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月,大太太應該是全府最高興的人了。
若涵不但接管了綢緞莊的生意,還每夜都宿在月眉屋中,不出一年,她就能抱上孫子了!
想著,月眉已過來請安。
大太太拉著她的手仔細端詳,比前些日子盈潤許多,也嫵媚許多。
「月眉,最近有沒有不舒服!」
「兒媳沒有不適!」
「那有沒有喜歡什麼東西!」
「也沒有!」
「我不是說這個!」
「娘的意思……」
「有沒有……」
月眉垂下頭,臉頰緋紅,
「有沒有呀!」
「讓娘掛念,還沒有!」
大太太有些失望,
「月眉,咱們女人得有了孩子才算是站穩了腳跟,這是頭等大事,你一定不能疏忽!」
「誰說女人的職責就是生孩子呀!」
三小姐走了進來,
「娘,您這都是舊思想啦!」
大太太沉下了臉,
「讀了幾年洋學堂,就越來越沒規矩,看看你這頭發,讓梳頭娘姨好好給你梳理梳理!」
若婷沒有梳辮,只是讓頭發輕柔的垂在肩上,戴了個淺紫色發箍。
「現在學堂里都是這樣的打扮,你沒見哥從上海帶來的明星照,連燙卷發的都有呢!」
「那是上海,在咱梁家,就得守規矩,小姐就得端端正正的有個小姐樣子!」
說著,令梳頭娘姨錢嫂將小姐給帶了下去。
錢嫂是梁府雇的包梳頭,專門給太太小姐們梳頭。
若婷掙扎著,
「我不,我不要梳辮!」還是被錢嫂帶了下去。
月眉听了若婷的話,心里突然覺得開闊許多。,若婷總能給她帶來一縷清新的微風,讓常年鎖在宅門深院的她多少知道一些外面的世界。
「錢嫂,」突然傳來四太太焦躁的聲音,「這都幾點了,還不來給我梳頭?」
剛出大廳的錢嫂被四太太撞了個正著,嚇得打了個寒噤,忙賠著笑,「大太太讓我給三小姐,」
「你竟敢拿大太太來壓我?」四太太柳眉一挑,
錢嫂不自覺的打了個寒噤,「小的不敢。」若是二太太、三太太還好,怎麼撞上了她。
大太太听見吵鬧,臉色暗沉下來,她緩步走出,「妹妹何必為難錢嫂,是我的意思。」
四太太收起怒意,一雙丹鳳眼含著笑意,「姐姐,妹妹有急事,不然也不敢在姐姐門前這麼無禮……」
「這梁府有什麼急事,我怎麼不知道?」
四太太微微一笑,說道」姐姐當然不知道,老爺叫我陪他去听戲,我怕老爺等得久了不樂意。」
大太太不再作聲,臉上陰晴不定,錢嫂站在那里,不知該听誰的。
整個院落似乎彌漫了濃重硝煙。
許久,大太太和顏悅色下來,「既是老爺的事,錢嫂,你去伺候四太太吧。」
「是。」錢嫂應著,一顆心這才落下。
四太太盈盈一笑,「多謝姐姐。」
經過若婷旁邊的時候,蹙了蹙眉,「發型倒算時興,只不過頭發太干,一會讓錢嫂給你用些刨花水梳一梳,這年代,誰家還梳辮子,不讓人笑話了去。」
說著,笑吟吟地掃了大太太一眼,轉身離去。
「妹妹留步。」大太太冷聲道。」姐姐還有事麼,老爺可等不及啦。「
大太太緩步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願妹妹好花常開,早日結成碩果。」
四太太眼里倏然閃過了一道冷電,轉身走了。
「娘,」月眉看了看大太太,「四娘就是這性子,您別跟他計較。」
「娘何時跟她計較過麼?」
月沒忙垂下頭,知道又說錯了話了。
硝煙還沒隱退,反而更加濃重,深深地,鎖著梁府的重重閣樓。
晚上,月眉輾轉反側,卻不能入眠。
門輕輕的開了。
大少爺緩步走了進來,腳步很輕,似乎沒有一絲的聲響。
是怕吵醒了她。
月眉不由得感動。
她起身說道,「今夜我睡地板。」
梁若涵冷冷看著她,淡然說道,「那我就睡書房。」
她 不過他。
看著他堂堂梁府大少爺,卻總躺在冰冷的地板,她心中愧疚不已。
「大少爺。」
「怎麼,」
「娘又催我,,」
「不用管娘,讓她催吧。」他輕笑。
「大少爺!」
「還有什麼事麼?」
「不如……你納個妾,好早日為……」
「夠了!」若涵突然怒聲訓道,
「我的事,不許你管!」
月眉從沒見他這麼生氣過,不由地一顆心突突亂跳。
她嘆了口氣,如果他納個妾,如果他早日有孩子,她的愧疚也許會減輕一些,她不能讓他為她耽誤。
若涵的怒氣漸漸轉為一抹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
他把藏在胸口的懷表拿出來,盒蓋上,月眉巧笑倩兮,但是,身邊的月眉,竟然讓他納妾,他深愛的女人竟然讓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為梁家生孩子。一切,只不過是他一廂情願。
夜色,
漸轉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