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森林 第三章 往事不堪回首

作者 ︰

我覺得從小我就不是大人眼中標準的好孩子。

我不像美人曉曉,長的既討人喜歡,又可以將門門學科處理的游刃有余,每當看著她成績單上格外錦繡山河的壯闊畫面以及配上她那顧曉曉招牌微笑,我的心中除了惆悵,還是惆悵。

我也不像文藝小清新洛雲那個怪咖,領導著一群和她一樣憑借著自己的視覺美感來睥睨群雄的生物,在這個學校佔據著一席我們無法撼動的地位,因而我們親切而又憤恨地管他們這些別一世界的物種叫作「藝術生」。他們只需要舞動他們被繆斯女神親吻過的畫筆,就足以安然無恙地踏進傳說中的神聖象牙塔,而那座被我們視若神明的高考獨木橋,在他們的眼中是那麼的——可有可無。

所以,當臨近期中考試還有一個星期之時,看著許妖孽為了進入他夢寐以求的校籃球隊而依然忘我地每天準時在籃球場報到的身影,我敢打賭你現在跑過去問他二是奇數還是偶數,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前者!再看一向學習優異、老師心目中三好學生代表的美人曉曉,依舊每天有條不紊地實行著她學習娛樂兩不誤的絕佳生活狀態,絲毫不見因為即將考試而本應該有的慌亂。

而當我戰戰兢兢地出現在藝術生專用的美術教室,弱弱地詢問洛雲她是否在抓緊復習準備迎考時,她只是淡漠地抓起畫筆,然後一言不發地看著我,眼神中分明透露出︰期中考試是個什麼東西?你給我死開好嗎?!

就這樣,當我孤身一人坐在寢室中,面對著躺在我的面前,並且同時似乎在沖著我發出無聲般配冷笑的教科書時,我大義凜然地吼了句︰「期中考試,我跟你拼了!」然後一個猛子扎進書海,任由一群叫做數學集合、之乎者也、陰溝里洗的小魔鬼們折磨我的、摧殘我的身心。

當我在一個星期後從最後一門科目考試的考場中走出來時,我恍然間擁有了一種涅槃重生般的錯覺。

***

終于在獲得了一個比起美人曉曉而言還略微有些差距,但對于大多數同學來說卻可以偷笑了的成績後,我總算是可以卸下了凌虐了我整整一個星期的學習包袱,又開始生龍活虎地鬧騰起來,不知道是哪位偉大的哲人說過︰「生命在于運動。」那位偉人真偉大!

就在我籌謀著吆喝美人曉曉和洛雲去卡拉ok鬼哭狼嚎一番時,許久未曾露面的許妖孽竟在午飯這個神聖的時間點給我帶來了新的救贖。

「喂,傻啦,周末我們校籃球隊在城南體育館有場籃球賽,對手是最近風頭很‘賤’的森齊高校喲,而且听說對方的籃球隊長是個酷man哦!當然啦,我們校隊的籃球隊長也不遜啦,當然,身為校籃球隊的黃金候補的我,也是新鮮帥哥一枚哦。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啊?我可是求了我們隊長好久,才在隊員專屬‘親友席’給你們留了三個最佳觀賞台哦,不要太愛我哦,那樣你們會心碎的!」說完,許妖孽整一個陷入了一種顧影自憐、我見尤憐的狀態之中,相信我,李清照看到他,都得吐血三升、甘拜下風!

不過,作為經過這麼多年來與他的斗智斗勇中,我早已習慣了他的經世之舉,所以我並沒有在意他的這種類似于時下所謂的「二逼青年」的狗腿模樣,而是深深地陷入了是選擇唱k還是帥哥的這種類似于砍掉左手還是砍掉右手一般糾結的問題之中。

神奇的是,我在如此神志不清的狀態下居然有那麼一瞬間注意到了洛雲在許妖孽提及我們校籃球隊時臉上流露的那一絲絲的不自然,但是,我發誓,真的只是一瞬間,短暫到,我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

好吧,那或許真是幻覺也說不定。

然而,就在我內心天人交戰的時刻,我的耳朵竟然無比清晰地捕捉到了一聲︰「好啊!」我循著聲音看去,竟然是美人曉曉!而在她身旁的洛雲也是一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不過回想起這段時間以來的美人曉曉對于許妖孽的「言听計從」的種種行徑,我可以萬分肯定,美人曉曉一定對許妖孽抱有不一樣的企圖。這一刻,我不禁感慨造物主的不公平,為什麼連美人曉曉都對許妖孽那廝青眼有加呢!我嫌棄地看著此刻許妖孽的二逼模樣,頭竟然開始微微作痛,頗想發出一個感慨︰這真是鮮花插在那啥上啊!

