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色浮屠 第二章 可是想起抱著你的時候,還是溫暖

作者 ︰

「這些東西,什麼時候收到的。」余淺手中拿著一沓紙,冷漠的問嚴麗。

「我剛才整理數據庫的時候發現的。時間是昨天晚上11點12分32秒,查不到地址。」嚴麗做出一副愛理不利的模樣。

余淺看著紙張不說話,是誰發過來的?查不到地址,有偏偏要告訴她那個人的事情。難道,是她?不會的,怎麼會是她?

「這個是林董事長留下的,她說,你會用的著。」嚴麗遞過來一張名片,余淺不理,她只好放在一邊。「我去找搬家公司,那些畫要找一個地方存放。」

余淺看了一眼名片,平淡的說著︰「不用了,這件事先放到一邊。以後,收到這些東西,直接扔掉。」

閣樓上的窗簾被拉開。

清晨的陽光如絲薄縷的滲進閣樓

余淺無力的盤腿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斜著腦袋出神的看著窗外。手上拿著一沓紙張,放在床的一邊。微長的劉海像失去精神的葉子,搭在前額,只能從頭發的縫隙里看到她的眼神。

沈小川,沈小川,沈小川•••這個像夢魘一樣的名字,猛然間扼制住她的咽喉,讓她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余淺微微抬起自己的手上的紙張,毫不費力的扔向牆角,肆意的飄灑,像絕望的紙飛機,落在每一個角落。余淺弓起自己的雙腿,雙手環抱著膝蓋,把頭埋在手臂中。仿佛在和自己做困獸斗,疲憊不堪。

嚴一邊收拾自己的衣服一邊回想著關于這里的美好,這個房間里有很多的回憶,關于林信北的。

她清楚的記得,林信北第一次把她帶到「發光體」時的神情,那種驕傲,滿足,開心的表情,她可以感覺到在他的世界里終于開了一扇窗,可以不再依靠任何人,憑著自己的能力去實現夢想,去給身邊的人帶來幸福的那種驕傲。

嚴麗在18年的歲月里,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幸福的。當她發現,自己可以不再是一個局外人時,也能和余淺一樣,分享到林信墨的快樂。

「學姐,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了,你再也不用去車站了,我們有自己的家了。相信我,所有的努力都會換來好的生活。」

眼角有淚滑落。

嚴麗忽然十分懷念曾經的那段日子,每天都在心滿意足的活著,看著疼愛她的林信北,該是多麼驕傲的一件事啊。

「這里,也有,我嗎?」。嚴麗不可置信看著眼前的少年。

她和林信北的交流不多,相處的時候,大多部分是她在抽煙,林信墨像個唐僧一樣在旁邊說這不行那不行,女孩子要好好愛惜自己之類的話。而她向來不搭理,心情好的時候會拉著他去這個城市的一些小角落涂鴉。

干淨的少年似一灘清泉,無論面對什麼,接觸到什麼,總是一副無邪的樣子。

「我的家人里,一定會有學姐的。」

「是嗎?可是你的家人,似乎很討厭我。」嚴麗擺出一副拽拽的樣子,語調淡淡的,可是心里卻掩飾不住激動,林信北許下諾言的那一刻,不管是不是在騙她,她都是幸福的。

想起了他身邊的人,嚴麗的幸福感就消失了。她很苦惱,余淺並不喜歡她和林信北來往,她一直都知道。即使是特例獨行的她,也不想得罪余淺這個大麻煩。

「你誤會阿玖了。阿玖並不討厭你,她只是很關心我們而已。時間久了,你就會知道我們的阿玖是個多麼可愛的孩子。」林信北認真的解釋著,「學姐,我們進去看看吧。我要給阿玖,小川一個驚喜。」

嚴麗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林信北是如此的信任她,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看重她,讓她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一定的分量,她還清清白白的活著。

林信墨從來不會認為她是個壞女孩,不干涉她的私事,無論什麼時候喊他出來他都會出現,在家里做了好吃的便當都會給她帶,固執的阻止她抽煙,陪她到處涂鴉。

這樣的人,她怎麼傷得起?怎麼愛得起?她知道,林信北這麼關心她,僅僅是為了余淺,她只是假裝不知道,那一顆對她好的心是真的那就夠了。

當她邁開自己的步伐,走近林信墨時,她就決定要做一個乖女孩,一個不會讓林信墨擔心的女孩。

或許那個時候她還不能插足他的生活,那麼留在他身邊,看著他也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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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最大的集團,一間豪華的辦公室里,坐著兩個人。

