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載踏莎行 第九章(6)紅箋寫盡寄無因

作者 ︰

從飛蒙館下山,已經快到午膳的時候,只見一個婆子過來傳話,說是雲妃派來,問各人要在何處擺膳。月逍笑道,「如今只有漱玉水榭沒有去,不如就往清圓舫去,離得近些,也省去奔波,一會子用了膳,正好便去漱玉水榭。」眾人都道好,那老婆子去回話,眾人便一路往那邊去了。清圓舫位于東湖之上,本來周邊滿是荷花,如今深秋里頭,一扇一扇如枯黃的傘葉,雖沒有繁花,倒也有留得殘荷听雨聲的詩意。清圓舫是一座船型水榭,體量輕盈,若是在夏季荷葉田田的時候,便如一葉花船入水,如今蕭瑟季節四面一切掩映花葉皆去,看來倒像是獨立寒秋,十分卓然。雖說是小舟,里頭空間也頗為開闊,對著湖水的一面更有懸挑出去的平台,可以一感湖風。

前日在同芳堂設宴,幾位姑娘都沒有細細賞玩湖光山色的,如今景象萬千忽然豁然眼前,都不免感慨,只道王府氣象究竟不同,這樣天然山水竟囊括入私園,實在是大手筆。又說起方才關于這自然造化與人工建構的區別來,都笑道也只有這樣的家世才能有這樣的胸襟和氣力。其實方家董家也是仕宦大族,誰家在城中城外沒有幾個園子?花木亭台自然也甚繁。只是受地界所限,多半有奇思妙想芥子須彌之趣味,能寫意而難寫實。不若宜園,借了錦繡湖山,能于開朗處寫實而精微處寫意,自然又是一種風致了。

于清圓舫中落座,丫頭們便沏上茶來。不一時傳飯的婆子們回來,笑著道,「回二位女乃女乃和姑娘們的話,王妃和雲妃說了,姑娘們有二位女乃女乃和三姑娘一處住著,很是熱鬧,兩位女乃女乃雖然年輕,做事也十分妥帖,年輕姊妹們一處熱熱鬧鬧,倒比和她們一處自在些。從今兒起這邊園子就單獨設了廚房,一應用度份例和里頭府里是一樣,姑娘女乃女乃們有什麼想吃的,盡管和廚房說去,自己猜度著就是了。若是有什麼要用的,也只管和兩位女乃女乃說或是和王妃、雲妃說了是一樣的。還請幾位姑娘不要拘束想家,和二位女乃女乃、三姑娘一處作伴,和自家姊妹是一樣的。」見是長輩傳話,青羅、月逍和懷蕊便都起來立著听,幾位姑娘是客,自然也立起來。一時听完了,青羅便笑道,「母妃和雲姨好體貼的心思,只是可惜二妹妹不在府里,不然一處,更是熱鬧。」那婆子便笑道,「二女乃女乃和王妃是一樣的心思,王妃今兒一早已經遣了人去太妃那里請二姑娘,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下山來呢。」眾人都道,若是懷蓉也來,更是多了姐妹作伴。

今日清圓舫里頭的膳食與昨日不同,並不如何奢華,卻難得清雅精致,正是園子里小廚房第一次伺候的飯菜。眾人都道好,難得這樣的手藝,十分有心。青羅便遣硯香取了許多散碎錢去,拉著月逍身邊的綾玉、清瓊身邊的修綺、董徽身邊的眉黛四個丫頭去廚房和各處角門值守、灑掃、蒔花的管事嬤嬤、婆子、丫頭處賞了,道以後煩請各位多多照應著。董徽便笑道,「青羅姐姐真是當家的模樣,這樣妥帖。」青羅笑道,「這園子想來好些年沒有如此熱鬧,除了偶然擺宴,平日並沒有人住,這些人除了幾個灑掃庭院的也並不在這里當值。如今幾位姐姐妹妹一來,里頭驟然添了許多人,也都不是熟悉的,好歹賞些,也好叫他們盡盡心,咱們姐妹也舒心些。」清玫便笑道,「只是姐姐出錢,咱們跟著,白落一個好,姐姐只要不覺得吃虧,我們自然歡喜的。」眾人都笑了,月逍道,「清玫妹妹往年也曾見過幾次,只未覺得是這樣爽快性子,不知道姑媽當日是怎樣。」清瓊笑道,「玫兒本就比我和玨兒性子潑辣些,這些年又沒有嬸娘管著,越發沒了規矩了,一味喜歡說笑。只是她倒是淘氣的可愛,也不招人厭煩我們也不理會她,只由得她鬧去,別把這屋子掀了就罷了。」

董徽便笑道,「清玫姐姐這樣性子,最是爛漫活潑,旁人求也求不來的呢。」清瓊便笑道,「旁人不知道,我是不求的,一二日罷了,若是長日和她在一處,總是要鬧得頭疼。難為玨丫頭能受得住。」清玨從早晨到此時一句話未說,此時見眾人紛紛瞧著她,不得不開口,那神色卻也是羞澀的,「大姐姐說笑的,二姐姐最是好性子的。」清玫便笑道,「果然大姐姐清高,不肯和我一處的,還是玨丫頭好,成日家和我一起,也不多嫌著我。」眾人掌不住都笑起來,直道清玫口齒伶俐有趣,又道清玨性子太沉默些,真不像是與清玫長日一起的,真是一個父親養出這樣差別的兩個丫頭來。

