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雲漠 第六十六章 漠然與吃驚

作者 ︰

眼前悄然屹立著一株俏麗的紅梅,溫玉漫不經心地裹緊了身上的狐裘披風,轉眼,她就快要迎來新的一年了。這一年里,她獲得了糯米團,失去了守護她的人。

「小姐,這是四爺命人送到府里的緞子……」紜寧有點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四阿哥總是源源不斷地給她家小姐送暖爐、狐裘、錦緞……

真懷疑這四阿哥對自己的福晉有沒有對她小姐這麼好,若她家小姐沒嫁給十三爺,她倒是可以考慮考慮讓小姐嫁給他……糟了!又想起姑爺了!

紜寧回過心神,旁邊的李衛正靜靜的站在她身邊,拜溫玉所賜,紜寧和李衛夫妻倆見面的時間更長,次數更多了。

「別看了,傷神。」四阿哥低低地說了一句,邊低頭抿了口茶。

溫玉仍舊痴愣地看著紅梅,「你說,為什麼紅梅每到冬日就只有她一人獨自綻放呢?」手邊不停地修剪著紅梅。

胤祥唯一一次來信,是冬節那會兒。寫的內容也很簡單,寥寥的四個字——「安好,勿念。」把她的心毫不留情地扯開,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鮮血的溫度砰跳的次數,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

他瀟灑風流也好,迷倒萬千少女也罷,就算她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女子也可,她不再奢望得到他的懷抱,不奢望他能夠溫柔地笑看著她,她也只不過是簡單地希望看到那不羈如他一般的字。

那日寒風正起,溫玉恍恍惚惚地將要進入睡夢中,小圖子跌跌撞撞地來稟報,說有西北兵場那兒快馬加鞭來的信,她只穿著單薄的睡衣,赤腳跑過覆滿白雪的院子到廳里,送信的士兵風塵僕僕地站在廳中,臉凍得通紅,看到她先是一愣,再然後沒來得及請安手中的信就被披頭散發、穿著單薄、雙腳凍得紫紅的溫玉奪走。

紜寧揉著眼楮趕到時,溫玉正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封的封袋,臉上洋溢著許久未曾出現過的笑容,卻在一瞬間,讓她來不及反應的一瞬間,僵硬、慘白、絕望最後當著她的面無力地癱倒在地。

紜寧想起當時的情景仍舊是心有余悸,太醫蹙眉替她小姐把脈,如樹皮般皺巴巴的臉揪在一起,恨不得粘在一塊兒一般揪在一起,隨後撫著胡須嘆氣,

「福晉小產後雖保養得宜,可今日一看,便看得出精力衰竭、血氣不足,老夫把脈時,脈象也是一團雜亂,現在福晉的身體同一般同齡女子相比……恕老夫直言,要弱十分!不過倒不是難題,只是現在弱罷了。福晉原先的體質甚好,加上福晉正當妙齡,要恢復過來也不是難事,只要福晉心無雜念、心情保持開朗、準時用藥,假以時日便可更甚從前了!」

「每種花都有它們的節氣,例如你那寧壽宮後邊的海棠,不到春季它是絕不會開的,自然的,紅梅在冬季開放,便只它一人綻放了。」

四阿哥倒也有閑情逸致陪她閑嘮嗑,他自然是有的。在她昏迷了十日那段時間里,他每天都來看望,雖然表面上說是替他十三弟看望的,可紜寧很清楚,這四阿哥對她小姐,絕對不比胤祥對她小姐差!甚至有增無減!

「你怎麼又送這些東西過來,不怕害我被浸豬籠麼?」溫玉忽然笑看了繡著海棠的緞子一會兒,對四阿哥說道。

四阿哥卻看向門外道,「陪你到八角亭里頭坐坐吧,此時雪不大,甚是賞雪的好機會。」

「好。」

溫玉低著頭捧著精致的暖爐捂在懷里,目光看向庭外被凍成地面一般平整的湖,喃喃道︰「原來看似不曾改變的東西,已經變了。」

「你怕麼?」四阿哥忽然問道。

「怕什麼?」溫玉也很疑惑冷面人忽然這麼問,冷面人是她心里對四阿哥的稱呼,她十日後醒過來見到的,便是這張毫無溫度的臉,可是那個臉上布滿了焦急,下巴也是青色的胡渣,看起來比她更像是個血氣不足的病人。

「浸豬籠。」四阿哥背著手背對著她,看向湖面,良久吐出這三個字。

「撲哧!」這是溫玉自胤祥離開後的第一個笑容,發自內心的笑容。

溫玉毫無顧忌哈哈大笑起來,她還以為這個玩笑只是個過渡句,一刷就過了!沒想到這四阿哥冷不丁就翻出來說,還冷著這張臉說,還真是夠趣味!

「笑什麼?」他還真是不明白,剛才還沒什麼表情的人就忽然大笑起來,他說三個字很好笑?

溫玉平復了一下,可是胸內又是一陣翻山倒海,不一會兒又樂呵地大笑了起來,斷斷續續道︰「我怕什麼?我還能回去呢!」

四阿哥正不解她這句話,開懷大笑看似已經雲開見日的人,卻嘩啦啦地邊笑邊哭了起來,若不看臉上的液體,是人都看得出這人很開心,可是一看到她臉上止不住的液體,所有人的心都會跟著揪起來。

包括四阿哥,她沒有捂嘴,半咧開嘴笑得滿臉通紅,可是眼淚卻像不屬于她似地不斷下涌,她在這里生活了六年!她差點忘了她到底是什麼人!她來自二十一世紀!是現代人!

