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結大唐 第十七章︰夢觀.艷華入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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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光輔拿著暮真夜的信在大廳里來回渡步︰「白玉無瑕耐春景,紅江誰念誰人家……這根本是個啞謎啊,西夜王是想告訴我們什麼?」我撫著額頭,盯著那封信,信的左側是上方是一座直入雲霄的塔,而右下方則是這兩句讓我們意味深長的詩。塔?誰念誰人家?耐春景?

我郁悶地坐在椅子上︰「大人,會不會是西夜王想告訴我們什麼,但卻又怕被有心人知道,所以……」「的確。」張光輔點頭︰「我想他是要告訴我們李休的下落,但卻是又不確定他是否就在那個地方。礙于李休的身份,西域內臣無法抓捕李休,所以西夜王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我們李休的消息,而且他們現在還要忙著揪出西域殿中的叛臣。可惜我們在明他們在暗,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其視線里,而對于他們我們卻一無所知。」

「不過,這也許不一定呢。」荊玉庭雙手抱胸︰「西夜王是個極為聰明的人,而且勇敢有謀,他是定不會讓西域處于一片混亂的。」「這點我認同。」張光輔接著說道︰「只是敵人太狡猾,如果我們只懂得防而不懂得攻,西夜王也會心疲力盡呀!」

我對張光輔的話雖是又幾分認同,但內心卻認為西夜王的能力是無人可跨越的︰「大人,這只是時間的問題,無論是防與攻,我想西夜王都可以做到天衣無縫的。」西夜王是個厲害的角色,在于他度過的哪一個恐怖的夜晚後,我越發覺得西夜王並非是世人可所想的那般簡單。

張光輔「哦」了一聲後,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眼神里有著曖昧不清的笑意︰「公主所言極是。」他撫了撫胡須,眼神又變回那般的慈愛淡定。我意識到自己是說了不該說的話,而且是說了會引起麻煩的話,登時,我的臉頰便羞紅了。

話間,一個小士卒突然從殿外匆匆走進來,他雙手捧著黃棕色封皮的信,恭敬地遞給荊玉庭,荊玉庭朝他點了點頭,他離開之後拆開了信,並認真地閱讀著,一抹笑意爬上了荊玉庭的臉龐上,他轉過身,把信交給張光輔︰「大人,狄大人勸動了張柬之,找到了李賢太子,瑯琊王也被武後所抓。」

張光輔看著信,也不由得露出笑容︰「太好了,現在就只剩下一個李休……唉,可憐這徐敬業,千不該萬不該啊!」「徐敬業?」我似乎有听過這個名字︰「關他什麼事?」「李賢太子殺了明崇儼,徐敬業和明崇儼有過協議,他想為明崇儼討回個公道,所以在瑯琊王的手下……沒想到他還是選錯了路。」

原來徐敬業是和明崇儼有關系的人,真為他感到不值。荊玉庭也跟著惋惜,他上前向張光輔作揖︰「大人,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是按兵不動,還是……」張光輔又撫了撫自己花白的胡須︰「死守雁門關,來往的漢人都要檢查清楚,另外,看好天鏡城。」「天鏡城?」「西域境內大多是沙漠,除了皇宮附近的靈台山,也只有天鏡城適合擺軍陣。」

張光輔說︰「與李休這一戰看來是不得不打的,況且天鏡城人煙稀少,附近並沒有住什麼人,若是打起來了,傷亡人口會更少。」

「打戰?」我若是驚聲說道︰「大人,我不明白,我們不能秘密地抓住李休嗎?」。我對打戰二字感到很是反感,因為我懂得,打戰意味著傷亡。「我很想,可是李休的所作所為不允許我去想。」張光輔回答我,眼里流露著憤慨和決絕。

對于戰爭,我不存在有一絲好感,不管是為正義而戰的,還是為和諧而戰的。我看過歷代史書,無一不是因為戰爭而使人民身受其害,戰爭,意味著災難。命運總是這麼折騰人,我越是害怕的東西,偏偏離我最近,而且次數頻繁。

那次的商談之後,我便一個人留在房里,長時間不出院子,陪伴我的,是廖默的落花聲和偶爾在院子樹上掠過的鳥叫聲。日子一天天地過,我不由得擔心起來,時間總是燒損離人,意在修囊,奈何事事不遂心願。

