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華釵 第十六章 葛巾玉版

作者 ︰

窗外,百花盛開,一朵紫色與一朵白色的牡丹在百花叢中亭亭玉立,顯得分外美麗多姿。

周浩遠離開已經十天了,這十天以來,她听不到任何關于他的消息,除了陳嫂,她不能見到任何外人,她幾乎與世隔絕了麼。

即使如此,她發現她內心深處對于他竟然沒有一絲抱怨,相反,他的音容笑貌總是出現在她眼前。

她不應該這樣,特別是對于一心想營救她的梁若涵,太不公平。

這時,門外走廊傳來一個清脆柔美的聲音。

「這間屋子倒是別致,不知道這里邊住的是誰?」

「這個……」陳嫂猶豫不決的聲音。

她不由得推開了門。

只見走廊上,一個明艷照人的女子站在她對面。

她年約十八九歲的樣子,穿一件深紫色小洋裙,烏黑的頭發卷曲著,大波浪一樣垂在胸前,站在走廊中間,光芒四射。恰巧,如同一朵雍容華貴的葛巾紫,讓任何人見了都眼前一亮。而月眉,純白色的布衣,縴弱淡然,如同一朵純潔大方的玉版白。

這一幅畫面太過美麗,兩個女子,不一樣的風格,卻一樣的美麗動人,在百花叢中,就這樣互相訝異的對望著。

紫衣女子從驚訝中走了出來,明眸閃著歡快的笑意,「這位姐姐是——」

「我是——」月眉突然把話梗住了。

她是什麼人,是周浩遠的姨太太,還是梁若涵休掉的太太,她在周府根本就沒有一個明確的身份。

陳嫂拉了一下紫衣女子的衣角,悄悄向她耳語了一番。

紫衣女子的笑意漸漸消失,繼而,變的冰冷。

她重新打量了一下月眉,眼神里裝滿了失望還有鄙夷。

她不再多言,從月眉身邊走過去,剎時,帶來一股強烈的香風。

「程小姐用的是什麼香水?」陳嫂諂媚的問。

「黛本薩爾,這可是正宗的巴黎貨,是我叔叔專門從法國給我帶來的哦!」

人已走遠,月眉悵然站在風中。

這個美麗尊貴的女子,和她冷暖不同的態度,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知道鄙視她的絕對不只是她一個人,在任何人眼里,她是不是都是舍棄丈夫,貪圖富貴的模板。雖然她自己知道她有難言之隱,她是情非得已,但是,在別人眼中她恐怕已經再也不能洗清這些名聲了。

眼神不經意的掃過花圃,那兩只牡丹迎風搖曳,那麼美麗,又那麼自然。

她俯首深深地看著它們,也許,只有你們才是真正的無憂無慮。

此後幾天,月眉終于在僕人的談話中知道了紫衣女子的身份。

她是上海煙草老板程洗松的女兒,程紫璇,家財萬貫,曾出國留學,程老版跟陸師長有多年的交情,這次她出過回來,是專門到這里來看周浩遠的,沒曾想,她剛來沒幾天,周浩遠就去了上海,因為她的身份尊貴,陳嫂他們精心伺候,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疏忽。

好一個顯赫的程大小姐,難怪,陳嫂,這幾天又投靠在她的手下,阿諛奉承,端茶倒水,殷勤備至,月眉只是淡然一笑,對于陳嫂,她本來就沒想她會忠誠幾時。再說,自從上一次幫助梁若涵逃跑之後,她一直都受到軟禁,在別人看來,她眼看已經失去周浩遠的寵愛了,就算程紫璇不出現,她也不會從他們那里受到以前那樣優厚的待遇了。

很有意思。

這里的人對于形勢的把握一點都不亞于曾經的梁家。這一日,月眉正在為走廊的兩朵花澆水。

突然,听到了陳嫂的聲音,「程小姐怎麼從不穿旗袍?」

輕蔑的笑聲,緊接著是程紫璇的聲音,

「我從不穿旗袍,我只喜歡洋裝,華麗,大方!」

「是……是!」陳嫂忙道,「旗袍是太小家子氣了,特別是白色的!」

月眉心頭一沉,自己身上正是一件白色旗袍,雖然程紫璇可能只不過是隨便一說,但是,她心里還是有些堵塞。

這時,程紫璇已經跟陳嫂走了過來,「柳姐姐好!」這次,總算跟她打了個招呼。

「程小姐好!」她也回禮。

「好美的花!」程紫璇看到這兩朵花,大聲贊道。

她急忙走過來,正撞到月眉,月眉差一些倒在地上,退了一小步才站住。

程紫璇好像並沒在意,她輕輕的撫著那朵紫色的花,突然,她的手指略一用力,把花折斷了。

「程小姐!」月眉不覺大驚。

「這朵花太美了,不如放到我房間去,柳姐姐,不會舍不得吧!」

月眉松了口氣,「不會的,好花配美人,這朵花本來就跟程小姐的氣質相得益彰!」

程紫璇傲慢的微笑了,緩緩走近那多白色的花,毫不留情的摘了下來。

「這朵白色的也太小家子氣了!」說著,竟隨手把花扔在了地上。

「程小姐!」月眉急忙趕了過來,那朵花已經掉了幾葉花瓣,倒在地上,月眉小心翼翼的捧起它,痛惜不已。

她每天為這兩朵花辛勤澆水,是希望它們能開得更美,讓路過的每一個人欣賞的。可是,轉瞬之間,它們都被破壞。

「柳姐姐難道喜歡這麼沒格調的花麼?」程紫璇問。

月眉心疼的說,「每一朵花都有每一朵花的美麗,程小姐,在我心里,所有話都是平等的!」

「哦?我跟姐姐想的不同,既然相差有那麼多,與其給氣派的當陪襯,還不如自動退出來的明智!姐姐說,是不是?」

月眉抬起眼神。

正迎上程紫璇挑釁的目光,她,似乎是話中還有話。

「我還要去買鑽石發卡,以前的那只過時了,我得讓爸爸從上海給我帶一只過來,姐姐,我先走了!」

程紫璇說著,驕傲的從她身旁走了過去。

好刺耳的話,月眉的心情沉甸甸的,

她輕輕撫著那多純白的花,藏在懷中。

遠處,一直漆黑的槍口從紫璇遠去的方向悄悄放下,槍的後面,是飛豹凝重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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