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的華爾茲 第二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i

作者 ︰

父親和母親,如果他們還在的話,應該也會很開心的。畢竟,南英,是他們定情的地方。在那里,他們相識、相知、相戀,留下了那麼多曾經的美好。現在,他們的女兒終于也成為了南英的一員,作為父母,應該會很欣慰的吧。如果,如果母親還在的話,此刻一定會坐在鋼琴旁,來為自己的小女兒彈奏一曲以表祝賀。

回憶起母親彈奏鋼琴時的背影,夏汀放下了手里的通知書。走到床邊,自床頭櫃中拿出一個斑駁的鐵盒,打開鐵盒,一只紅色絨面的橢圓型形首飾盒和一個破舊的筆記本寥落地躺在里面。小心翼翼地將已有些散亂的筆記本取出,翻開泛黃的紙張,本子的第一頁,寫著四個字「願望清單」。繼續翻下去,第二頁上則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仔細看過去,列得則是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願望。夏汀拿起筆,鄭重地,在「寶貝也要讀南英」這一條願望後面打了個勾。

看著本子上頗有些娛樂精神天馬行空般的願望,母親那溫柔的笑臉再一次浮現在眼前︰「汀汀,一定要幫我們完成這些願望哦,我們說好了的。不要讓爸爸媽媽傷心失望哦。」放下筆記本,揉了揉有些酸脹的雙眼,夏汀喃喃道︰「爸爸媽媽,放心,我會實現你們全部的願望。在那之後,我們一家人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夏日的午後,鳥兒和蟬也難耐這夏日的暑熱,通通不知躲到哪里午休去了,以至于到處都是靜悄悄的。懶懶地趴在房間書桌上,夏汀睡眼朦朧地望著面前放著攤開的暑期作業,頭腦深處不時地傳來陣陣暈眩。想到自己昨晚又度過一個不眠之夜,直到早上天色發白才混混沉沉地睡下,剛剛入眠,那個一直對自己糾纏不休的夢魘便不期而至,把好不容易才有的睡意硬生生地扼殺在搖籃之中。都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明明知道那曾經讓自己驚慌失措的威脅已然不在,為什麼到了深夜還是無法入夢?看著手上已經愈合的傷口,夏汀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一切不是都已經過去了麼?

下意識地將頭上的翡翠發簪取下來。迎著午後的陽光,定定地看著在陽光的照耀下愈發奪目深邃的發簪,在那流淌的翠色下,夏汀的精神又開始有些恍惚。趕忙用手敲了敲已經有些麻木的腦袋,努力遏制住想把自己扔到床上睡過去的沖動。

其實,自己何嘗不想利用這安靜美好的午後好好地躺在床上去補充一下自己那從未充足過的睡眠。只不過久病成醫的夏汀知道,對于像她這種長期睡眠不足的人來說,若是當真想要補充睡眠,不睡上七八個鐘頭是根本不會有任何意義的。可是,對于自己,因為晚上還要去準備晚飯,如果這個時候睡下去,頂多只能休息一兩個小時就要起來。僅僅只是睡這麼一點點時間,那只能起到適得其反的效果。自己不是沒有試過,有一次自己實在困得發狠了,在午後短短地睡了一小會兒,睡的時候很舒服,只是自醒來的那一刻起,頭腦中那種仿佛所有腦細胞在同一時間開始翻江倒海爭先恐後自爆的痛苦經歷,夏汀光是想想就覺得不堪回首。

還是堅持一下,等到晚上一起睡好了。看自己這個樣子,今晚應該可以睡個好覺的,夏汀頗有些不切實際的鼓勵著自己。于是,繼續努力地看向窗外,試圖消除此刻腦海中愈發強烈的睡意。

窗外,碧藍的天空上,幾朵白雲慵懶地飄著蕩著。真的是個安詳靜謐的午後。

突然,一聲尖銳的蟬鳴打破了靜謐。驚醒了趴在桌邊的夏汀,同時,嚇住了身後正想為夏汀披上外衣的墨陽飛。

意識尚未完全清醒的夏汀抬起頭,迷迷糊糊地看向窗外。夕陽,懶洋洋地賴在對面小樓的屋頂上,為天邊的雲鍍上了一道金邊。午休結束的蟬,在搖曳的柳枝間精神百倍地鳴叫著。三三倆倆的麻雀們站在屋檐上,嘁嘁喳喳的,不知道在討論些什麼。

揉了揉眼楮,再一次看向窗外的夕陽,不禁埋怨起自己。明明說過不睡的,結果一睜眼,竟然已經是傍晚時分。看看時間,是時候去準備晚飯了。一邊想著一邊站起身來,回過頭,完全沒有發現屋子里還有一個人的夏汀,被站在身後的墨陽飛嚇的一愣。