惜和塔木修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為我做了一個結實的秋千,我看不下書,或者是倍感無聊的時候,便在那秋千上晃蕩。秋千的搖擺讓我感到十分輕松,仿佛所有的不快都被這秋千給晃蕩走了,當然,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腦海里往往總會浮現出心里一直想念著,掛念著的人,比如遜。

塔木修向我走近,他溫和地朝向我︰「公主。」我回過頭,清晨的陽光斜鋪在他挺拔的身子上,地面上是他更為頎長的影子,陽光沐浴在他的臉龐上,我對著輪廓線條柔美的他笑道︰「什麼事?」我問他︰「是不是王有什麼事情要交代?」「沒有。」塔木修身穿著淡綠色的便裝,長發披在肩上,發頂上的雷鬢只用一支黑色的簪子別住。

他神情淡定地為我搖著秋千︰「公主,王的信你們看了嗎?」。「看了。」「為什麼沒有回音呢?」「呵,都不知道他在打什麼啞謎。」一想到暮真夜的那封信我就感到泄氣,悔恨自己當初比應該貪玩,應該和太平一樣好好學習才是。

「公主,那封信是我讓王寫的。」塔木修平靜地說著︰「公主難道忘記了我們那夜的長談了嗎?」。「什麼?」我詫異,腳尖掂住地,塔木修也隨著我的停止而停止手中的搖晃,側過腦袋,他依舊是對著我溫和地笑︰「白玉無瑕耐春景,紅江誰念誰人家……公主,塔木修先行告退了。」他在我的錯愕中離開,我看著他背影,猛然間會意了。「惜。」惜從屋里走出來︰「公主。」「幫我把納言大人和荊玉庭請到這里來。」「是。」

輕輕關上門,我把暮真夜送來的信放在桌子上︰「大人,將軍,我想我應該猜得到李休是在什麼地方了。」我指著「白玉」二字說︰「白玉清高,又純潔無暇,耐春景則是指不畏嚴寒的植物,二者都是突出了堅韌,月兌俗的氣質和難掙俗骨的貴氣,實為雅。」我再指著「紅江」二字︰「紅江在大漢時期,是西域三十六國之一龜茲的內流河,說明李休所在之處應該是在曾為龜茲領地的境域,再者‘誰念誰人家’,離鄉在外的人總會思念家鄉,無論是念還是思,游子內心所系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家,所以我想西夜王信里所指的內容是什麼了,如果沒有猜錯,李休是在雅家口。」

「雅家口,公主確定?」荊玉庭有些迷茫地看著信,我指了指信的左側上方說︰「這是一座直入雲霄的木塔,我和西夜王的心月復塔木修有過一次長談,談的盡是他的家鄉,而他的家鄉便是美如仙境,又讓人難以遺忘的雅家口,我更加肯定,李休躲在雅家口。還有,西夜王把這信打成啞謎,實則也是為了提醒我們,要提防身邊的人,可能西域境內有奸細。」

荊玉庭接口道︰「怪不得在突厥境內得不到李休的消息,原來他還在西域內。」張光輔點了點頭︰「公主英明啊!」他面帶微笑地撫著胡須,對我感到甚是贊賞︰「公主分析的十分有理。」我慌忙地搖了搖頭︰「不,其實是塔木修早上給我的暗示。」

「荊將軍。」張光輔轉向荊玉庭︰「繼續追蹤李休,將李休手下的士卒趕到天鏡城內,等李休落網,便可抓住他。」「是。」荊玉庭雙手抱拳,自信滿滿地說︰「末將遵命。」他甚是興奮地走出門外。

相視一望,我和張光輔都不由得露出笑顏,張光輔說如果可以早點抓住李休,那麼我們便可以提前回長安了。听聞他的話,本該開心的我卻暗暗感到失落,回長安?意味著我離開西域,離開遜……萬分的不舍讓我的笑顏頓時凝固在臉上。

「那不等西域王抓住逆臣嗎?」。我企圖尋找理由延長呆在西域的世間,張光輔「呵呵」地笑著︰「這是西域境內的事情了,而且我相信年少有為的西夜王定會抓住這些攪亂安寧的人,他也會是個很開明的聖主的。」

我但笑不言,的確如此,盡管我和他的接觸不多,但在月城的逗留,我卻看到他治國有方的榮榮景象,他充分地運用了絲綢之路,在西邊之境也打開了外商進入的大門,也是在這西處,國外商人進入大唐中心,豐富了長安的街市。