就在我垂足頓胸之際,此刻正在被我大腦不斷凌遲的許妖孽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喂,傻啦,到底去不去啊,大家都等著你做決定呢,怎麼長這麼大了做事還這麼磨嘰啊,你要知道我要求這麼三個座位是有多麼不容易啊,我是多麼可歌可泣、多麼永垂不朽、多麼……」

「停!」為了不讓我的耳朵受到他無情的摧殘,我在兩雙期待的眼眸中,作出了我最終的決定。

「我去!」

***

我一直覺得自己下決定時太過于沖動,以至于當我置身于城南體育館的那一刻,我還是覺得自己實在是不可理喻,想一想,我竟然會為了一幫只會散發汗水的籃球男放棄了我的大好周末,天,我一定是瘋了。

自怨自艾的當口,前方場中傳來一聲口哨聲,我茫然地沖出聲音發源地看去,是許妖孽!此刻他正一臉得瑟地穿著校隊球服在沖著我們吹口哨,一邊吹還一邊對著自己豎起大拇指,並作出一副「球賽mvp、舍我其誰」的臭屁架勢,看著他那副拽到不行又同時搞笑到不行的模樣,我克制不住地笑出了聲,並同樣對他豎起大拇指,沖他喊道︰「許妖孽,加油!」我想他是听到了,因為他的表情更臭屁了。

看著許妖孽豎完拇指後跑回賽場後方的休息室,身影消失在我們的眼前後,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氣,以此悼念離我而去的完美周末。

「怎麼啦?這麼不情願地嘆氣,好啦,你不覺得即使不去唱歌,置身在這個充滿熱血的地方,看著周邊跟我們一起的學哥學姐們為我們學校的校隊加油,是很贊的事情啦。傻啦,打起精神來,我們好好看比賽,這樣的周末,我覺得一樣很有意義呢,洛,你說是不是啊?」

當我正準備溺死在逝去周末的深沉的哀痛感之時,我的左方傳來了這一陣如沐春風般的話語,並且隨著這番話,一只手順勢摟過我的肩膀,為她的話語加重氣勢。我只得在心中再狠狠地嘆了口氣後,抬頭看向左邊,給了美人曉曉一個大大的笑臉道︰「好吧,確實很熱血啦!哼,許妖孽他要是贏不了我絕對揍死他,哼哼,就沖著你對他如此信任的原因,我也要狠狠揍他,恩!」說著,我還舉起手做出一個很有力的舉動,而眼角余光中,曉曉竟然羞赧地低垂了一下頭。

只是,當我跟曉曉都開始無比興奮地投入到等待比賽的激情與緊張中時,我後知後覺地發現平時比我們還鬧騰的洛雲今天居然沉默到現在!我轉向右邊看著洛雲,只見她瞪大雙眼直視前方,牙齒死死地咬著下唇,臉上彌漫著一種勉強可以稱作「恐懼」的可怕神情。因為過度用力,她的嘴唇已經被咬到發白。當她發現我在注視她時,她放松了她的牙齒,沖著我擺出一個虛弱的笑臉,然後假裝很振奮地跟我們一起等待比賽,但是,她緊握的雙手和發白的指節,讓我知道,此刻的她很不尋常。

看著她這副模樣,我很想問她發生了什麼,可正當我準備開口提問,美人曉曉卻突然扳住我的肩膀,我疑惑地轉過頭去看她,卻見她一臉擔憂卻眼神堅定地對我搖了搖頭。而我的肩膀傳來一陣陣的疼痛感讓我疑惑不解,一向溫柔的曉曉怎麼會用這麼大力,待再回頭時,洛雲已經偏過頭自顧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只好作罷。

