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的華爾茲 第一章 岸芷汀蘭,郁郁蔥蔥

作者 ︰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沈從文

「汀汀,一定要完成我們的願望哦,我們說好了的!」母親那熟悉的身影隱隱約約地立在遠處出現在不遠處,聲音飄飄蕩蕩地傳了過來。

「媽媽。」不由自主地朝著那如煙似霧的身影奔去,想再一次體味母親懷抱的溫存。

只是,事與願違。

就在自己已經接近了那個身影,張開雙臂視圖投入那溫暖的懷抱中的時候。那身影竟然真的如同青煙一般,消散在一片蒼茫之中。

「媽媽,媽媽!」無助地站在原地,口中喃喃地念著母親,「媽媽,你在哪里。你不要汀汀了麼?」

就在自己快要放棄的時候,感受到身後有人出現,驚喜地轉過身去。

「媽媽!」

待到看清來人,驚喜的雙瞳瞬間被恐懼所取代。

竟然是他!喉頭處仍然插著的一抹翠色,鮮血則順著那翠色的軌跡緩緩流淌,滴落。

灰白的臉上,沒有瞳距的雙眼睜得大大的,死死地盯著自己。突然,那蒼白的唇上竟露出一絲猥瑣的獰笑,本已經僵硬的手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因過于驚恐而呆愣在原地的自己。

被抓住的手掌,傳來一陣火燎般的灼痛。因這突然的疼痛而回過神來,拼命地想要甩開那死死拖著自己的僵硬的手。只是那手竟如同鐵鉗一般,無論如何也掙月兌不開。

看著自己被那僵硬的手拖著,即將墜入那黑暗得看不到終點的深淵之中,不由得叫出聲來。

「啊,不要!誰來救救我!!!」

驚慌失措下,猛地睜開了雙眼。

女乃白色的天花板上,純白的蓮花吊燈亭亭獨立。不經意間,與夏日的微風邂逅。

隨即,在微風的邀約下,蓮步輕移。伴著清晨的鳥鳴,清蓮與微風相擁而舞,共同飄蕩出一曲曼妙的華爾茲。

窗前的書桌上,本應作為觀眾的書冊,仿佛也被這遣惓的舞姿所感染。不甘寂寞地,和著窗外的鳥鳴,伴著清蓮與微風旋轉的舞步,翻動書頁,打起了節拍。裙裾飛揚的蓮,優雅浪漫的微風,窗外的鳥鳴,打著節拍的書頁,在金色朝陽的背景之下,共同演繹出了一段關于浪漫邂逅的圓舞短劇。

看著熟悉的一景一物,夏汀有些模糊的意識漸漸蘇醒過來。

輕吁口氣,幸好是夢。

揚起手試圖揉揉惺忪的睡眼,卻發現掌心握著什麼。抬手細看,猝不及防地,一抹碧亮的翠色便闖入眼簾。張開掌心,清澈晶瑩的翠便在掌心靜靜流淌開來。凝望著那朵停留在簪頭的碧翠的清蓮,碧翠的顏色,不禁提醒自己又一次憶起剛才的夢,不知不覺,自己又握著這枚發簪一整夜。

小心地將發簪拿起,沒來由地,手心又一次傳來一陣灼痛。大概是自己睡夢中太過于緊張,緊握發簪的手掌竟然被尖銳的簪尾刺破。如今突然拿開,殷紅的血液便沒有管束般地,從刺破的孔洞中肆意流淌出來。絳色的紅滴落在簪頭翠色的蓮上,竟為這自淤泥而不染的花朵憑添了一絲嫵媚與妖嬈。

突如其來的痛楚讓夏汀不禁抽了口涼氣,同時也徹底從早起的恍惚中清醒過來。抬手敲敲還有些脹痛的頭,再一次看向手掌,傷口不大但很深。穩妥起見,還是趕快處理一下比較好,如果被那人發現了,估計又是一場風波。于是,火速跑到衛生間找出藥箱,熟練地處理起傷口。

經過一番努力,終于處理好傷口,不禁松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客廳的掛鐘,時間應該還來得及。

利落地挽起及腰的長發,走進廚房。在一派鍋碗瓢盆的奏鳴曲中,開始了新的一天。

夏汀這邊剛把還在散發陣陣熱氣的稀飯端上桌,就听到門外傳來的開門聲。隨即,一個頎長的身影,帶著尚未來得及散去的汗水以及清晨的露水,走了進來。

仰起臉微笑地看著來人,道︰「先去洗澡,等稀飯涼一些,就可以吃早餐了。」

「唔。」

將汗水洗掉,一身清爽的墨陽飛從浴室走出,信步坐到白色的餐桌前。看著一桌子琳瑯滿目的食物,早就因為晨練而月復中空空的墨陽飛,不等夏汀招呼,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開始享用起夏汀的好手藝。

而與此刻狼吞虎咽全然不顧及形象的墨陽飛不同,坐在對面的夏汀,卻是興致索然,不過是應景兒似的在面前擺碗稀飯。手隨意地拿著調羹,頗有些心不在焉地攪動著面前的稀飯,卻遲遲沒有往嘴里放的動作。眼楮則滿含羨慕地盯著坐在對面有一副好胃口的墨陽飛。