隔天早晨竟然發生一件十分不愉快的事情,塔木修在半夜十分被西夜王關進了大牢,據說是在塔木修房里搜到一箱子的黃金,一萬兩的黃金,西夜王憤怒至極不相信自己的心月復竟然會做出背叛他的事情,不等塔木修解釋便把他打入大牢,這個消息打翻了我內心的一片平靜,這怎麼可能呢?那個秀雅的男孩不會做這種事情。

讓惜為我整理好衣裳,急匆匆地往西夜王殿里走去。到達殿里,我感到氣氛倒是有些奇怪,竟然也見不著麗貴妃的身影,下人們還是十分尊敬地朝我跪拜,忽視了他們的行禮,我直接走到西夜王面前,他用著早膳,神情慵懶而疲憊。我有些惱怒︰「王,我听說你抓了塔木修,將他關到大牢里了。」

暮真夜挑了挑眉,冷冽俊美的臉龐在听到塔木修的名字之後顯得更加寒氣︰「公主,這是西域自家的事情。」「你相信塔木修嗎?我相信他。」我堅定地說著,腦海里那抹清雅的影子和純美的笑容不停地回蕩著︰「你覺得他可能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嗎?他是那樣一個純雅自愛的人,又待人真誠,王,請不要被眼前的一切迷惑了,很明顯的,他是被人嫁禍的啊!」

「公主,就算此事有很大的疑點,可是就現在的情況,我無法放他出來。」暮真夜語氣冷漠極致,無視于他的冷漠很隱忍的氣憤,我憤憤地反駁︰「王,我只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來幫助塔木修的,我們曾經有過一次意味深長的談話,舉止言行之中,他都是那麼單純而優雅,連心機都不會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王,同是身在帝皇之家,洞察人心你比我更強,難道這一萬兩黃金在刺傷你雙眼的時候也刺傷你的心了嗎?」。

暮真夜冷淡地扯開一個笑,笑里的內容深不可測,他饒有興趣地問我︰「朋友?公主,真想不到你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把一個不知根底,甚至是下人的人當成朋友。」他神色有些黯然︰「我應該再高看你幾分……」

「下人?」我極為不滿他對塔木修地位的定格,聲音也不由得尖了起來︰「沒有人與生俱來就是做下人的,主子和奴才永遠只是表面上的稱謂。主子之所以是主子,是因為有著下人的尊重,永遠只把下人當下人,乃是不仁不義者所為,怎麼配做主子?更重要的,是做主子的不該仗著主子的威嚴而讓下人蒙受冤屈。」從小在惜她們的關懷里長大,對于主子和奴才,我沒有更壞的解釋。

暮真夜在听聞我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手里的水晶杯在他手里被捏的粉碎,我感受到他隱隱未爆發的怒氣,不由得嚇了一跳。他冷冷地開口︰「除非找到證據,否則我無法就塔木修,就算我放過他,國法也不會放過他。」

一個女婢上前為他包扎右手,他的右手掌被水晶杯的碎片扎得出血,淺淺的血腥味頓時彌漫在半空中,看到他手掌上那一抹觸目驚心的紅,我忽然覺得有些懊悔,懊悔自己不該說出那些話。塔木修是他從小到大的朋友,是他的得力心月復,我想他肯定也是為了他的事情而十分著急的,畢竟他是王,所做的事情可是有幾百雙眼楮看著的。

看著他被披散著的頭發遮住的臉,我甚是心虛地低下頭,輕聲說道︰「好,謝謝王。我一定會找到證據救他的。」凝視著他掌上的傷口,我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先告辭了。」我轉身,不敢踫觸到他的視線,心里低喃著︰「暮真夜,對不起。」

「等等。」暮真夜喊住我,聲音還是那般冷漠︰「我已經捉到給公主下藥的人了。」我猛地回頭,想起那次他要惜把創傷藥都給扔了的事,我驚訝地望向他︰「什麼?」「已經抓到了,她加害公主,任憑公主處置。」他定定地看著我︰「是麗貴妃做的,是要對她用極刑,還是要她充軍妓呢?」

我的心咯 地一下,跳的十分洶涌,眼前的人還是那般冷漠,他對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對他感到恐懼,那畢竟是他的寵妃,前些日子還見到他們在宴會上還十分恩愛的,他的冷漠……最是無情帝王心,只是犯了錯,便是萬劫不復了。看著我呆愣的模樣,他繼續說道︰「公主想要如何處置?」語氣里竟沒有一絲惋惜和苦楚。「就按西域的規矩辦吧!」我已然覺得自己失語了,暮真夜那樣一個平靜的表情是真的令人心寒。

