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的華爾茲 第七章 無心插柳柳成蔭ii

作者 ︰

想到老張頭的歸期無望,而自己的月復中也早就鬧起了空城計。老人家雖然對這個小丫頭的水平有百般懷疑,但畢竟了勝于無,也就勉勉強強地同意了夏汀的提議。只不過在排兵布陣上難免有些輕視之意,下的頗有些心不在焉。而夏汀,此刻則沒有注意到老人家鄙夷的態度,正全身心地研究著當前的形式,試圖將自己剛剛腦海中的棋路與當下的殘局聯系到一起。

夏汀簡簡單單的幾步棋走下來,倒讓本來抱著陪小女圭女圭過家家心態的老人家變得認真起來。沒想到,這個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女娃兒,下棋的路數竟是如此詭譎。幾步狀似無關的步子走下來,竟將自己煞費苦心營造出的大好形勢化為無形,且隱約有逆轉之意。想著自己若是在己方佔優的形勢下,被這麼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兒扭轉乾坤,好面子的老人家不由得緊張起來,趕忙收斂精神,全力應敵。

只不過,亡羊補牢為時已晚。夏汀微笑著對漲紅了臉的老人家客氣地說了聲︰「對不住。」

手中卻執子長驅而入。棋盤上,夏汀所執的黑子一方,竟形成了「雙馬飲泉」的經典殺招,虎視眈眈地盯著老爺子那臥在府中的老將。

此刻,即便老爺子有飛天遁地的本領,也恐怕回天乏術。眼看著一盤自己佔盡先機的棋局最終卻以自己棄子投降來收場,再想到對方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娃兒,本就月復中空空心情不佳的老爺子,此刻的臉色固然不會好看。百般懊悔下,竟忘了生氣,只是定定地盯著棋盤,回想著剛才夏汀所用的路數。

這一回憶不打緊,倒是讓老人家生出了似曾相識之感。想到這種殺機暗藏伏兵千里的路數,自己在二十幾年前好像也是見過的。記得當時,那小子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但棋路卻同眼前這個小姑娘如出一轍。這樣詭譎的路數,除了當年那小子,二十幾年來,自己就再沒見過第二個人用過。如今,竟然讓這個海邊遇到的小女娃兒使出來,應該不僅僅是偶然吧,莫非……

抬起頭,仔細打量著夏汀,再算算時間,歲數上倒也合理,想到那個呼之欲出的結論,老人家免不了有些興奮,也顧不得顛怪夏汀讓自己丟面子的事情。只是盯著對面的夏汀,試圖找出故人的輪廓。

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熱的目光,夏汀還以為是因為自己贏了棋惹老人家不高興了。不由得在心里責怪自己,明明只是想試試記憶中的招數順帶讓老人家回去吃飯的,哪里知道這棋路如此詭異且不留情面。看著對面老人家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己,夏汀不由得心虛起來,一抹緋紅不經意間略上臉頰,略帶歉意地說道︰「還多謝您讓著我,讓我僥幸贏了棋。現在既然下完了,您還是趕緊回家吃晚飯吧。」

「別跟我扯這些虛頭巴腦的,輸了就是輸了,什麼相讓承讓的!」想著自己的那個結論,心情大悅的老人家不以為然地說道。緊接著狀似隨意地問道︰「小丫頭,看不出來,小小年紀還挺有兩下子的。你叫什麼名字?」

見老人家並沒有像想象中的那般因輸棋而遷怒自己,夏汀不由得松了口氣,對老人家的詢問也沒有多想,據實相告︰「我叫夏汀,夏天的夏,三點水加個‘丁’字的‘汀’。」

叫「夏汀」,那個臭小子,居然真的給自己的閨女取名叫「夏汀」!錯不了了,這回肯定錯不了了,眼前這個丫頭肯定就是那小子家的閨女!想到這個結論,老人家有些心情不免激動起來。一時,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同夏汀確認。

只是,話剛到嘴邊,老人家反倒冷靜了下來。想著自己當年可是被那臭小子殺得毫無招架之功片甲不留的慘痛經歷,再看看眼前茫然不知的夏汀,老人家的報復心里油然而生。且先賣個關子,嘿嘿,臭小子,當年我贏不了你,如今我就不信還贏不了這黃毛丫頭。我老楊報仇,二十年不晚!

思及此,老人家轉變態度,一臉正色地對夏汀道︰「丫頭,今兒棋就先下到這。明天這個時辰,咱們再來!」

「這……」看著老人家一臉的鄭重其事,夏汀有些措手不及。

「不論你到不到。反正明天這個時辰,我就在這等你。你要是忍心讓老人家我在這吹冷風,那就盡管爽約好了。」老人家有些無賴地說道。

看著老人家一臉嚴肅認真的表情卻說出這種耍賴的威脅,夏汀實在是哭笑不得。委屈地想著︰自己到底是招惹了哪路的神仙?怎麼最近踫到的人無論老少,總是用一些匪夷所思的宣言來威脅自己呢?墨陽飛的事情還沒得出結論,結果又遇到這樣一位不講理的老人家,莫名其妙地添了一樁戰事,這可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可是,面對著這樣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家,夏汀拒絕的話也實在是說不出口。只得地無奈地妥協道︰「好,明天我來。只是時間要晚一些,大概要到七點多的樣子,您也吃過晚飯再來。行麼?」

