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載踏莎行 第八章(4)月明夢繞天涯遠

作者 ︰

翠墨忽然笑道,「只是姑娘,二爺怎麼一下子就出去了?這麼半天也不見人呢。如今正是該多陪陪姑娘的,怎麼倒自己跑了。」青羅倒是不介意,其實這夫妻之間,自然和戲文里頭唱得不一樣。張敞畫眉結發相依的日子自然是好的,只是也不能只求這個。所謂比翼雙飛,自然是要有著一樣的高度和速度,一起翱翔于九天,才是真正的自由的,若是用婚姻把彼此束縛在一個牢籠里頭,又哪里是幸福呢。就像晝與夜、日和月的並存,只有平等地對立,才能永恆同在。自古以來女子于男子都是藤蘿依喬木,只是她卻不信,自然了,她有許多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作為女子,尤其是這樣公侯王府的女人,她自信是有所可為的。她甚至于感激懷慕,不管是起因如何,把她從千里之外引到這里來,擺月兌了尋常的宿命,嫁人生子,終身在一個四面的牆里頭。她有機會經歷大山大水,甚至能經歷風雨烽火,她相信,只要她願意,她能夠有自己的一片天空,他會給她自由。既然是這樣,她自然不會束縛他,而她自己,也不希望被他所束縛,她曾經希望幫他實現夢想然後再放自己自由,然而如今看來,她如果想要幫他實現夢想,自己也要飛得更高更遠和他並肩,這樣或者就是另一種自由吧?人生的所求其實是不斷地改變的,隨著機遇,隨著心情,隨著身邊的人。所謂的心境,或者就是這樣的,心和境,自己以為是不變的東西,其實已經慢慢地變了。寄情山水,深居廟堂,或者有時候是一樣的,因為自由,其實不是人境而是心境。

正說著,懷慕卻進來了,笑道,「翠墨和硯香這丫頭倒是真是一路的,真是有緣要聚在一起的,都是這樣的性子。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硯香還數落我呢,說二女乃女乃給我親手做了點心,我沒趕上回來吃,一大早才找回來,又出去了。可纏的我告饒半晌,又把身上藏著的那兩塊點心取出來才算是過了她那一關。如今好了,還沒進園子里頭就听見你又在這里說落我,看來二女乃女乃可不能隨意得罪的,不單單陪嫁的丫頭幫襯著,連我身邊長大的丫頭都已經被你策反了。」說的三人都笑了,翠墨和侍書忙起身讓他坐。懷慕隨手揮一揮,「在我跟前以後也不必這樣客氣,你們二女乃女乃也說了,你們和她是親姊妹一般的情分,我可不敢隨意支使了你們去。」翠墨笑道,「二爺說的玩笑話呢,我們可擔不起。若說這性子,侍書姐姐和倚檀姐姐倒也有點相似呢,都是穩重的性子。」懷慕搖搖頭道,「雖然都是穩當的,卻還是不大一樣,侍書更敏感縴細些,倚檀那丫頭,性子要硬一些,連我也不大知道她心里頭想著什麼呢。听說這會子還沒回來,也不知道是去哪兒了。」

翠墨笑道,「這會子倚檀姐姐不在,二爺就嚼她。」說的青羅和懷慕都笑起來,只有侍書心里頭一動,卻沒有笑,反倒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情來,所幸並沒有人看見。侍書望了翠墨一眼,翠墨會意,便笑道,「二爺,你和二女乃女乃說著話,這里呀有酒有菜,我們剛剛可也沒動呢,二爺您請慢用。」說著二人就笑著出去了,留著青羅和懷慕在一處。青羅心里羞窘,啐道,「這兩個丫頭真是沒規矩。」懷慕笑道,「我倒看她們好,對你真心真意的,千里追隨你道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來,這一份情誼就是難得的了。」青羅笑道,「這話還用你說麼,我豈有不知道的呢。瞧你的意思,你是想學你大哥麼?這可由不得你,本來要是在家里,或者就由得家里給她們配了人,只是如今她們割舍了一切隨著我走了這麼遠,不離不棄,我不能辜負了她們,若是她們想嫁給什麼人或者是一直跟著我,我都隨著他們,你可不要隨便動心思。」懷慕笑道,「可見你說話不老實呢,我不說呢,你說那樣話,我說他們好呢,你又那這話堵著我。」說著正色道,「青羅,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等閑就動心的人,說句實話,就是和你這樣名正言順的夫妻,我也是躊躇了很久。至于侍書和翠墨,既然你把她們視作親人,自然我也不會虧待她們的。」青羅笑道,「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若是侍書和翠墨看中的是你,我們可要怎麼辦呢?」懷慕笑看她一眼,扶過她的肩,「你這鬼精靈的,我看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瞧侍書和翠墨的樣子,自然不會跟你去搶夫君的,你可放心罷。」青羅臉上登時就紅了,推開他道,「誰要搶你了,誰稀罕似的。」

