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載踏莎行 第十四章(17)無人知是上元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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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羅微笑搖頭道,「不防的,我也是十分羨慕玫妹妹這樣的處境性格,羨煞自古至今多少女子呢。」卻見文崎神色有些古怪,忽然問道,「姑娘對和懷慕的親事也有不豫麼?」青羅微微一怔,也就坦然笑道,「三哥哥是知道的,離家去國千里,哪個女子從一開頭是願意的呢?只是我當日沒有玫妹妹那樣的勇氣,也沒有那樣能叫我選擇的境遇。」轉眼見文崎若有所思的樣子,又笑道,「只是人生之事,誰又能說得清呢?我當日自然也料不到,會有今天和二爺的緣分。就好比如今我哥哥遠在千里,只怕也不知道,遠在蓉城,有瓊姐姐那樣傾慕于他,自願結成百年之好呢。」

文崎也笑了笑道,「姑娘說的是。」正說著話,見倚檀從前頭急急忙忙過來,青羅一驚道,「莫非是侍書出了什麼事情?」倚檀搖頭道,「不是侍書,姑娘,我才剛從驛館走,昌平王急急忙忙要見姑娘,那驛館外頭這會子烏壓壓地圍著好些個人呢。瞧著那陣勢似乎有些不善呢。」青羅微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自然不懼他。」說著又對文崎低聲道,「三哥哥,想來臨來之前祖母曾經和你也合計過,從家里往北邊去,咱們需要多久的時候?」文崎一驚,想了想道,「姑娘來這里之前,想必就有人已經上路。老太太的意思雖然是叫姑娘盡可能在這里多住些日子,若是形勢逼得緊了,想來到元宵節上,也就足夠。何況元宵自古是金吾不禁、張燈結彩的日子,有些事情也更能得些便宜。」青羅會意,忽然抬頭瞧了瞧天,笑道,「如今這松城變了天色,卻不知到那一日,是不是也能得一日平安呢。」說著也不等文崎答話,抬步就往驛館方向去。

到了驛館,果然見許多士卒嚴陣以待,連驛館四周的平民百姓,也都被攔在了刀戟之外。青羅笑著走過去,見為首的是任連雲,便笑道,「將軍不是說,驛館四周容我自由出入麼?怎麼如今倒做出這樣的陣仗來?」任連雲躬身道,「公主誤會了,是因為王爺在里頭,所以才如此呢。」青羅訝道,「算起來不一時也就是青羅去王爺那里下棋說話兒的時辰了,怎麼王爺倒紆尊降貴地自己來了。」青羅說著便帶著倚檀一起進去,又給文崎遞了個眼色,叫他在驛館門口和任連雲一處。

進了驛館待客的正堂,高逸川正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不比這幾日相見的家常打扮,與第一夜相見一般,用了全副嚴謹的王者裝束。見青羅進來,卻也不招呼,只是笑吟吟地瞧著她。青羅自去坐了,又笑問道,「王爺今日怎麼得閑兒來了這里?」高逸川四顧張望了一番,這才笑道,「竟然就讓公主住在這里,實在是委屈了。我已經囑咐了下頭的人好生灑掃,卻不想仍舊這般簡陋。」青羅微笑道,「王爺不嫌棄這里粗陋就好,青羅自然不介意。」高逸川點點頭,忽然又道,「其實今日來公主這里,是有一句要緊的話要問公主。公主此來是為了上官世子,如今都已經多日,怎麼每日里只和我這老朽一處下棋,絲毫不見公主提起上官世子的事情?老夫忽然想起此事,覺得有些蹊蹺,不知公主是怎樣想的?自然,老夫也覺得公主心境平和,處變不驚,不是一般女子。只是就算不一般,對自己的夫君不聞不問,也似乎有些不對。何況初見之時,依老夫看來,公主對上官世子,非但有情,這情意卻還不淺。既是如此,還請公主為老夫一解疑惑。」

青羅見高逸川目光銳利逼人,那具已經漸漸衰朽的身體之下,似乎有一種力量一瞬間將這個衰老的生命重新燃起,叫人心里生了畏懼。青羅一驚之下,忙低眉斂住了情緒,喝了一口茶,這才抬頭笑道,「王爺這話問的奇怪,是王爺給我們王爺寫了親筆信,叫我來了這里,卻絲毫未見王爺談及信中所說的事情。青羅敬重王爺是長者,自然也不好說什麼,只等著王爺安排就是。至于我的夫君,想來王爺德高望重,必然不會陰謀陷害的。」高逸川見青羅咬住了陰謀陷害這幾個字,心中暗道,果然是年輕女子,沉不住氣,每每就要以言語譏諷。只是一笑道,「公主當真是這樣想?怕不是有什麼別的主意,故意做出這樣不急不忙的樣子來迷惑老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吧?」

