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雲漠 第五十九章 芙蓉的絕望

作者 ︰

次日傍晚,溫玉抱著四阿哥給的狗,逛在御花園,似乎呆玉對溫玉的肚子很感興趣,總是很乖地伏在她小月復前,正和紜寧走在假山前,溫玉忽然停下腳步。

「小……」紜寧一見,疑惑地剛想開口,溫玉玉手往上輕輕一揚,紜寧立馬識相地閉起嘴,連一直汪汪低聲叫喚的呆玉也乖乖地安靜下來。

寂靜的環境下總是能夠特別地吐出某些竊竊私語的聲音,而這些聲音往往最具有攻擊性來著。

「康答應,到底是什麼事需要這麼神神秘秘的?大晚上很容易引起別人誤會的,你一個人不爭氣就算了,別拉我下水啊。」一個尖細的女聲就在這個安靜的環境下月兌穎而出。

「柳常在別這麼說嘛,大家同為宮中姐妹,何必這麼咄咄逼人呢?」一個略為低緩卻絲毫不遜色的聲音緊隨著柳常在響起。

溫玉挑眉,她還真想去看看這兩個人的模樣,總覺得從她們嘴里似乎會說出什麼驚天大秘密來著。走在一處露有大洞的缺口,直直看去可以看到那個康答應和柳常在的長相。

「現在的選秀是怎麼了?這種狐媚樣的女子也收進宮來,一看就不是省事的主。」紜寧看見兩人的面容,忍不住蹙眉埋怨,溫玉青蔥般的玉指抵住薄唇,紜寧小雞啄米般點頭。

「那到底所為何事?我記得我和康常在你似乎不是很熟。」柳常在蹬鼻子上臉一般地仰頭高傲起來,眼前的康答應是宮里眾所周知的沒事找事的刻薄女人,柳常在可不想和她混在一道過,遲早被拖下水。

康答應看著柳常在高傲的樣子雖然很不願再和眼前這個自大的女人說話,但還是忍不住道︰「姐姐應該知道,容嬪懷有身孕的事吧?」

「又怎樣,想說明什麼?」

「妹妹我前日在容嬪附近,看到了喬裝成太監的太子爺!」康答應這話剛一出口,柳常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康答應的嘴,左顧右盼。

溫玉閃到一邊,心撲通撲通地快速急跳,被發現了他們都不知道嗎?宮里這麼多的耳目他們都不能收斂嗎?怎麼會這樣?芙蓉怎麼辦?

溫玉想起那張如同芙蓉出水般無污的笑臉,乖巧的那一聲聲姐姐,玉姐姐。為什麼會是這麼單純的女孩子?

「這可是死罪!話不能亂說!」柳常在死死壓低聲音低吼。

「妹妹我親眼看見!而且太子進入容嬪屋里後過了個把時辰才出來!侍女太監全都被遣走到外邊守著!容嬪肚子里的那個骨肉,絕對不是皇上的種!是流著皇上最疼愛的兒子,太子的血!」……

溫玉再也听不下去,疾步跑了出來,紜寧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溫玉慌忙道︰「我要去見容嬪,讓他們準備轎攆!快!!」

紜寧雖然不明白,但是她小姐的命令她不得不從,急急忙忙跑回府里吩咐,遠處候著的小圖子看到急匆匆的紜寧,也跑向溫玉。

溫玉一個腳軟,小圖子眼疾手快扶住她,「福晉……孩子要緊啊……」

她以前只想著安安靜靜地陪著胤祥過,守在胤祥身邊不去參與這個宮里所謂的紛爭,可是為了自己心中割舍不去的好友,她還是不得不動用最不濟的方式方法,去救人,去幫人。只有犧牲,才可能換回。

「十三福晉求見!」芙蓉听到太監的高聲稟報,心中忍不住地興奮,這是她入宮來玉姐姐第一次去看她,「宣!等等!」可是為什麼,忽然要見她?「就說本宮今日身體不適。」

溫玉站在外頭,忽然想起當日在太**里太醫把完她的脈要去為芙蓉把脈時,芙蓉抗拒的神情和蒼白的臉色,芙蓉啊芙蓉,為什麼還這麼傻。

「福晉……這……福晉!」溫玉看見太監的神情立馬知道他想說什麼,任何方式表達的意思都是一樣的,她就沒必要再听。

「芙蓉原來這麼不歡迎我,為什麼不肯見我?是知道我的來意或者是有所顧忌?顧忌什麼呢?」面對溫玉忍不住的咄咄逼人,芙蓉抿嘴朝著那些疑惑著的侍女揮了揮手,侍女全數退下。