「成,那就定七點。在廣場西邊的一方茶室見,不見不散!」老人家一錘定音,等不得夏汀回應,收拾起棋盤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沒辦法,空著肚子的滋味實在是太難熬了。

望著老人家遠去的背影,夏汀不由得笑了起來。回想著剛剛同老人家對弈的情境,還有那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棋路,心頭不由得有些悸動,自己好像又想起了一些片段呢。或許同老人家的對弈可以喚起自己更多的記憶也說不定呢,畢竟據母親所言,下棋可是自己童年與父親最愛的游戲呢。想到這里,夏汀心中也免不得對明天的約定生出一絲期待。

次日傍晚,家中依舊盤旋在沉默得有些凝固的空氣下。無視于愈發凝重的氣氛,墨陽飛坐在餐桌前,專心地享用著自己的晚餐。至于夏汀,因為記掛著昨日同那位老人家的約定,對墨陽飛不理不睬的態度倒也沒有前幾日那般在意。只是不知其味地扒著碗里的米飯,眼楮卻不住地瞄向掛在客廳的掛鐘。因為墨陽飛下午出門回來得晚了些,所以晚飯的時間便較平時晚了不少。望著掛鐘內的指針已然走過了七點,想著自己遲到已成定局,令向來以一諾千金為人生準則的夏汀免不得有些焦躁不安。只是,看著對面細嚼慢咽緘默不語的墨陽飛,想到兩人此刻已然降到冰點的關系。夏汀的理智最終還是戰勝了內心的焦躁。最好還是不要在這個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刻去挑戰墨陽飛比較好。因此即便此刻心急如焚,夏汀也只得拼命按捺住心頭的焦躁,在心中不停地勸慰著自己︰要忍耐,一定要忍耐。

終于,墨陽飛結束了晚餐,放下碗筷,一言不發地走回房間。看到墨陽飛回房,夏汀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氣。以最快的速度將餐桌和廚房收拾干淨,奔出家門。

听到房門的聲音,一個人悶在房間里面對電腦的墨陽飛暗自納悶︰這丫頭從晚飯時就不太對勁,這個時候偷偷模模地出門,是去干嘛?

話說夏汀則全然沒有想到房間里的那個人會因自己出門而坐立不安,此刻恨不能生出一雙翅膀,以便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海濱廣場。想到昨天在那位老人家半威脅半命令地之下接受的約定。雖說心里多少有些懷疑,現在已經超過約定的時間快一小時了,不知道老人家還會不會像昨天說的那樣死等著自己。只是想到老人家在臨走時那認真的神情,夏汀不禁再次加快了腳步,無論老人家在不在,總是要盡快趕過去看看的。

氣喘吁吁地抵達廣場,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夏汀擦了擦頭上的汗珠,朝廣場西側的茶室走去。在茶室的一角,果然看到昨天那位同自己對弈的老人家正坐在那里品著茶,面前的桌子上則擺放著一副棋盤。

見老人家仍在等著自己,夏汀臉紅了紅,低著頭有些不安地走了過去。

「小小年紀,怎麼就養成了遲到的習慣,這可不太好。」望見夏汀,老人家倒是並沒有太大的火氣,呷了口茶,悠悠地說。

見老人家並未因自己的遲到而過多苛責,夏汀反倒更加地不好意思,臉上的紅顯得愈發嬌艷,小聲地說道︰「實在不好意思,晚上突然有事情耽擱了,誤了和您的約定。讓您等這麼久,真的很抱歉。」

「行了行了,不說這些沒有用的浪費時間。來來來,先坐下殺一盤!」老人家一反剛才的淡然,雙眼放光的熱情地招呼著。

看著老人家一臉的期待,本還想進一步表達自己歉意的夏汀,也只得將要出口的說辭咽回月復中。趕忙坐到老人家對面,打起精神,與老人家對弈開來。

或許,對于這種象棋狂人來講,認真地陪他下局棋,就是表達歉意最好的方式吧。夏汀如是想著。

話說回來,今日全力迎敵的老人家棋藝的確不凡,起手便是殺招。相對于老人家咄咄逼人劍拔弩張的棋路,夏汀今日的棋卻一反昨日的狠辣。只是起手大張旗鼓地進行了一番排兵布陣,而將自己的半壁金山防守得固若金湯之後,任憑老人家如果挑釁罵戰仍堅持龜縮不出。

如此這般,一方攻城略地殺氣騰騰,一方卻專于防守步步蠶食。場面上,一攻一守,逐漸陷入了僵局。終于,千辛萬苦地結束了這一局棋。

不出夏汀所料,果然是和棋。

踫了個軟釘子的老人家很是不爽,質問道︰「丫頭,你是看不起老頭子我還是怎麼著?只守不攻,這算怎麼回事,哪有你這麼下棋的?你昨兒的那精神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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