真的很羨慕啊,一大早就這麼活力充沛精力十足,兀自坐在桌邊出神的夏汀心里暗自思忖。只不過,對于一直來都因為睡眠不足而多少有些低血壓的夏汀,想要一早起來就這麼精神百倍,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雖然以前母親也因為自己總是有些頭暈而再三叮嚀自己要去醫院檢查,但是,在綜合考量了自家的經濟狀況以及現如今的醫療制度後,夏汀果斷放棄了這個奢侈的健康檢查計劃。反正只是偶爾會有些許頭暈以及輕微的食欲不振,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實在沒必要小題大做地跑一趟醫院。弄不好,等什麼時候自己的睡眠充足了、規律了,這點小毛病自行痊愈了也未可知。

只不過,今早的惡夢,再加上手上的傷,對于本來睡眠質量就不高的自己多少有些雪上加霜。剛才因為一直忙著準備早餐,精神緊繃並不覺得什麼,如今坐在桌邊,稍稍放松了之後,頭腦中一陣陣的眩暈便席卷而來。千萬不能讓對面那個大驚小怪的家伙看出端倪,不然非得尋根問底不可。

為了遏制住自己想把頭撞到桌上的沖動,夏汀只得盡力地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把視線投向對面的墨陽飛。看著那張稜角分明的臉,夏汀的臉上不自覺地綻放出笑容,而自己那顆被清晨的噩夢攪動得煩躁惶恐的心,因為見到眼前這個人,慢慢地、緩緩地、不知不覺地,變得安定平靜下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不論自己的心有多麼恐懼,多麼無助,只要看到這個人,洶涌澎湃的心湖就會在瞬間安靜下來,變得平淡無波。仿佛,有了他,那無邊的黑暗、無所不在的夢魘,都不過是過眼的煙雲。被風一吹,就淡了、化了、沒了影。

墨陽飛,能遇到你,真好。

大概是察覺到對面傳來的視線,墨陽飛將注意力轉移到夏汀身上,問道︰「怎不不吃東西在發呆呢?」而此刻因為心緒安定而心情大好的夏汀,突然想開個玩笑,擺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看向墨陽飛厚顏道︰「看你啊。」墨陽飛疑惑地歪著頭,問︰「看我做什麼?」夏汀嘴角泛起更大弧度,道︰「看你秀色可餐,剛好拿來下飯。」

「哦,那多看幾眼,不用客氣。」說完,注意力再一次轉移到桌上的包子。畢竟,一早上的高強度鍛煉,對于食物的渴求絕對是排在第一位的。

面對這個全然不知矜持為何物的回答,調戲宣告失敗的夏汀哭笑不得,只好偃旗息鼓,乖乖收回自己的目光,繼續攪動著早就已經冷掉的稀飯。

「對了,有你的快遞,我放在玄關那里了。」終于吃飽喝足的墨陽飛,回房間之前對夏汀說道。

我的快遞?難道是?夏汀腦海里,那個答案呼之欲出。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顧不得收拾桌上的殘羹剩飯,夏汀快步走到玄關。找到寫著自己名字的快遞,打開來。看到信里面的內容,嘴角咧開大大的笑容,自放假起就一直懸著的心,緩緩落下。終于,還是考上了啊。

「我被南英錄取了!」獨樂了不如眾樂樂,夏汀舉起錄取通知書向墨陽飛報告喜訊。

正要回房的墨陽飛,轉過身看著笑容燦爛的夏汀,淡淡地說了句︰「恭喜。」隨即轉身,扭開自己的房門,帶著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走進房間。

只是,沉浸在一派喜悅中的夏汀,全然沒有注意到墨陽飛臉上的表情,更不要說去深究這詭異的笑容所蘊藏的意義。

收拾過碗筷,夏汀帶著快遞回到自己房間。看著這一份印有「南英國際學校」幾個燙金大字的錄取通知書,喜悅的笑容再一次由臉上綻放。

終于考上了。南英國際學校,前身是英國希達力斯教會學校,這所20世紀初由英國基督教長老募捐而在這座城市中建立起的教會學校。解放後,先被收歸國有。之後,因其獨特的歷史背景以及雄厚的師資力量而成為國家第一批批準的中外聯合辦學的國際學校。大部分的畢業生在高中結束後都可以成功申請到西方知名的學府去進一步深造。畢業生超高的留學申請成功率,是這所學校的亮點之一。當然,與超高的成功率同樣著名的,就是這所學校高昂的費用。僅僅每年高達五位數的學費,就足以另大多數人望而興嘆。

如果說在幾個月前,對于原本打算初中一畢業就輟學出去打工的夏汀,是做夢也不肯奢望自己可以有一天成為這樣一所學校的學生的。

只是,兩個月前的那件事情,讓一切都月兌離了原來的軌道。任誰也不會想到,向來溫柔婉約的母親竟然會選擇那樣決絕且不容拒絕的方式成全了自己,以犧牲生命為代價地將自己的小女兒從那濁臭不堪的泥潭中拯救了出來。

如今,看著眼前的通知書,夏汀的內心五味雜陳。初接到通知的喜悅早已被淡淡的苦澀所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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