她不屬于這里的。回去?回去只會讓她更加痛苦,不是怕死,也不是怕回到現代連自個兒爹娘都不認得,而是怕再次踫到那冰冷的水,她就又會想起,在她痴愣著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一步又一步踏進冰冷的溪水里,讓溪水一點一點地漫過她的腳、腳踝、小腿那個瞬間,胤祥氣憤地將她拽回去,摟著她吼著她以及把他削尖的下巴抵在她發頂的場景。

淚水里仿佛也記憶了她所記憶的所有記憶。有個人,略帶不羈地帶著她潛出自家後門,又帶著她理直氣壯地偷了人家的馬,不由分說地把她騙到深山野林里,把不會上馬下馬的她獨自扔在馬上,又笑著調侃她,氣的她把兔絨的帽子狠狠砸到他身上。

她喜歡他的,從他帶著她偷馬那一刻,當他摟著她頂著寒風帶她到他心靈最深處時,她就已經喜歡上他了,不深不淺不咸不淡,是剛剛好的眷戀的感覺。

在那個只看得到四方的天四方的地的皇宮里,她想著的念著的盼著的,無不是他。她還愚蠢地為自己編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借口,以為在深宮里他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的稻草,唯一的一縷四方天地的陽光,卻不知道那只是一個個渺小的她所編出的借口。

唯一的最為珍貴的救命的稻草是太後,唯一的一縷四方天地的陽光是歌舒,她只不過是盼望著期望著想要見到他,所以才會她在前邊找他在後邊追,原來從以前到現在,他們就已經繞著一個圓,互相追逐卻早已互相眷戀。

看向一旁的四阿哥,那自己曾一度徘徊過的人,又算是什麼?為什麼在這個地方生活了六年,她非但沒有感覺到任何六年已過的跡象,反而是在原地一般迷失了自己。

「別亂想了,有空就去看看你四嫂吧。」四阿哥感受到她的目光,心猛地一扯,痛無聲地蔓延開來,還真疼!

溫玉起身上前,「你回府吧,我也跟著你一塊兒去。」

四阿哥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默默的背對著她賞了一會兒雪,再緩慢道︰「你沒了他就像魚沒了水一樣,沒法存活了是吧。」

不等溫玉反應,他早已叫來遠處靜候的蘇培盛等人,「讓人府里的人先準備準備,十三福晉要去看望四福晉。」

「喳!」四阿哥剛轉過身,蘇培盛仿佛想起什麼似地又追問了一句,「爺,李衛需不需要一道兒先回去?」

四阿哥看了一下旁邊的人,溫玉眨了眨眼道︰「能讓他多待會兒麼?紜寧和他許久未見,夫妻倆總有許多心底底的話想和對方說。」

「福晉都開口了,奴才又怎敢不從,福晉不必客氣。十三爺同我們爺有如親兄弟一般,十三福晉您的吩咐,奴才也定是萬死不辭……」蘇培盛可能是太監的本能啟動了,正想好好拍拍溫玉的馬屁。

「蘇培盛。還不快去。」「喳……」蘇培盛見勢,打了個千兒一溜煙跑開。他怎麼一得意忘形就忘了他們家的爺是個百冷成冰的人呢?不過他們爺一見十三福晉就融了這倒是真的!

「呃……」四阿哥仿佛也感到有些尷尬,溫玉則是看著他窘迫的樣子憋屈了會輕笑開。

兩人默默相視而笑,之後四阿哥走在前邊溫玉跟在後邊,距離不遠也不近,可是卻十分安靜,她看著他的背影,暗想那便這樣吧,負一個人總好過負兩個人。

剛從馬車上下來,遠遠地就飛來一個俏麗的秋色身影,接著隱匿在四阿哥懷里。

「爺!」此人她從未見過,聲音也是從未听過的酥軟,在她見過的所有女人中,如果說歌舒的聲音舒服、青吟的聲音淡漠、依瀾的聲音柔美、芙蓉的聲音清亮柔和,那她便是嬌弱酥心!

單單一個字就能把人的心給深深吸住,就是她埋在四阿哥懷里,她實在不知道長得如何,會不會污了這麼好的聲音,意料之中——不會。

只見四阿哥淡淡地喚了一聲,「蕪然,不許在外人面前放肆。這是十三福晉。」這時他懷里的蕪然才莞爾俏皮地抬起頭在他臉頰邊一親,扭頭看向溫玉。

兩人彼此都是一愣,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啊,不似八福晉那般美艷、不像芙蓉那般出塵、也不像依瀾那麼淡然,那是一種集萬千美貌于一身的美,是攝人心脾的美。

暫且不說她五官精不精致,可她的五官拼湊起來卻是毫無缺陷的完美!一顰一笑間無不是她的嬌馨,她高傲地抬起下巴卻不會像八福晉那般盛氣臨人反而有了分嗔怪的意味。

「給十三福晉請安。」蕪然也收回心神向溫玉行禮,旁邊的紜寧見狀立馬福,「給年福晉請安!」

年福晉?!等等!溫玉略微瞪眼望向前邊正準備起身的人,年福晉?年羹堯是呂爺,那她又是誰!?

「福晉?」年蕪然有些訝然,怎麼十三福晉見她竟然是這副懷疑的模樣?!

「臣,年羹堯參見四阿哥!」溫玉猛地看向聲源,年羹堯恰巧也看向她,先是一愣再是恢復淡然,朝著她行禮,「臣年羹堯給十三福晉請安。」

「起吧。你隨我到書房,蕪然,你帶著十三福晉去看福晉。」隨後四阿哥深深地看了溫玉一眼,似要把她的模樣刻在心底一般,再轉過頭,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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