芙蓉深吸一口氣,咬緊下唇問道︰「姐姐為何如此質問芙蓉,妹妹的胎兒有所不適,所以不宜見客罷了。姐姐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芙蓉啊,你不知道姐姐是什麼意思嗎?」。看見芙蓉沒有焦距的雙眼終于慢慢收攏至一點上,「芙蓉啊,姐姐從來沒把你當作妃子,芙蓉從來都只是姐姐的妹妹,單純的芙蓉,為什麼變了?」

溫玉盯著芙蓉慘白的臉,上前一步伏在她耳邊,「因為太子麼?孩子,是太子的麼?」

「啪!」桌上的茶杯點心摔落一地,外面蜂擁而起的呼慰問︰「小主!」「不要進來!本宮很好,是看到點心上有些芝麻以為是什麼蟲子罷了。」「是。」

現在的芙蓉的確成長了,過于快速急促的成長,不得已的揠苗助長,注定不會生出好苗,所以芙蓉的心變了,也是正常的。

「姐姐會告發我麼?」芙蓉慘淡一笑,無比虛幻的笑容晃得她的眼有些模糊。

溫玉接過芙蓉的話,直截了當地問「那妹妹會殺了我麼?」

芙蓉終究不會是當年的芙蓉了,如此軟弱嬌柔的芙蓉在這個混亂的世界里步步高升,就必定會成為眾矢之首,可是這麼長久以來她都能穩穩地坐在這個位子上,芙蓉的手段就絕對不會像表面那麼柔弱。

她知道了芙蓉的秘密芙蓉為了保護自己,就必定會殺了自己。

「我不會,姐姐之所以是姐姐,是因為芙蓉一直把姐姐看作姐姐。額娘說入宮後要學習,活到老學到老,在宮里,我可以學到更多在書里學不到的。我學到了,但是我錯了,可是回不去了。」

「芙蓉,還來得及的。只不過……這個孩子若是太子的話,就不能要。」溫玉對上芙蓉難舍的雙眼,只見芙蓉痛苦地閉上眼轉過身。

良久,良久,良久芙蓉輕而柔、低而緩的聲音漸漸傳來,「謝謝姐姐。」

她轉過身,看著溫玉同樣微隆起的小月復,絕美的臉上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落下一滴滴絕望卻又美的驚人的眼淚,「孩子出世後……可不可以叫我干娘?民間說不可以再獲得孩子的女子都可以認至親的孩子做干兒女,我,可以嗎?」。

「芙蓉,當然可以。他會像孝敬我一樣孝敬你!他會像和我撒嬌一般和你撒嬌!若是女兒,我就把她交給你教,若是兒子,我就會讓他日日進宮向你請安!」溫玉上前摟過芙蓉不知何時變得如此單薄的肩膀,蒼白的臉上同樣布滿淚水。

「謝謝姐姐……」芙蓉忽然想起什麼似地看向她。「姐姐來,不只是說這些吧?」

溫玉點點頭,「我會幫你,今晚就會結束。」

今晚,肯定會結束。

正和胤祥睡在床榻上,胤祥笑著伏在她的肚子上問︰「動了麼?有沒有不乖?」

「很乖,今天一天都很乖。呆玉真的很听話呢!休息的地方要在肚子旁邊,吃的也要在肚子旁邊,好像肚子那個才是它的主人呢!」溫玉撅著嘴朝著胤祥不斷地撒嬌,門外的呆玉伏在自己的窩里忍不住打了個優雅的狗式噴嚏。

「可為什麼叫呆玉?」

「因為它看起來呆呆的,但是又要體現它不同一般的身份,所以加了個玉。」胤祥無語。溫玉暗想,是因為和四阿哥都蹬鼻子上臉,用鼻子看人來著。黛玉柔弱得簡直和呆玉成反比!所以她為了報復呆玉,就一開始要取為黛玉。

正說笑間,「爺!芙蓉小主小產了!」小福子急急忙忙在外喊著,「而且康答應和柳常在不知為何鬼鬼祟祟地躲在容嬪宮里的附近,容嬪說是她們二人做的,康答應和柳常在被皇上就地處死。」

溫玉掩去黯淡的神采,問︰「請太醫了麼?」

「回福晉,請了!說很難再有身孕了!」溫玉舒了口氣,發現胤祥正看著她,她埋進他懷里道︰「芙蓉,是個多美好的孩子啊。」

「都是迫不得已罷了,睡吧,明日便去看她,玉兒別亂想了。」胡亂點頭,胤祥的手輕輕地撫模著她垂下的頭發,溫玉竟然沉沉地睡了過去,懷有身孕真是刻不容緩地需要休息啊!

