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燾這幾天蒼老了很多，兩鬢夾了許多顯而易見的白發，眼楮深深地窩下去了。張筱檬把自己封閉在房間里，他把自己封閉在回憶里。
這周二照例去宜州出差，以往都會在出差前替筱檬安排好一切，這次卻是不告而別，他想是時候鍛煉鍛煉女兒了，讓她學會照顧自己，明白生活之不易。看著火車外倒退的風景，將女兒成長之路回顧了一偏，自然不免聯想到從前的妻和兒子，一家人也有其樂融融的時光，但更多的是無休止的爭吵。事到如今雖有悔恨，更多的是親切的懷念，也會做些假設，如果當年多點包容與理解，可能就不會和筱檬的母親擦肩而過了。張國燾點燃了一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迷蒙的煙霧，這輩子對不起的人太多，突然後悔那天對女兒的態度。旁邊的人干咳了幾聲，對張國燾指了指車廂里「禁止吸煙」的牌子，張國燾忙掐滅煙頭，歉意地笑了笑，眼角的魚尾紋刻得愈發深。生活就是有太多「禁止」，無奈啊！
周二，張筱檬四天的假期結束，心里明明期待上學，真到了這天卻猶猶豫豫，心里惴惴不安的。快到教室的時候，張筱檬的腳步明顯慢了下來，還是不加停留地從後門悄悄進去了，安靜地坐下，安靜地听熟悉的早讀聲。李佳把頭埋在雙臂里，早自習補覺是她的習慣，但張筱檬不在的幾天她卻總失眠。張筱檬一落座李佳就感覺到了，她今早依然失眠，只是沒有抬起頭來，因為太久不見，她不知道張筱檬身上都發生了什麼，更不確定她寫給張的信是否起了作用，假裝就是最好的武裝！終于熬到下早自習，張筱檬輕輕拍了拍李佳，喊她起來吃早餐。李佳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張大一張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瞪了大大的眼楮望著張筱檬，表情是大大的驚喜，她對自己的表演感到詫異，張筱檬咧著嘴笑了。「你這幾天怎麼了？」李佳終于找到時機問問張筱檬。「面壁思過，我想是時候搞學習了！」張筱檬擦著桌上的灰塵回答道，她的聲音像塵埃一樣輕淡，面容也沒有什麼變化。「那，張呢？」李佳有意試探。「是朋友啊，不是你告訴我時間不是最偉大的治愈師嗎？」。被張筱檬一反問，李佳竟無語了。或許一切都會好起來，或許……
時間能治愈一切，有些感情在時間的治愈下卻越發深刻，深深地刻進身體里。瓦解是放手，放手是無所謂，無所謂是順其自然。晚自習時書聲朗朗，幾只蚊子和蛾子在燈管邊撲騰著翅膀，「啪啪啪」聲聲作響，夾雜在背書聲里時隱時現。李佳趴在桌上看小四新出的《青銅時代》，越來越欣賞顧里，她的特立獨行，她的與眾不同，以及她的轟轟烈烈，死沉的心境投進石子，驚起一番波瀾。李佳有些抑制不住突來的激動，轉過臉問張筱檬︰「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張筱檬盯著課本發著呆，手里的筆在書頁上畫著不知名的圖畫，李佳這一問她半天也沒回過神來，一臉無奈地回望李佳。「你還是在想他吧？還搞學習！」李佳的直白讓張筱檬窘得無處可逃，她騙不了李佳。「想有什麼用，我也控制不了我的思維！」張筱檬擰巴著，眉頭蹙成了一團。「既然這樣放不下，那就把事情做到無路可走吧！」李佳邊在書上畫下描述顧里的句段邊堅定地告訴張筱檬。這句頗帶文藝範兒的忠告讓張筱檬忽見希望，眼里泛出光芒，「你說怎麼辦？」「跟他告白。」李佳平靜地說道，張筱檬愣愣地，心房抖個不停。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