懷慕卻沒有放開她,伸手又拉了回來,再一次把她扶正過來,雙手穩定地按在她的肩上,不肯松開一點氣力。青羅心里不好意思,不肯抬頭看他,然而卻又似乎並不想掙開,卻听見懷慕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來,鄭重無比卻又似乎帶著一點不安,「青羅,這句話我本來昨天就該問你的,你願意做我的妻子麼?不是我的世子妃,不是未來的永靖王妃,只是上官懷慕的妻子。」青羅心里一怔,抬頭看他,卻見他眼楮一瞬不瞬地瞧著她,心里一慌,又想低下頭去,想了想又抬起了頭,鄭重而肯定地點了點頭。懷慕忽然笑起來,伸手擁住她,青羅正不知如何自處,又听到他輕聲而謹慎地說了三個字,「你放心。」

青羅怔住,這三個字這麼簡單,又好像是萬語千言似的,叫她一顆不安的心似乎真正安定下來。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不放心的是什麼,然而不論是什麼,似乎都能從這三個字里頭得到安慰。既然她願意,那麼她就可以放心,他便是這樣的意思。這就是懷慕所給她的承諾吧?沒有別的話,山盟海誓,生死相許,只有這樣的三個字。簡單的,然而卻是有力的,比一切浮華的句子都更叫她感動。她讀過那麼多華美的句子,生生死死,化蝶飛花,約定了前生後世。而她不敢奢求這麼多,她只要今生就夠了,甚至于今生她也不敢想,她只能把握現在,這一刻的安心。這樣就夠了吧。因為幸福來得已經突然,她來不及想,或者是想的太久想的放棄了,卻突然開出新鮮的花朵,就像是一夜秋風,你以為晨起萬物都該凋敝了,每想到桂花開了,在你還未看見花朵的時候就被那樣的郁香迷住,再醒不過來了。再一睜眼,就看見滿世界燦爛的秋華爛漫,自己曾經以為是飄零蕭瑟的,其實是錦繡年華。

懷慕笑道,「怎麼出了神了?」青羅這才回了神,道,「我也沒有想什麼,只是覺得這院子里頭菊花開的真是好。」懷慕道,「你真是沒見過世面,這算什麼?你已經去過東邊重華山和北邊的桃源谷,西邊的蒼華山你卻沒有去過呢。我今兒就帶你去,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秋色迷人。」青羅道,「現在?可是你昨兒還沒睡呢。」懷慕笑道,「我不礙的,這樣也慣了。何況今兒這麼晴朗,去到山里更是舒展身心。本來我還擔心,早上看著霧蒙蒙的,到底還是秋高氣爽,這會子又好了。」青羅笑道,「我記得你昨天說的是,若是你不能一路點亮了燈,你就帶我出去逛去,可是你不是點著了麼,怎麼還要出去?」懷慕道,「是呀,我說的是我若是點亮了,我再想想要你做點什麼事情,我現在想的就是叫你陪我出去逛去。」

青羅笑道,轉而又想起來什麼,便問道,「只是咱們這也不為著什麼,平白無故說要出去,可怎麼說呢?總不能又說病了。」懷慕笑道,「這個你不必管的,我們就光明正大得出去又怎樣呢,我們府里沒有那些女眷不能出門的規矩,我現在就要帶著自己夫人出去,誰又敢說什麼?」倒說的青羅臉紅了。懷慕道,「你這就去收拾一下,換一身簡單些的衣裳。」想了想又問道,「你可會騎馬?」青羅笑道,「這可真是不會,平時路都走得不多呢。」懷慕驚訝,「我看你那一日上山可不像是不怎麼出門的,矯捷的很呢,你家里又是世代將門,怎麼倒不會這個了。」

青羅面色微微一動,這里頭的緣故,懷慕倒是不知道的。南安王府的郡主們會不會騎馬她倒是不知,自己家中雖也算是將門之後,對女子教養卻是極嚴的,莫說騎馬了,就連走路也多是婀娜慢步,不能走的太迅疾的。自己與眾不同些,還是那些日子和蘇衡在外頭奔逃的緣故,只是那時候不會騎馬,倉促間學著也是費力,走的又多是山路,故而或者徒步,遇到道路平曠的時候也只是雇了馬車,並不曾騎馬。青羅也想著要不要把自己的身世跟懷慕說一說,想一想自己是假公主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叫西疆這邊知道的好,到時候或者平白生了風波。何況自己和懷慕在一處,自覺是無關身份的,她是郡主公主還是榮國府的小姐,又有什麼分別呢?仔細忖度著還是不說的好,便隨意道,「京城中女子多半是如此,也不是我一個。雖說父兄們是帶兵打仗的,我們這些閨閣女兒又哪里會這些呢。別說我們,就算是尋常公子,家里世代行走疆場的,如今只沉溺在酒色里頭的也多了,哪里有幾個真能上弓拉弦的。」懷慕笑道,「你說的很是,只是我看你家里教養倒是好的,看你哥哥就是個人物,難怪這些年南安王擋著總是僵局,這戰局也沒個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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