「你知道昨夜康答應和柳常在的事了吧?」宮女甲手里拿著個臉盆,扭頭對著宮女乙說道。

「宮里有誰不知道。」宮女乙明顯不屑。

「你認為真是康答應她們讓容嬪小產?」宮女甲盡量壓低她那嘹亮的聲音,埋在宮女乙耳邊問。

「不然呢?容嬪是個多好的嬪妃啊,從來沒有懲罰和打罵過下人,長得跟露水做出來的似地!柔柔弱弱。宮里人人知道康答應和柳常在是多事的主兒!淨沒事找事做,心腸也不好,而且喜歡在背後議論人,上回我就看到她倆躲在假山後呢!」

「真的啊!那容嬪真是個好妃嬪呢!」

溫玉停住腳,目光掃射向前方的兩個宮女,扭頭朝著小圖子呶呶嘴,小圖子明白地打了個千兒再跑到前邊兩個宮女面前。

「你倆放肆!福晉在後邊走著呢!你們二人擋住去路也就罷了,我們福晉是個好心腸的人,不與你們計較,可是你們擋住去路後卻還議論妃嬪,這讓別人听見可怎麼好!我們福晉要我來告訴你們一聲,宮里人多口雜,你們小心說話的好。」

倆宮女先是被嚇得跪倒在地,後來听小圖子這麼真情實意地說了這麼一說,皆感動地抬起頭看向溫玉,宮女甲感嘆︰「玉姑娘在太後那里蘭質蕙心、溫柔體貼我早有听聞,沒想到真人真是那樣……」

「誰讓你多嘴來著,若不是踫到福晉,有你好受!」小圖子‘嬌嗔’地啐一她口,宮女乙則是朝著溫玉拜了拜感謝溫玉提點。

「不過,你們方才說之前看到她倆躲在假山後,她們說什麼了?」溫玉捧著大肚子一臉不解的模樣,活月兌月兌就是個天真的孕婦!

宮女乙看了看四周圍道︰「其實我並沒有上前去听她們到底說了什麼,康答應向來多嘴多舌,必定是在說哪個嬪妃的壞話,奴才是這麼想來著,所以就沒動心思上去听。」

「這樣啊,下次遇到這種事也要裝作不知道,不要去听。明白嗎?」。溫玉溫柔地又提點了一番,「你倆叫什麼名字,在哪當差?」

「回福晉,奴才名為喜鵲,」宮女甲回答,「她叫葉子,我倆都在司繡房當差。」

听她們這麼一說,溫玉才注意到她們與別的宮女是不同的服飾,點點頭,「那你們忙你們的吧。」兩人應聲退下。手里的呆玉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溫玉把呆玉放到地上。

呆玉雖然有些不滿,但還是高貴地提起它的爪子,溫玉無奈地笑了笑,跟在它後面。

呆玉孰輕熟路地走到了芙蓉宮前,溫玉感慨,「嗚!真厲害呢!難怪是外國的種,好樣的!你可別亂跑啊,被人發現宰成狗肉我可不管你!別人可不識貨!」

呆玉明白地低低汪汪兩聲,表示,「我知道了你煩死了,進去吧你!」

溫玉扯扯嘴角,提步走到守在外頭的太監面前,紜寧還未開口說求見,那太監就兩手往里一伸,「福晉,我們娘娘說想快點見您,所以您來不必求見直接引見!」

「那先謝過公公了。」紜寧有禮貌地行禮,那公公急急擺擺手道︰「姑娘不必多禮!請進。」

天氣漸入深秋的蕭瑟,可是那精致的紅木床上那個單薄的身軀卻只著一件單薄的蠶絲制成的單薄紗裙,兩眼空洞無光,絕美的臉上殘留著搖搖欲墜卻執著彌留的淚珠,屋里沒有別人,只剩一個單薄的她。

「姐姐,他說不可以與我再見了,他說像我這種長相的女子到處都有,他不會為我冒險,其實,這個孩子從被把出有的時候,他就已經賜了一杯墮胎酒了,我只是執迷不悟……為什麼……為什麼……」

那一聲聲的為什麼深深扯痛了溫玉的心扉,麻得有點喘不過氣來,「芙蓉,你太傻了,你額娘要你學的也包括這個,你可以學到放手……」

溫玉話未說完,芙蓉慘淡的聲音帶著微微的嘶啞接過她的話,「還有報復,我不會放過他的,不止為他,還為宮中每個被他騙過的女人!」

溫玉啞然立在原地,芙蓉翻起身直面向她,笑問︰「姐姐什麼時候來的?芙蓉真是太不懂事,竟然讓姐姐在那里一直站著。」

「不用了,只想來看看你,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轉過身,溫玉忍不住再轉回去,對上芙蓉刻意單純的臉龐,「芙蓉,你還是算了吧。冤冤相報何時了呢?」

「來人,福晉要回去了,小心伺候。」芙蓉微微一笑,「姐姐,我明白怎麼做。」

站在宮外,溫玉忍不住回過身看眼前的這座豪華的‘牢籠’,這個牢籠外還套著一個更大的牢籠,這個牢籠里關住了這里所有女人的天真無邪,關住了所有的希望。

秋風依舊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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