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小皇“叔” 083 溫柔謊言

作者 ︰ 亂鴉

無邪的話音剛落,便終于明白了秦燕歸口中所謂的「差不多了」。

是外面的人,差不多該來了。

他的體力似乎是恢復了些,運內徑,震碎了一大片面積的石牆,然後二人便掙月兌了禁錮,可他卻並沒有要立即帶無邪尋出口離開的意思。

此時地面上不知道來了多少人,看起來都是訓練有素的,他們正在小心翼翼地挖掘這個坍塌的陵墓,不像是在破壞什麼,反倒像是在救人,因為他們的動作極為小心,生怕破壞了眼下的平衡和結構,再次引起地動和坍塌。

「是來救我們的?」對于那句「差不多了」,這是無邪的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不是我們,是你。」秦燕歸淡淡挑唇,神情諱莫如深。

「我?」無邪皺起了眉︰「是太子?」

除了他,無邪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夠在這樣短的時間里,調來這樣大隊的人馬來挖掘這個坍塌的陵墓,且還知道,被埋在這下面的,是她。軒轅南陵雖是北齊楚王,但這里到底是卞國的國土,就算是他想把她給挖出來,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地派來這麼多人,挖的還是他們卞國太祖的皇陵。

若是秦川,那一切便又顯得順理成章了一些,雲染已經出去了,也定是恢復了神志,她知道自己還在這地底下,便不足為奇了,如今建帝在眾多皇子中,所信任的人不多,而秦川手里的兵符,的確是有這個能力,能隨時隨地調用這些訓練有素的兵馬來到此處。

「不對。」無邪搖了搖頭,隨即有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他有怎會知道我們在此?以雲染的性子,她才不會告訴秦川帝王陵之事,否則他也不可能放任雲染來此冒險。就算雲染上去了,立即告訴他此事,讓他來救我,也不可能這樣快就能帶著兵馬來了。」

她也不知為何,在誰回來救她這個問題上,此時此刻,竟僅能想到秦川一個可能。畢竟,算起來,他從前也算是救過她幾次的,也試圖拉攏過她的。她雖從未對他放下過戒心,也從未信任過他,但這麼些年來,他也確實不曾對她不利過。

這也是無邪一直所困惑的。

「是我令他知道此事的。」秦燕歸漆黑的眼眸里,黑得純粹,卻在此刻,隱隱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好像是玩味,又好像是嘲弄︰「來這里之前。」

在來這之前……

無邪的神情有些茫然了,一向沉靜的星眸,也如墜入了一片深不可測的大海一般,露出了懵懂之色。

「你早知道我會來這里?也知道我會被埋入地下?」在他這番的循循善誘之下,無邪並非想不通,只是難以相信罷了,她看著秦燕歸的目光,像個求知若渴的孩子一般,希望能夠得到他一口否認的回答︰「那些活尸,是否也在你的算計之中?」

否則他分明只需用自己的血,便能輕而易舉地逼退了那些怪物,卻是遲遲沒有那樣做,直致那些怪物將他們困在這里消耗得太久了,他們沒來得及在這陵墓完全坍塌前離開這里,反倒令他們被困在了此處,掩埋在了沙土之下?

「你出去吧,順著有空氣的地方走,想必他們已經為你挖出了出口。」秦燕歸沒有否認,對于無邪那面上的表情,視而不見,依舊那樣冷靜,睿智,又清醒,從來不曾有過半分的感情用事︰「太子來了,你一人出去,他不會對你怎麼樣。」

「我不懂……」無邪搖了搖頭,神情仍舊茫然。

緊接著,無邪似乎便看到,秦燕歸那略帶嘲諷般地一掀唇角,似乎在嘲笑她天真地問題︰「別說你不懂,無邪。」

至少這些年……秦川從未試圖對無邪動過手,也許也有好多次,他也是護著她的。

他們都是同一類人,無邪于他們這種人,的確是一種避無可避的意外,只怕,那個人自己也未必能清醒地明白自己會這麼做的原因。

他的眼楮那樣深邃,在這淡淡的輕庸間,忽然泛起了些微的犀利,令無邪有些無措,好似全身*地被扔到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般,無處遁形。

她怎麼會懂呢,秦川憑什麼就對她心慈手軟了?憑什麼要護著她要救她,不對她不利便罷了,還會想方設法替她粉飾帝王陵和帝王劍之事?