但我心中默默地下了決定,一定要找機會問清楚原因。

***

就在我們焦急地等待著比賽開始的同時,賽場休息室內卻充斥著一種緊張的情緒,每一個人都精神緊繃,沉默不語。

在賽場中除了選手與替補外,還有教練以及籃球經理——一位戴著眼鏡、身材欣長的斯文男子。而此刻,他們都用一種非常失望以及不滿的眼神看著處于他們圍繞的中心點的一個局促的穿著球衣並且受傷纏著繃帶的男孩。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校隊的教練,他看了一眼那個局促的男孩一眼後,對坐在一旁椅子上,一臉漠然的男孩說道︰「嘯波,你來做個決定,阿南的手傷成那樣肯定是沒有辦法比賽的,現在你來做決定到底要不要讓比賽繼續。唉,阿南,你真是……」說完,教練似乎已經不知道還能找什麼詞語來表達自己的感情,而那個纏著繃帶的叫阿南的男孩听了教練的斥責眼眶竟然開始泛紅。

而被教練稱作「嘯波」的則就是我們校隊的隊長顏嘯波,他仍然是一臉漠然無知的表情,只是略微淡淡的瞥了一眼教練和阿南,然後開口,用冰冷的近乎于沒有感情的聲線道︰「阿南不能上場,找個還算勉強的替補替他,然後,比賽正常進行,就這樣,其他的問寒。」說完,竟然再也不看其他人戴上耳機閉上眼,一副等待最終結果的模樣。

「嘯波,你……」「教練。」

教練似乎很不滿顏嘯波的態度,剛想開口斥責,只听得一個溫潤的聲音插嘴,正是剛剛被顏嘯波點名的叫寒的男子,而他就是那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名叫蕭寒。

他萬分無奈地瞪了一眼顏嘯波的背影,然後不急不緩地說︰「教練,你知道他就是那個性子,我觀察過了,阿南的手確實無法完成比賽,勉強商場只會拖累我們全隊的發揮。而這些候補中麼,幾個月下來,我認為那個叫許志弦的還算不錯,由他頂阿南完全不成問題,教練,你說呢?」雖然是詢問的口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教練在蕭寒的目光下,只得說︰「那就這樣吧,希望你們別給我搞砸了。」

而當時在場旁觀了所有一切的,直到之後被所有人側目的許志弦後知後覺地發覺自己竟然可以正是上場了,他對于這個從天而降的機遇砸的有些暈乎了。他當時心里唯一的念頭就是比賽結束後一定要親阿南一口。

***

同樣在賽場被周邊花痴女粉絲們的尖叫聲吵到腦袋有些暈乎的我,好不容易挨到比賽開場。但我對于籃球實在是興致缺缺,正尋思著找機會開溜時,美人曉曉的尖叫聲非常有力地把我定在了當場,那一刻,我的腦海中竟然閃過了原子彈爆炸的場景,不可思議!

看著我左方激動到完全跟平時的淑女範掛不到鉤的曉曉,再看場下不知道怎麼的明明是替補卻上場有模有樣地打起比賽的許妖孽,我的腦海中那條模糊的線漸漸清晰了,看來,今天我要揭開的謎團除了洛雲還有就是曉曉了,不知道我們的大美人何時對玩世不恭的浪子芳心暗許,我偷笑著,突然覺得自己真不是一般的……惡毒。

我發誓我真的對籃球一竅不通且毫無興趣,所以我之後所有的樂趣,就演變成︰周遭所有人都沉迷在尖叫與歡呼聲中時,我就如同遺世而孤立的仙人般那麼格格不入地只是偷笑著看著曉曉,腦海中不斷閃現關于美人曉曉以及許妖孽的所有豆腐渣情節,恩,你們都懂的。

就在我腦海中的微電影鏡頭發展到他們倆近乎限制級的畫面時,我的後腦猛地一痛,眼前一黑,我慘叫一聲,模著腦袋,看向旁邊剛剛完成秒殺我大腦的ko手勢的曉曉,還一臉無辜地沖我嫵媚一笑,說︰「我看你太沉醉了,所以把你打醒了,比賽結束了,我們學校贏了,許志弦在跟我們招手呢,你怎麼看不見呢?」

我撫著還傳來陣陣余痛的腦袋,看向台下,果然,許妖孽在沖著我們揮手並不斷做手勢要我們下去,而他的身邊站著一群人,從衣著上判斷,應該是我們校隊成員無疑,而且經過我近視三百多度的雙眼掃描過後,我得出初步結論︰都是帥哥啊!