青羅見高逸川已經生了疑心,若是此時辯駁,倒更叫他懷疑自己,索性坦言道,「王爺既然已經看破了這些,我也不好再瞞著。說我故意做出這樣不急不忙的樣子來,此話不假。王爺要知道,你是經過多年風譎雲詭的人,不比我年輕不經事。我從蓉城來此,家中王爺和太妃就百般囑咐了,談判議和,最忌諱的就是心浮氣躁。對方若是不動,自己也不能妄動,這樣才能叫對方不知道自己的深淺,不被人尋了短處。王爺這些日子日日見青羅,卻只是與我研習方圓之術,青羅心里自然明白,王爺的真正意思,是要瞧一瞧我的深淺呢。這是其一,何況王爺知道,如今世子在王爺手中,我自然是心急如焚,一味拖著我,更能叫我心里著慌,就容易露出破綻來,這才是王爺真正的目的所在。所以青羅心里越是慌張,就越要做出平靜的樣子來。至于王爺所說的陰謀詭計,青羅才多大年紀,論起運籌帷幄,自然比不上王爺分毫。如今青羅和世子的性命又都在王爺手中,又怎麼敢有什麼異動呢?不過是奉了家里的命令,想要和王爺做一個平等些的交易罷了。」

高逸川今日來此,自然是有試探的意思,也因為心里有了一分疑心。如今听青羅這樣說,字字句句都像是實情,又仔細想了想,自己的布置也沒有什麼破綻。這里有自己和連雲,敦煌也叫高鴻多加留心,嚴加防守,自然是無隙可乘的。只要懷慕和青羅在自己手里,想必上官啟也翻不了天去。便笑道,「你家王爺和太妃倒是會教導子孫,說的盡是至理之言,你也做得好。只是你既然都知道,也撐到了如今,怎麼我不過問了一句,你就對我合盤拖出了?」青羅笑道,「王爺已經對我試探多日,我的深淺,王爺已經有了數。今日驟然而來,就是要叫我措手不及。既然我是如何的人,王爺已經清楚明白,如今再對王爺假詞掩飾,只會叫王爺嘲弄而已,不如把話都說的明白了,以後的事情,自然王爺也會和青羅好生商量的。」高逸川拊掌笑道,「你果真和我想的一樣聰慧。」

青羅笑道,「既然是這樣,王爺能不能叫青羅見一見我家世子呢?如今對王爺說一句實話,多日不見,實在掛心得緊。」高逸川哈哈一笑道,「公主這樣的心情,我自然明白,世子一切都好,也自然會與公主相見,只是如今還不是良辰吉日。公主此來,想必永靖王和太妃也都叮囑了公主,我信中所提的要求,不知二位是什麼意思?」青羅十分為難道,「王爺的信,青羅雖然沒有見過,卻也知道一二。王爺所說的西北十六城,實在是強人所難。王爺知道,我西疆的土地和西北的一樣,都是先祖浴血疆場留下的功業,怎麼能輕易地拱手讓人呢?父王的意思,若王爺願以金珠美玉,化干戈為玉帛,自然是上上之策。若是求我疆土,實在是不能相讓。」

高逸川冷笑道,「素來听聞,上官啟和這位懷慕世子,在外人看來是父子和諧,其實暗地里偏向長子,我還不十分信。如今看來,上官啟竟是將兒子的性命,看的不如一城一地重要。公主可要想好了,永靖王爺有兩個兒子,這一個死了,那一個還能傳承他上官家的香火。公主卻只有一個夫婿,若是一不小心死了,公主卻要到哪里安身?上官家兩兄弟勢同水火,西疆公主自然呆不下去。南安王爺把你代替長女嫁了過來,心里也不會真把你當做女兒。你和親的事情既然已經完成,你就是一枚棄子。何況中原的規矩,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也無法再回去。就連你的本家賈家,也已經不可能再收留一個已經死去的庶女。若是上官懷慕死了,你的人生也就完了。所以任何人都有可能和我講條件,唯獨你不能。因為只有你,不能叫他死,付出一切代價也要叫他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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