秦靖之子秦無邪,來到帝王陵,欲盜帝王劍,卻被埋在了廢墟底下,建帝就算是個傻子,也會疑她有反心,欲奪皇權。狗急了還會跳牆,保不齊建帝會做些什麼,沒了她,不是更好麼,秦川憑什麼要替她粉飾太平?

盡管他是曾嘗試著拉攏過她,可那也不代表,他就一定會選擇留著她這個定時炸彈,而不是趁機毀滅她啊。

「他會更寧可保全你一些。」秦燕歸輕嘆了口氣,有些倦意,似乎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做過多的解釋,他淡淡掃了眼無邪,靜靜道︰「你想知道為什麼,出去以後自己找答案吧,抑或可以親自問問他。」頓了頓,秦燕歸緩聲道︰「你出去吧,太子親眼看到帝王陵成為一片廢墟,亦是親手將你從這里救出來的,只有這樣,他才會相信,帝王劍不在你手上,亦不會難為你。」

「即便你早就知道我會來帝王陵,你也不會阻止我的,對麼?甚至我無法逃離此地,被掩埋在這里,也是你所希望的,是嗎?」

「是的。」秦燕歸幾乎連半分想要掩飾的意圖都沒有,就這麼平靜,又不屑一顧地承認了,就像在述說一件再無關緊要不過的事情一般︰「你很聰明,什麼都懂的。這樣我便可以令所有人相信,太祖陵墓是真的坍塌了,帝王劍也不復存在了。無邪,你以為我與太子,忌憚的是那坐在皇位之上的人?抑或是對手的實力強弱?我們唯一忌憚的,是人心。」

奪權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了,起兵,造反,逼宮,殺戮,屠城,任何一種手段都可以達成他們的目的。奪權簡單,難的,卻是守權。

權由朝堂百官的效忠與擁護守之,由百姓的臣服和敬仰守之,由史官的頌德和帝王的聲望守之。否則這麼多年了,建帝也不會唯恐史官和百姓的口誅筆伐,寧可善待和敬待所謂的皇室正統,也不願輕易除之,除之,才是下下策。

這麼些年來,他與太子賭的,都是人心。

他這樣善于引導她思考著,雖然什麼都想得通,可無邪還是覺得,心髒上好像被人用針扎了一下,微微的刺痛,十分的不舒服,此刻她就連說話的口吻,都顯得有些諷刺︰「你這樣厲害,我再聰明,也還是不及你的。從前你明知我的身份會給你添不少的麻煩,但你不在意,任由皇兄忌憚你,防備你,削你軍權,又慢慢令你羽翼全消,也許也正是你的意願所在?你漸漸地示弱,甚至不管朝事,反倒顯得懷疑你的野心的猜忌變成了一個笑話。而如今,你又篤定太子會保全我,誰都知道是他把我從墳墓里給挖出來的,他說我手里沒有帝王劍,誰信?不僅皇兄會疑心他有反心,日後人們也只會認為,太子早就包藏反心。」

這孩子,是這樣的咄咄逼人。

「無邪,我到底是救了你。」秦燕歸有些無奈,這孩子看他的眼神,就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是啊,所以她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

無邪有些失笑︰「所以,我的生死,在你眼里,什麼也不是,也根本沒什麼重要的,只不過是被你握在手中可以利用的一步棋罷了?你要我生,我便生,你要我死,我便死。」

秦燕歸微微蹙眉,他那原本便顯得平靜的面容,忽然變得淡漠了下來,又是那樣的不可企及,難以接近,他說話的口吻,也變得冷漠了起來︰「無邪,今日我與晏無極所說的話,想必你也听到了。」