于是乎,我努力地按捺住我眼中不斷閃現的紅心,一手拽一個地把美人曉曉和洛雲拽下台,奔著帥哥點而去,心中的狂喜讓我忽略了右手拽住的那雙手冰冷的溫度。

我和美人曉曉、洛雲沖到了他們旁邊,而此時他們也似乎結束了他們剛才的討論。許妖孽看著我可以做出的蒙娜麗莎的微笑後,對我露出了一個狐狸特有的狡猾的微笑,透露出一個我和他都懂的訊息︰小樣,你就那點出息。

美男當前,我忽略他的信息,然後狠狠地給了他一個眼刀,傳遞著最佳損友的訊息︰還不給老娘介紹。

他很矯揉造作地笑了一聲,然後指著一個目光冰冷、毫無焦距的臭屁冰山男道︰「這是我們的隊長,顏嘯波,當然(他突然壓低聲音,用一種所有人都听得見的小音量說),你也可以叫他,‘’!哈哈!那是我們隊給他取的外號,哈哈……」說著,所有人都笑了起來,看著眼前笑成一團的人,我的耳邊傳來幾聲清脆的烏鴉叫聲,腦門上似乎出現了三條黑線,我想此刻在我身邊的美人曉曉和洛雲也一樣。

許妖孽意識到了我們此刻的尷尬,也覺得自己說的話不合場合,于是更加做作地清了清嗓子,將手指指尖一轉,指著一個沒有穿球服,戴著眼鏡的斯文男說︰「看,那是我們球隊的大腦,我們的籃球經理,也就是管家,蕭寒。」說著,那男的露出一個溫文爾雅的微笑,說了聲︰「很高興認識你們,我就是這幫家伙的管家,蕭寒。」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看似無害的男子,卻給了我一種叫做「危險」的氣息。

我扯了一個虛弱的笑容,忙不迭地移開眼,等待著許妖孽對于其他人的介紹,卻久久听不到他的聲音響起。我疑惑地看向他,卻見他一臉尷尬地看著身後拽住他衣服下擺的手的對象,我一看,竟然是美人曉曉!嘿,背著我們倒挺主動的嘛,可是,曉曉臉上的表情卻不應景,那是一種擔憂的神情,對著許妖孽無聲地搖頭,並用眼示意後方。

循著視線看去,我卻見在我們後方的洛雲,正面色蒼白、雙眼大睜地看向某一處,她的雙手緊握,指節竟然開始發出可怕的「咯咯」聲,我疑惑地繼續循著她的視線轉過頭(上天保佑,我不要得頸椎病),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竟然是顏嘯波!那個傳說中很帥的籃球隊隊長(應該已經不是傳說中的了吧!)!

正當我月復誹什麼時候洛雲和這麼帥一號人物扯上關系,打算繼續腦海中yy情節的時候,眼前那位故事的男主角居然神情變了。但是卻不是我預料的狂喜或者愉悅的神情,而是冰封的雙眼開始彌漫著一股厭惡的神情,夾雜著布滿以及一絲的惱怒,他看著我們身後方的洛雲,那兩片像是刀片般銳利的薄唇張開了。

「原來是你,怪不得今天一大早會出狀況,原來是你這個無聊的人出現在這個賽場。怎麼?追我追到這來了,臉皮夠厚啊。」語氣中充滿著濃濃的厭惡與鄙夷。

我吃驚地看著他,許妖孽則是呈現出一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的表情,斯文男蕭寒皺起了好看的美,一旁的隊員開始竊竊私語,教練早已經走離了我們這些年輕人,曉曉卻是一臉的悲傷與疼惜,溫柔地看著洛雲,並走過去握起洛雲的手給她安慰,我想曉曉知道了什麼我不知道的。

