了笑話一般,她看著他的眼神也立即風起雲涌,涌出了變化,盯著他,咄咄逼人道︰「好啊,你倒是說說,怎麼離開,你說了,我自會相信,也自會乖乖從這里上去。」

秦燕歸墨色的瞳仁仍是一片寂靜,無邪那所有的惱怒與諷刺,到了他這里,卻好似絲毫不起作用,沒有對他的情緒形成半分影響,他還是那個無時無刻不清醒,冷靜,又漠然的宣王,對于自己的身體狀況,渾然不在乎,即便是如此狼狽的境地下,竟仍顯得這樣高雅莫測,不可企及。

他平靜地說道︰「待你走後,我勉強能恢復些氣力,尋著這墓底的水源,水源通往地上,我可以就此道出去。」

水源?通往地上?

無邪倒寧可他說這里有另外一條出去的道路來敷衍她,或許這個說法還更可信些。

對于無邪的反應,秦燕歸臉上是早有所料的神情,笑意薄薄一層︰「看,說了,你也並不相信。」

「你既然說這里有水源,那我就陪你找水源,反正都能出去,多耽擱一時半會,抑或從哪出去,又有什麼區別呢?」

秦燕歸的目光幽深,好似第一天才認識到這樣的無邪一般,無邪亦在此刻,仿佛听到了一聲嘆息,臉頰上忽然傳來輕微的涼涼觸感,她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怔愣地對上那雙如清冷淡漠,猶如冰雪的墨色眼瞳,終于意識到,那是他的手,緩緩撫過了她的臉,他的面上,是滿滿的無奈和頭疼,但眸底卻又有如一汪幽泉,寂靜,幽深︰「你這樣單純,無邪。」

無邪的目光愣怔,因他的這句話,眼底終于慢慢地泛起了一層迷茫︰「什麼意思?」

「罷了,是我沒教好你。」秦燕歸淡淡搖了搖頭,面色早已恢復了平靜,那不可窺視的平靜,除了冷靜和從容,讓人永遠也無法窺視到其他多余一分的情緒。

他的確是沒教好她,以往的他,睿智,沉著,無論何時何地,總有最冷靜的分析,只有利弊與否,沒有該與就不該,為了誰而涉險,為了誰而固執地不肯走,絕對不是他會做的事,也不是他會教她做的事,然而此刻,這些所有的意外,皆不在常理之內,這超出控制的變故,令他自己都感到有些無奈。

可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好似沒有資格在此刻教導她些什麼……

「走罷。」秦燕歸終于放棄了勸說無邪先走的想法,他任由無邪攙扶著自己起來,再一次向這孩子妥協了。

而此時此刻,他的狀況也的確不容樂觀,卻也能勉強撐著一口氣,一只腿已經完全被砸斷了骨頭,無法用力,身上的肋骨也有多處折斷,堪堪危險,險些刺穿肺部,他比無邪高出太多了,無邪鑽進他的臂彎之間,恰好得就像一個為他量身訂度的拐杖一般,這默契的配合,令他二人都有些失笑。

「瞧,還好我回來了。」無邪也不在意自己身為拐杖的身份,她的身子緊緊挨著秦燕歸的,因為此刻,只需她的手稍稍松懈些氣力,秦燕歸的身子都難以站穩。

秦燕歸的神情自然,只是從始至終,從未為了自己身上的傷皺過一下眉頭,他的心理素質夠強大,也夠冷漠,對自己更是夠狠的,可這血肉之軀,卻不足以匹配他強大可怖的心理素質,在這傷痕累累之下,他不得不將身體的大半部分重量全部傾覆在了無邪身上,只偶爾動了動口,指揮無邪做些此刻他無法做出的事。

不知是走了多久,無邪終于找到了秦燕歸所說的「水源」,但這一路尋得有些艱難,又走了那樣久,那樣遠,這地底下,又隨時可能面臨著第二次坍塌,秦燕歸是什麼人,他自然是知道這些的,甚至也知道,這所謂的「水源」,更有可能根本無法找到,且不說能不能找到,就算秦燕歸知道它在哪,憑他的身子狀況,也不可能能夠撐到現在,一個人活著從這里離開,他說這些話時,分明是在敷衍她的。

但此刻,他們站在這里,和那水相對,腳底下是又高又陡峭的絕路,低頭看去,見到腳下那黑得像一潭死水的方向,無邪還是不免感到了一陣驚訝,竟不曾想,這地方真的有水源,既是有水,必是通往地上。

建陵之地,是絕對不會選在潮濕之地的,為此這個地方,絕無地下水,而此刻他們卻能見到水源,必是自陸地上引入地下的。

這四周的環境,看起來更像是坍塌過後,才露出了這條隱藏在陵墓底下的通道?這方才顯露出了這水潭的位置?