「哪一句,我哪記得!」無邪的口氣也不佳,他總是令她,一會在天上,一會又被打入了冰冷的地窖里。

「劍太鈍,永遠也磨不亮,棄了也罷。」秦燕歸也沒有與她計較,少頃,他的聲音才徐徐地響起,宛如慨嘆,又依舊帶著點涼薄笑意︰「我所說的不假。」

無邪眼眸中的瞳孔驟然一縮,靜靜地凝視著他,仿佛要將他看穿了不可。

秦燕歸笑了笑,他笑得很隨意,也很輕慢︰「我不願利用你去奪所謂的皇權,並非不忍心。只是……劍太鈍了,你于我,沒有利用價值。」

這四周空氣好像突然降溫了一般,無邪卻感受不到冷,只是覺得僵硬,什麼都僵硬,手腳僵硬,頭發僵硬,眼楮僵硬,喉嚨口僵硬,就連心窩處,也又冷又硬。

秦燕股靜默了一瞬,眼底有一瞬復雜的情緒閃過,但隨即,便化為了一潭幽深莫測,平靜無波的深淵︰「或許你于我,的確是有些與眾不同的,今夜的我,有些失常,說錯了的話,你便忘了罷。即便我的生活里出現了那一點無法掌控的意外,但那意外總不會太長久的,因無法掌控,而帶來了一些失措,這所謂的與眾不同與新鮮感,總會過去的。」

他不再看她,只留給她一個冷峻,又永遠不可攀附的優雅側臉︰「你走吧。」

無邪沒有動,他忽然輕輕地勾起了唇角,這一回,是毫不留情的嘲諷,帶了些揶揄︰「莫不是,我即便這樣說了,你仍舍不得我,要留下來陪我,然後等著他們發現你我二人?無邪……我從未教過你,要如此感情用事,如此愚蠢。」

好半晌,無邪那幾乎僵硬成石頭的面容,終于微微有了裂痕,慢慢地,緩緩地,不怒反笑,迅速轉過身去,尋著那空氣和微弱的亮光走去︰「宣王不必擔心,無邪自然不會感情用事,你我畢竟是一條船上的人,否則我父王,也不會如此看重你。」

秦燕歸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無邪挺得直直的身板,仿佛驕傲又倔強的雛鷹,在這滿目瘡痍的廢墟中,緩緩地走遠,直到,身形終于完全沒入了黑暗之中,越走越遠……

見無邪走了,秦燕歸輕輕地吐出了口氣,他的面容還是那樣平靜,淡漠,甚至沒有多余的情緒,但臉色卻仿佛比先前更蒼白了一些,白衣烏發,狼狽,卻依稀仍舊顯得那樣的風采絕然,終于,他那淡淡穩穩立著的身形,卻是再也站不住了,晃了晃,狼狽踉蹌了幾步,好在他及時伸手,扶住了一側,才勉強恢復了站立的姿勢,沒有跌下,只是氣息紊亂,漆黑深邃的眼瞳中,氤氳的倦意絲一般輕輕地化了開來……

就在此時,那原本走遠的腳步聲,忽然又往回走了,直到離得近了,秦燕歸似乎才察覺到,凌亂的烏發下,沾了汗水,那雙清冷幽深的雙眸,濃濃的倦意緩緩地被意外和無奈的情緒取代……

他抬起眼簾,靜靜地看著那一雙清亮的眼楮格外沉靜透徹的狼狽少年,正是無邪,半晌,他才輕輕搖了搖頭︰「你怎麼又回來了。」

無邪的神色復雜,卻又有些不以為然︰「你當我是個容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說一就是一的三歲小孩嗎?你這騙子!下棋的人為什麼會奮不顧身地去護我?」