我看著身後的洛雲,緊握的雙手依舊沒有松開,任由曉曉怎麼安慰,臉上的恐懼與受傷都沒有散去,眼中竟然開始有了濕意,那一刻,我的心居然開始很難受。

「喂,你說不說話,還有什麼莫名其妙的邀請函啊,情書啊,或者什麼惡心到不行的巧克力餅干之類的,要有就拿出來好了,與其偷偷塞給我被我喂垃圾桶,不如趁著這個時候,讓我的隊友們也享受一下好了。喂,不會是這麼久沒見,就成聾子啦?」

看著眼前控制不住眼淚的洛雲,曉曉哀怒的眼神,我的心竟然一下子空了下來,然後,洛雲和我的種種過往閃現眼前,她忍受我對于畫畫的無知卻一再不厭其煩地為我講解,甚至答應我無理取鬧的要她給我畫像的要求,她任由我每次搶她的好吃的,然後給我一個無可奈何卻有縱容的笑容,她干練的短發、爽朗的性格,是那麼可愛的女孩子。可是,卻在此時此刻,在這麼多人的面前,那一句句如刀刃般無情的話語卻在切割洛雲,將她美好的一切抹殺,此刻我的腦海中只閃過一句︰我不允許任何人這麼做,去傷害我最好的朋友洛雲。

我憤怒地轉過頭,用我從未有過的怒意看向那個散發羞辱話語的人,他所謂的俊帥臉龐在這一刻竟然如此扭曲而丑陋。我想,我那一刻是真的很生氣,而我的眼神也一定很恐怖,因為在我的注視下,周遭所有的聲音漸漸開始消失。

我怒瞪著眼前那張面孔,努力克制自己胸膛中強烈的怒意,一字一句沙啞地說︰「姓顏的,有種,你就再說一遍!」

那一刻,所有的聲音似乎都消失了。

***

顏嘯波的日記︰

我叫顏嘯波,可以這麼說,我就是所謂的富二代。

如果可以,我是那麼熱切地希望自己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而不是顏式企業的二公子,這讓我覺得我生來就只是作為一個工具,商場上的工具。不要以為我是胡說,現實生活中的黑幕,遠遠比那些狗血到讓人吐血的無聊電視劇要來的更為殘忍、恐怖、惡心。

我沒有父親,從來沒有,但我從來不羨慕別人家的孩子有父親,因為如果我擁有父親,那也只是增加我多一重的不幸。母親說我的父親才是顏式企業真正的掌管者,那麼,我想,他也就不會是我想要的那種慈愛的父親,既然如此,那我寧可不要,因為我討厭我的母親,所以我也討厭可能會像母親一樣的所謂的父親。

母親她很高貴、優雅,是書香門第出生的女子,骨子里的傲氣和她接受的教育讓她擁有一顆比鋼鐵還要堅硬、冰冷的內心,這一點從我活下來17年來從未見她笑過得以證實,或者也可以說,在商場上的廝殺早讓她忘了如何真心去笑,就像一個普通的母親那樣。

小時候,總是認真听話地完成母親交代的所有要求,總是拼盡自己的全力去獲取第一名,可是這些換來的不過是母親冷淡的一眼和滿意的一聲悶哼,久而久之,所謂的努力讓我漸漸失去了想要去拼搏的動力。漸漸的,我開始玩世不恭,開始早出晚歸甚至夜不歸宿,街邊的朋友居然可以給我我得不到的那種帶有家人的溫暖,真是諷刺。

而對于我的自甘墮落,母親只是厭惡地說了一句︰「原來,你也不過是個廢物,和你的廢物父親一個德行。」之後,便完全漠視了我的存在,也好,我至少不用活的那麼的苟且了。

那真是一段惡心的日子,在道上混,每天打架、受傷、混夜店,這樣糜爛的生活卻讓我感到了安心,因為沒有人會再要求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是自由的。但是,我有底線,就是從來不沾毒品,不要問我為什麼,因為,那上面或許會沾染我母親的氣息。沒錯,她所謂大企業背後的勾當,我都知道。

什麼時候認識的那個畫畫的女孩子,我已經不記得了,是在那件我人生中最悲痛的事情發生之後的事情了嗎?或許是吧,在那之後,所有的人在我的眼前都是那麼虛偽到令人作嘔,我不想再去信任任何一個人,矯情地說,不想再去愛上任何一個人,我就是一個病毒,被我沾染上必死無疑。