因距離得有些遠,低頭看去,他們仍什麼也看不見,只覺得那是黑乎乎的一片,迎面朝上撲來一陣水腥味,是的,竟是有腥味的,撇去這腥味不談,那水汽沁涼,冰冷到了骨子里,只覺得,整個潭面都在向上冒出森森的寒氣。

「看起來,只剩下這一條路了?」

「嗯。」秦燕歸的身子倚靠在無邪身上,他的臉色仍舊有些蒼白,此地又如此森寒刺骨,任誰也無法忍受得了,更何況他此刻滿身的重傷,但他卻好似沒事人一樣,絲毫不放在眼里,說話時,聲音還是那樣沉穩,平靜︰「想來此地是方士丁一留給自己的逃生之路,就連這里的守墓人都未必能發現它。」

逃生之路……

為帝王修建陵墓的,必是當時最拔尖的方士,可這丁一雖了不起,在皇權面前,仍不過是一介螻蟻。帝王怕他出去以後泄露了帝王陵的秘密,為此,打從一開始,這些修建陵墓的方士與承擔挖掘與建造的士兵們,就已注定了在陵墓建成之後,要與帝王一起留在這陵墓之內,陪葬。

晏家作為守墓人,必不會輕易讓丁一逃離,但這丁一卻也不是個听天由命的人,但凡肯听天由命的人,是絕對不會成為一個杰出的方士的。于是他便在建造這座陵墓之時,略施手伴隨著飄上來的水汽,那森森刺骨的寒意令無邪有些猶豫,但這卻是唯一一條出去的路了,無邪抬頭看向秦燕歸,目光閃爍,堅定,閃爍,堅定,最終終于堅定了下來,橫下心來︰「跳?」

秦燕歸緩緩地抬起了頭,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只輕輕拍了拍無邪的肩,示意她稍稍松開他。

無邪面色疑惑,但還是小心翼翼地松了手,便只見到秦燕歸的身子輕輕晃了晃,還是勉強地穩住了身形,一直未曾皺過眉的他,直至此時此刻,才稍稍斂起眉宇,烏發白衣,靜靜地站著,神情深不可測,讓人看不清此時此刻,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靜靜地掃過了這四下的環境一眼,看似漫不經心,也看似每一處都只是那樣隨意地一掃,然後便伸手自自己的頭後一探,收手,那一瞬間,原本寬寬松松用一根木簪束著的墨發立即毫無阻隔地披散了下來,如墨入水一般,站在這風口處,衣袂翻飛,烏發飛舞,有些零亂,卻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感,蠱惑人心,這一幕,清冷又美得令人窒息。

秦燕歸就像沒有看到無邪臉上的反應一般,將木簪交給了她,無邪下意識地伸手接過,這木簪的一端,甚至還殘留著他先前用手握過的溫度。

這是男子常用的發簪,秦燕歸為人一貫淡漠清冷,他的東西自然也是如此,這木簪很素淨,幾乎沒有多余的紋路,就像臨時剛出樹上折下的木枝一般,可他到底是宣王,再尋常的物拾,用的,自然不會是尋常材質。

眼下並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秦燕歸也沒有作任何解釋,無邪這樣聰明的人,又豈會不知他的意思?

如今他二人身上,皆沒有防身之物,唯有這根木簪,勉強可算尖銳之物,無邪接過之後,心思百轉,自然是什麼都想到了,隨之而來的,是她已經沉下的臉色,面色一正,頗為凝重。

秦燕歸給她此物,莫非這水底下還有什麼東西不曾?

先前她站在這邊緣,便已嗅到了從這水底漫上來的腥味,此刻更證實了無邪心中的猜想。

「不過以防萬一罷了。」秦燕歸淡淡笑了笑,算是對她作了安撫。

頓了頓,無邪面上扯出了一抹笑,也是,都到了此時此刻了,就是知道這水底下還藏著一個吃人的妖怪,他們也得跳呢,如此一想,無邪反倒豁然了一些,神情也變得沉穩輕松了起來,握緊了那根木簪︰「那我們便跳吧。」

秦燕歸點了點頭,無邪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擔憂,這刺骨的寒水,只怕會惡化秦燕歸的傷口,但若繼續在這里面待著,情況只會更糟。