長安城陰雨連綿,大明宮卻籠著一層更灰暗的霧色。太平坐在閣樓上,安靜地遙望著這場纏綿的雨。引瀾雙雙夢,胭脂過,碎紅淚,別那昨宵煙與舞。此情涵涵竟交融,斷闌珊,謂語歌撫,斜深媚,錯相逢。別的是永遠無法回去的今宵了,輕輕嘆氣,煙雨中迷亂的霧氣交錯相疊,編織著太平此時的心情。

「公主。」璃走近她︰「武將軍來看你了!」「請他到廳里等候吧!」「是。」太平緩緩起身,望了一眼銅鏡里的自己,掃去一臉的愁緒,然後輕身下了樓。

大廳里,一個頎長俊朗的身影便佇立在眼前,武悠暨持劍向她跪下︰「臣叩見公主。」「快快起身吧將軍!」太平走過他的身側,朝槐木椅子走去,她向武悠暨說道︰「坐吧,將軍。你也好久沒來太平殿和我聊天了,我們是朋友,以後禮數就免了吧!」

太平見他坐在自己對面,親手拿起三彩茶壺為他倒了一杯茶,武悠暨有些受寵若驚︰「公主,臣惶恐啊!」他低著頭,臉頰微微發紅,見到他這般模樣,太平不禁笑了起來︰「將軍,在這充滿冰冷的大明宮里,只有你待我是最真誠的,我不把你當成知己,還能期望誰呢?」

武悠暨聞言,雙眼滿是憐惜地看著太平︰「听說公主想要搬出皇宮?」太平淺淺一笑︰「是的,搬到東市去。宮里的一切太過肅殺了,走到哪里都是讓人感到絕望的無奈,有太多我不想面對的人與事,與世人而言是築夢的天堂的大明宮,于我而言是一個只會折斷羽翼的地獄,甚至被這現實壓得無法呼吸。周圍還彌漫著陰謀的氣息,飄散著血腥的味道。」太平神情恍惚,縮了縮身子︰「這里的一切都是那麼地冰涼,無論走到哪里,我都覺得是行走在毫無生命的嚴冬里,她還有一把散發著寒冷氣焰的刀,在我的不經意間狠狠地刮著我的肌膚……直到被疼痛激醒,我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無法觸及的自由……」「公主。」武悠暨喊住她,試圖不讓她在她心底的那片恐懼中游離。「可是。」太平充耳不聞,繼續說著︰「無論我走到哪里,我始終無法自由,因為我牽掛著這里的一切,牽掛著我摯愛的親人和我放不下的結,將軍。」太平轉過頭,雙眼迷茫地望著他︰「你說,我能解開這個結嗎?」。

看著太平眼里的無辜和期待,武悠暨心里隱隱作痛,他一直知道她的想法,卻無法拯救她,他回答她︰「能,我相信公主。」太平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後笑了︰「謝謝你,悠暨。」听到她叫他的名字,武悠暨心里的某一處涌上薄薄的溫暖。

太平伸手拿起赤色的茶壺,也為自己倒了一杯︰「將軍,你這次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呢?你看我淨忙著發泄自己的情緒,忘記問你正事了。」武悠暨搖了搖頭︰「公主,我是想告訴你,太後招了個面首,叫馮懷義,太後為其改名薛小寶。」

太平疑惑道︰「你是說母親招了個男寵?」「是的。」太平不禁皺起了眉頭,隨即又舒緩開來︰「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四天前,朝里有很多人反對,包括我大哥。」武悠暨如實說︰「我也很反對,但是無人能阻止太後,所以想請公主勸勸太後。」太平搖頭說道︰「將軍,我恐怕要辜負你們的期望了。」

太平黯然說著︰「因為我丈夫的事情,我已經很久都不見她了,況且我也不想見到她了,我只能跟你說聲道歉。」

沒事,公主,這也勉強不來的,只是希望公主你能夠早些打開這些結,快樂地過日子。」武悠暨垂首︰「雖然我很反對太後這麼做……只要那個寵臣能夠安分守己,我想也不會出什麼大事的。」

「嗯。」太平微笑著承接了武悠暨的好意,也對他的說法表示贊同。「公主,那臣先告退了,過些時日,臣再來看你吧!」武悠暨向太平抱拳告辭。「好,謝謝你,武將軍。」相視點頭,彼此了明自己的想法和心意,這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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