他從來是不屑于解釋的,也從來不曾與她說過這樣多的話,他那麼冷漠的人,今日分明是反常……

他的確是一個好老師,循循善誘,又是那樣的了解她,就連她都差點要上他的當了,只可惜,她並不是一個好學生。

「你要我乖乖出去,可我偏要和你對著干!」此刻的無邪,目光灼灼,比起秦燕歸來,竟然還更霸道些。

她似乎……越來越不怕他了……

秦燕歸似乎並不意外,無邪比他想象中要更敏銳些,可也正因為這些,令他此刻感到有些頭疼。他說過,秦川會護著她,或許會吧,就算不為別的,看在她此行為雲染涉險的份上,或許秦川也不會為難她。帝王劍畢竟不在她手上,若是她一人出去,秦川或許會為了保全她,吃下了這啞巴虧,盡管,人們會疑心他獲得了帝王劍,包藏反心,于他自己是不利的。

可這世間,無論是哪一種情感,到了利益面前,總是會變的。若無邪一人,便也罷了,若是他同她一起離開了這里,那麼秦川,也許會放棄無邪,將她推入萬丈深淵里,因為這是……他能扳倒他秦燕歸的絕佳機會。

有帝王陵,有無邪,有建帝的忌憚,又有秦燕歸,這樣的誘惑,沒有人會拒絕……

無邪皺著眉,看著他,也不知是喜是怒,騙子騙子騙子,一個兩個都是一樣的!

見秦燕歸臉色不對,無邪快步上前,扶住了秦燕歸的身形,她本就緊緊沉著臉,這一下,臉色便更加難看起來了!

地上全是血!秦燕歸的氣息也明顯亂得很!脈象也是一團糟!

「你的腳……」

許是為救她以血肉之軀擋住了那整個傾覆而下的石牆,那頃刻間千萬斤重的冷硬巨石與血肉之軀的踫撞,令人無法想象。秦燕歸的腳被整個壓斷了,都露出了森森的白骨,穿透了皮肉,都是血!不僅如此,肋骨,胸骨,亦是多處折斷,不知是否傷到了內髒!

她根本無法想象,在這種情況下,秦燕歸是怎麼做到的,竟然還可以那樣漫不關心地與她談笑風生,諷刺她,嘲笑她,趕走她的。

她一貫知道秦燕歸待自己都是極為狠心的,不曾想,他竟是如此鐵石心腸,待自己狠心到了如此的境地!

他又是怎麼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站得那樣直挺冷漠,甚至一度讓她根本沒有察覺到分毫端倪。

無邪的嘴唇動了動,卻發覺自己的喉嚨澀得發堵,說不出來,心中一陣復雜與刺痛,咬著牙,幾乎要將自己的嘴唇再一次咬出血來……

騙子!她走了,他要怎麼出去?!這帝王陵隨時可能再次坍塌,他這副模樣,要怎麼走?!

秦燕歸無奈,只能任無邪扶著他,緩緩地坐了下來︰「你這是何苦,我既令你不必感情用事,自己必然也不會如此愚蠢。我讓你出去,我自然也會尋到辦法離開這里的。」

「那就好,你既然能離開這里,自然也能帶著我離開這里,你說,從哪走,我扶你。」

無邪這明顯就是在無理取鬧了,秦燕歸搖了搖頭,自然知道她是在惱怒,此刻正滿臉的陰騖,對他的話,是半點也不信的。

無邪頓了頓,垂下了眼簾來,讓人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秦燕歸,我們一定還有別的辦法離開這里,騙我一個人走,並不是一個好主意。你是宣王,智計卓絕,自然有一起月兌身的辦法,也不必怕我會跟你一起困死在這里,給你陪葬,然後想方設法騙我出去。」

秦燕歸神色疲倦,嘴角卻輕輕地向上揚起一個極其輕微的弧度,那是他秦燕歸,從未有過的苦笑︰「無邪,我不是神。」

神是萬能的,但他不是神,那是他僅能想出的,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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