「走吧,也許還來得及接上骨頭。」秦燕歸的回答很隨意,好似那身上的斷裂的骨頭不是他的一般。

無邪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攙扶著秦燕歸,那水看上去雖像死水,但無邪還是不曾掉以輕心,硬是扯下自己的腰帶,將他二人綁在了一起,秦燕歸無奈,便也只好隨她去了。

跳下水後,那帶著腥味又帶著刺骨寒意的水,果真如萬千針扎一般,無邪緊緊地與秦燕歸挨在一起,落水之後,那傷口受到了寒水的刺激,秦燕歸的面色顯然變得更加蒼白了一些,就連他的眉間,也不自覺地擰緊了,可他的眼底,卻仍一派清醒,這強大的自控能力,讓他的意識永遠強悍地操縱著他的身體。

只是令無邪出乎意料的是,這水先前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片,像是死水,落水之後,才知竟是活水,幾乎在落水的第一時間,他們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隨著激烈的水的推力被推著前行漂流,速度極快,幾乎要將人的骨頭拆散,好在無邪在下來之前,將他二人綁在了一起,方才沒有被這激烈的水流推散了。

「你可還好?」無邪緊緊與秦燕歸挨在一起,她只覺得,秦燕歸的身子很冷,冷得,竟比這寒水更甚,沒有絲毫溫度……

「還好。」還是那樣漫不經心的回答,但無邪是決計不信的。

嘶嘶……

就在此時,這詭異的嘶嘶聲令本就時刻警惕的無邪當即斂下心神來,神情也瞬間變得冷冽了起來,一手緊緊地抱著秦燕歸,一手更加緊緊地握住了秦燕歸給她的那根木簪。

嘩啦!

下一秒,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從頭頂落下,忽然有一道巨大無比的長形怪物從水底破水鑽了出來,那怪物,無比碩大,向一只巨蛇,嗜血的眼楮陰森森地盯著他們,嘶溜溜地盯著他們看……

隨著水流的強烈沖擊,他們仍在這水中快速被沖走著,而那只蛇狀巨物,也以同樣的速度和他們保持著這距離在水里移動著,對峙著。

無邪皺眉,握住木簪的手便更緊了,似乎知道那木簪就是無邪的武器,那怪物的目光緊緊鎖著他們,挪到了無邪的手上,若是怪物也有表情,那一瞬,這東西的表情定是充滿了困惑,似乎是在疑惑無邪手里的小東西要怎麼傷害它?它看無邪的表情,就像在看另一個怪物一般,覺得她的思維一定不正常,否則又怎麼會想著用那對它來說不堪一擊的東西和自己對峙?簡直是不自量力。

可這巨蛇又好像已經成精了一般,就因為無邪不正常,它反而不敢輕舉妄動了,有些害怕無邪這是在使詐,故意誘導自己,實際上那手中的東西沒準是個厲害的玩樣,一時間,雙方竟僵持不動了起來。

無邪呼吸一凜,緊握木簪的那只手用力得指節都已泛白,眼楮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怪物,氣氛緊繃到了極點。

就在此時,一只涼得不可思議的大手輕輕地覆在了無邪的手上,幾乎沒用什麼力氣,很輕,但卻瞬間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令無邪安下心來,她下意識地側過頭看向身旁的人,秦燕歸在水中,已是面色蒼白,但面上卻仍淡淡地勾起一抹微笑,他敦厚悅耳的嗓音像是撩動的琴弦,輕輕地低低地在無邪身旁說道︰「放松。」

秦燕歸這一開口,那怪物便莫名其妙地對他忌憚了起來,原本還算溫順的情緒,也霎時間變得暴躁了起來,那就像是……一只猛獸,見到了一個強大無比的敵人,那敵人分明什麼動作也沒有,可就是畏懼他,忌憚他,本能地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渾身像貓一樣炸起了毛。

忽然之間,那怪物立即鑽進了水里,他們被水沖擊移動的速度更快了,那是這怪物在水里加快速度游動,想要趕上水流的速度,從而更加快了水流對他們的推力,那強烈的沖擊力,擠壓著人的胸肺,秦燕歸皺了皺眉,卻什麼也沒說。

隨著那怪物沉入水底快速游動,無邪原本稍稍有些放松的手,再一次緊緊地握了起來,整個身子也瞬間緊繃了起來。

這玩樣成精了不成?!

秦燕歸有些頭疼,輕輕嘆了口氣,環顧了一下四周,緩聲道︰「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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