從清圓舫出來,便如前所說的往清玫、清玨漱玉水榭去。想來柳氏也是擔心清玨年紀小些的緣故,園子里那樣多的屋舍,只叫她和清玫先住著,又傳下話道等熟慣了些,愛著哪里就說一聲,再搬去住就是了。清玫本就是喜歡熱鬧的,自然有一個人一起是沒有什麼不願意的。清玨更是歡喜,她本是庶出母親去的也早,性子又膽怯些,初來乍到自然有些不慣。清瓊年紀大些,性子也孤傲些,倒是同父的姐姐清玫,舉止隨和言談親切,在家中時常便一處作伴,此時一起住著,心里便安定許多。漱玉水榭離清圓舫也不遠,雖在湖濱,卻沒有如清圓舫一般立于煙波浩渺之間,而是在蘆葦圍繞的小小一個水灣里頭,自守著一片天地,繞出去卻又豁然開朗。水榭皆是木構,不事雕琢,十分野趣。此時四圍蘆葦潔白如雪,籠住一痕秋水,也有芰荷瘦影,枯香淺淺。藍溪秋漱玉,此地漲清澄,蘆葦聲兼雨,芰荷香繞燈,雖然四面皆以荷花為主,卻難得秋日里還有這樣情致了,就如硯香方才所說的,這一處便是夏秋兩宜的好去處了。

這里這麼些姑娘女乃女乃,見過這樣鄉野之景的並不多,都稱賞不已。沿著蘆葦蕩里的木橋往水榭中去,遠看並不覺得怎麼,里頭卻是軒敞,正合兩個人住著也不覺擁擠。清玫最愛湖景,又喜歡熱鬧,這里雖然幽靜,其實離錦繡湖最近,又離夏山夏水一帶不遠,和青羅、清瓊各人的居處也不算很遠,只離紅綃苑略遠些。此時已是午後,一應東西自然就收拾妥當,各人便在此處歇息,漱玉水榭的丫頭們就已經沏上茶來。清玫隨身帶著兩個丫頭名曰含春、含夏,清玨隨身也是兩個,蘊秋、蘊冬,除此之外的小丫頭、老嬤嬤們皆是王府里派遣了去的,清瓊和董徽處也是如此。眾人正閑話,見含春忽然抱著一大捧的蘆花進來,雪白晶瑩,甚是好看。清玫忙道,「快去插了瓶來。」便都圍過去賞玩,只覺得在這木榭里頭插著一大瓶的蘆花,更是添彩。月逍便笑道,「玫妹妹性子靈巧,身邊的丫頭也乖覺,還知道這些妙趣。」含春便笑道,「大女乃女乃取笑了,我們不過是鄉野中的丫頭,見了這些東西並不覺得稀奇,才剛見女乃女乃姑娘們想是少見呢,就折回來一些,瞧著更真切些。」青羅笑道,「這就是你的巧意了。」清瓊便道,「二女乃女乃只怕沒有見過這許多蘆花吧。」青羅含笑道,「這可猜的錯了,我來這邊的時候走水路,見過比這大很多的呢,只是那時候還沒有開花罷了。」

董徽就嘆道,「還是姐姐見過世面,不像我們,每日里在家中拘著,好沒有意思。」青羅笑道,「我听二爺說起,你的兩位哥哥最是疼愛你的,尤其是你二哥,性子那樣灑月兌不拘,難不成還不讓你出去?」董徽笑道,「姐姐不知道,雖說咱們西疆女子沒有這許多規矩,終究孤身女子出門不大便利,兩位哥哥都忙著,哪里有功夫陪我玩去,若讓我一個人去卻又不放心,只說是父母生養的女兒如今只留我一個,必得好生照管不能有一絲兒的錯漏。我又沒有姊妹作伴,實在也難。不知清瓊姐姐你們是不是常常作伴出去的?」清瓊搖頭笑道,「我們雖然姐妹三個,卻也和你是一樣的,叔叔和嬸娘常年在外,只留了玫兒、玨兒在家里,母親自然看的更是貴重,哪里敢叫她們出去?」董徽笑道,「那瓊姐姐的意思,就是你時常出去了?」清瓊笑道,「她們既然出不去,我又哪里出的去了?只是小時候叔叔嬸娘還在蓉城的時候,大哥哥膽子大些,倒是帶我出去幾回,二哥哥就懶怠帶上我了,四弟更小,指望不上。難道三弟都不曾帶你們出去?」清玫笑道,「三哥倒是說過這樣的話,還是好幾年前他和父親母親在家的時候的話了,只是玨丫頭膽子小,不肯跟著去,我也就罷了,為這件事情,三哥還笑話了我好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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