「你怎麼在這?」

已經從蟬鳴的驚嚇中恢復過來的墨陽飛,此刻頗有些好笑地望著尚自迷糊夏汀,道︰「餓了,所以過來找你。」

「哦,你等一下。我馬上去準備。」一邊說著,夏汀一邊朝房門走去。猝不及防地,被墨陽飛抓住了手臂。

「今天不用做晚飯了,我們出去吃。」

「不用吧,我在家做就好了,很快的。」剛剛睡醒腦子還有些遲鈍的夏汀本能地拒絕道。

「出去吃,就這麼定了。我在客廳等你,快點換衣服。」說完,轉身就要離開。臨到門口,加了句︰「以後要午休,記得到床上去睡。」隨即,帶上了房門,完全不給夏汀任何反應和拒絕的時間。

「可是!」還試圖想要爭辯的夏汀此刻頭腦中卻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讓夏汀再一次領教了睡眠不足的惡果。瞬間的疼痛讓自己連站住都有些困難,哪里還有和墨陽飛爭辯的精力,趕忙抓住身邊的椅子,這才控制住身形避免了自己和地面親密接觸的命運。只是,這一扶一站,也讓自己徹底喪失了同墨陽飛討價還價的機會。眼睜睜地看著墨陽飛大步流星地走出自己的房間,夏汀也只能認命,心里暗暗盤算,也許這是個和墨陽飛說清楚的好機會也未可知。

思及此,在稍微適應了疼痛之後,夏汀便換好衣服,同墨陽飛一起出門,共進晚餐。

這是一條作為城市地標的古老街道。從街頭走到巷尾,拜佔庭式的穹頂教堂、巴洛克風格的奢華別墅以及簡單樸素的日式小樓,各式風格鮮明的建築盡收眼底。這些經歷了近一個世紀風風雨雨、由不同國家的殖民者在不同時期陸續建造的建築物,此刻則和諧統一地矗立在街道兩旁,風景畫卷一般地,如實地記錄著這座海濱小城略有些屈辱的過往。只是,近百年的時光逝去,曾經屈辱的殖民史早以成為歷史課本上短短的一段文字、電影中的一個場景,悄然地消散在人們的記憶之中。如今,來到這條街上的游人,更多的則是將自己的攝像機鏡頭投向了街道兩旁那一棟棟具有鮮明西方建築風格的小別墅。而位于街道西側的那一間擁有童話般紅色尖頂的古堡式的基督教堂,則在傳媒有意的宣傳下,以其一段段似有若無的浪漫傳說,成為了情侶們互訴衷腸表達愛意的必經之地。

正是因為這超高的人氣,使這條小巷得以成為這座以旅游業聞名的小城的地標之一。另這些歷經一個世紀風霜的房屋在如今這愈演愈烈的城市大改造中幸免于難。不過,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自然不會允許這些建築僅僅只承擔供人觀賞這一種責任,本著物盡其用的原則,在不傷害原有建築的條件下,政商合作。于是,餐廳、酒吧、咖啡館甚至于茶社紛紛開門迎客,成為了這些建築新的職能。倒是讓這些年逾古稀的小樓煥發了新的生機。

墨陽飛和夏汀,此刻便坐在由其中一間改造的法式餐廳里。

不清楚西餐廳的主人是出于一種怎樣的想法。竟然將向來以精致奢華著稱的法式西餐廳開在這樣一棟在上世紀30年代建造的日式小樓內。從外觀上,實在無法讓人將眼前這座中規中矩、四四方方且顏色黯淡的三層小樓與向來講求精巧浪漫的法式餐廳聯系到一起。

只是當你推開餐廳的白色大門,跨步走進。法式優雅、浪漫與奢華,便會一股腦地闖入你的眼簾。屋頂上,巨大的水晶吊燈自上而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陳列在餐廳入口處的,滿載著各式美酒的象牙白酒櫃,在這柔光的召喚下,酒櫃中各式的美酒爭奇斗艷般地,折射出絢爛的色彩,竭力地挑逗著往來的每一位客人。

身著白色襯衫黑色馬甲的侍者,訓練有素地穿梭在雕飾精美花樣輕巧的洛可可式桌椅間,周到優雅地為客人提供著道地的法式服務。而四周牆壁上掛著的名作《鳶尾花》,延續著梵高作品特有的表現力與生命力,將這種作為法國國花的藍紫色的花朵所特有的華麗與生命力展露無遺。同時,將法式餐廳那種簡單極致的奢華推向了極致。

在餐廳的一角,一架純白色的三角鋼琴在樂師的演奏下,一段段優美輕柔的音樂便漂蕩而出。在這光影交錯的餐廳里,沿著水晶吊燈的柔芒,戀戀地徜徉在餐廳的角角落落,遲遲不曾消散。

大概是被餐廳這安逸慵懶的氣氛所感染,感受著由自己最熟悉的樂器所演奏出段段跳動的音符,夏汀腦袋中一直進行自殺式襲擊的腦細胞們此刻倒是安靜了不少,讓夏汀略略地松了口氣。看著坐在對面正在試酒的墨陽飛,想到自己以後的打算,夏汀突然有些不舍,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動挑起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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