她叫什麼名字,我也沒有記住,我只知道那件事之後,在母親的安排下,我重新回到學校,心中的傷痛越發讓我變得冷漠、無情,我沒有朋友,也不屑有,更不需要它。而那個畫畫的女孩子竟然莫名其妙地說要和我做朋友,我的懶得搭理竟然讓她以為我同意了。無所謂,反正她寫的信我不會看、她的要求我統統拒絕,那些無聊的惡心的餅干啊蛋糕啊,都被我扔進了垃圾桶,我看她能忍受多久。

但不知道是她神經粗還是沒大腦,竟然一直堅持並開心地為我做這些事,直到那一天,她來問我我要考什麼高中。其實這些母親早為我決定好了,看著她詢問時雀躍的臉,我萌生出一股厭惡感,這麼長久的忍耐終于到了盡頭。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不要告訴我說讓我告訴你好有目標來追趕我,或者等我,抱歉,我並不想做你的朋友,你的所作所為除了給我帶來困擾外,什麼價值都沒有,我之所以忍受你,而是我需要一個人來為我做這些事情,雖然麻煩,但畢竟還是很有好處的不是麼?」我咄咄逼人地看著她說出這所有最惡心的字眼,企圖從她的嚴重看到憤怒或者絕望,這樣會讓我這個早就絕望的人好過一些,可是,沒有,她只是哀傷地听我說完,然後給了我一個決絕的背影。

我想,不過要說我做過最惡毒的事情,或許就是這件吧,但是我不後悔,我早已墜入地獄,又會怕做什麼事情,所有人對我來講都是惡心的、沒有價值的、可以利用或舍棄的,看,這或許就是我唯一遺傳到我母親的基因吧。

今天是籃球隊比賽,我不介意對手是誰,也不介意自己隊員所謂的狀況,我一定會贏,而且還有寒,與寒的相交我不想多說,他可以說是我唯一的朋友吧,我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有朋友,我都不可思議。

我將一切丟給寒去解決,上了場,我的唯一念頭就是得分,不出意外,我贏了。

在賽後隊員們熱烈的討論聲中,我沉默地冷眼看著,同樣沉默的是蕭寒,但他與我不同,他掛著笑臉,可我知道那是他的偽裝,他是比我更狠的人,只是他比我會偽裝。

我看到我們隊新加入的小子在向賽場招手,我看到三個人影漸漸走近,等到那個新人開始介紹時,我發覺在最後的女孩竟是那麼眼熟,原來是她,看著她懼怕的雙眼,我真想笑,嘲笑她的怯懦,也嘲笑自己。

我只想發泄,我不介意破壞蕭寒口中所謂的溫情的場面,在看到那個女孩竟然出現在我面前,還好好地生活的樣子,我就想惡狠狠地破壞,憑什麼在我無情的羞辱下,她卻依然生活的好好的,憑什麼!

可是,我卻不知道的是,當在她身前另一個女孩毫不猶豫地護在她身前瞪著我,那雙為了維護自己朋友的堅決的而又厭惡的雙眼,讓我感到了一絲震顫與……害怕。還有那麼一絲的羨慕,因為永遠不會有人為我這麼做,莫名其妙的,我住了口。

當我听到她說讓我再說一遍的挑釁時,我毫不猶豫居然真的開始重復。卻在下一秒,挨了一下耳光,那一刻,我似乎听到心中某個角落崩塌的聲音,繼而來的是錯愕與生氣。在我下一刻準備還擊時,蕭寒竟然攔住了我,我震驚地看著他,卻見他堅定地握住我欲還擊的手,而一旁那個呱噪到不行的讓我不滿的新人將那三個女孩帶走了。

我憤恨地放下手,這樣的屈辱讓我決意要找機會回擊,但蕭寒竟然說︰「嘯波,別對那個女孩出手,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請求。」

我錯愕地看著身邊的蕭寒,但他卻看著那四個人遠去的方向玩味地掛著笑意,我沒有辦法拒絕蕭寒的請求,這是他這麼久以來對我唯一的請求,但臉上的殘留的疼痛,卻無法令我那麼容易釋懷。

看著那四個人消失的賽場大門,我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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