「劉執事,東西確定發過去了嗎?」。林月英翻閱這手里的文件,頭也不抬的問著對面沙發上的人。

「董事長,我按您的吩咐,已經發送過去了。可是已經三天了,那邊卻沒有任何的反應,我們需不需要在發送一份?」一個與她年齡差不多的男人憂慮的問道。

「不用了。該來的她一定會來。」放下手中的文件,林月英站起來,走向酒廚。「安奎,在這里,你放松點。我說過,沒有外人的時候你不用喊我董事長。」

劉安奎也不拘束,站起身來,「好。」

瑪瑙色的紅酒在水晶杯里搖蕩,酒香四溢,林月英聞了聞,遞給劉安奎,「82年的,你的最愛。」

兩人踫了杯,淺淺的品嘗這美酒。

「安奎,我們認識有50年了吧?」林月英沉浸到自己的回憶之中。

「是有五十年了。這時間過的真快啊,轉眼之間我們都老了,孩子們也都長大了。」劉安奎點了點頭,兩鬢漸白的他也像個孩子一樣笑了笑。

「元東離開我也有30年了。歲月催人老啊,你看,這滿頭的白發,不自不覺就•••唉。」嘆息著,林月英忽然有點服老了。如果不是孫子出了事,她也可以退休了。

「也是啊。還好孫少爺現在也長大了,等他接手了公司,你呀,就該找一個好地方好好休息了。」

「  」辦公室的們被敲響。

林月英放下手中的杯子,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恢復了商場上女強人的模樣。劉安奎也放下手中的酒杯,「進來。」

進來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西裝筆挺,表情一絲不苟,仔細一看,竟和劉安奎有幾分相似。「董事長,爸。」

「劉管家,你怎麼到公司來了?我不是交代你,最近不要來公司接我嗎?」。林月英佯裝生氣的看著眼前的人,這個和自己兒子同樣年齡的人,總能勾起她的回憶。

「董事長,家里的事都辦好了。是醫院打電話來,關于孫少爺的事情想和您商量,我想您要用車,就過來了。」

「星馳,那你等會送董事長去了醫院,自己也順便做個體檢,知道嗎?」。劉安奎看著自己的兒子,疼惜的囑咐到。劉家的獨子,他就這一個兒子,平時在怎麼嚴厲,卻也不是不疼愛,都是當爸爸的人,有時候做事總忘了自己的身體。

「知道了,爸,你回家休息吧。我送董事長去醫院。」劉星馳點頭,便護著林月英出了了辦公室。

「劉管家,阿生的病情是不是有新的發展了?」林月英坐在黑色轎車里,從容的問著身邊的人。

「董事長,听肯尼說,孫少爺的腦部受到重物的擊撞,顱內血塊壓住神經,需要開刀取出血塊。另外•••」說道這里,劉星馳自覺的閉上嘴,看了看前面的司機阿里,「肯尼說,關于孫少爺的病情,想和您親自商討。」

「嗯,我知道了。晚一點時間,你去把你的父親接到醫院來,我有事找他。」

「是。」

阿里透過後視鏡看到後面的人,方向盤打了一個轉,「董事長,今天需要等您嗎?」。

「不用了。」

元柯集團名下最大的楚黎醫院的6樓。

「肯尼,他的病情有新的發展嗎?」。林月英坐在沙發上,翻看孫子最近的病例,眉頭緊鎖。

「孫少爺的病例已經在您的手上,我想就不用我再說什麼了。目前,我們有兩個問題需要解決。一個是孫少爺腦部的血塊,壓住了中樞神經,導致記憶錯亂,即使做了手術,也很可能失去所有的記憶;其二,孫少爺全身百分之九十二點三的皮膚燒毀,這需要大量的種植新皮膚,並且是活人的皮膚,前提是親屬。」剛從美國留學回來的年輕主治醫生肯尼,簡單的說出自己的意見,很是玩味的看著林月英。

「肯尼,手術你有幾成把握?」

「八成。我已經給美國那邊的朋友打電話了,設備完全不是問題,我需要助手,他們也願意過來幫忙,所以只要你點頭,手術可以馬上開始。」肯尼站起身,走到林月英的身邊坐下來。

「臭小子,你最好保證手術很順利。」林月英寵溺的拍打著肯尼的肩膀,卸下自己的防備,慈愛的看著他,就像鄰家的老女乃女乃。

「是,太後娘娘,小得遵命。」撒嬌的作揖,「哎,我說女乃女乃,我一回來,你就給我這麼大的重擔,還真的疼我啊?就不怕我把事情搞砸了嗎?」。

「你呀,是女乃女乃信任的人。所以你不要讓女乃女乃失望,好嗎?」。林月英嚴肅的看著肯尼。

「那您就繼續信任我。好了好了,我們不談論這個了,讓我好好看看你,幾年不見,你還是那麼漂亮,哇,你看這皮膚,保養的比我媽媽還好。」

「你這小子,就嘴甜。回來這麼久都不肯去看我這老太婆。」

「女乃女乃,我不是給你打電話了嗎?我可想你了。我媽媽說今晚請你吃飯,等會我們一起回去。」

「行,你要請我吃飯,我肯定要去。這幾年在美國,有沒有帶一個漂亮的女朋友回來呀,你媽媽,總是念叨著。」林月英握著肯尼的手,話起家常,這個孩子和自己的孫子一樣的年齡,可是卻不是一樣的命,她看著他長大,也把他當作自己的孫子一樣疼愛。

「唉,女乃女乃你是我媽媽派來做說客的吧,美國的女人哪有咱們中國女人溫柔、漂亮啊。再說我這麼年輕,還怕找不到老婆嗎?我媽是在家里閑得無聊才操心我的終生大事。女乃女乃你可答應我不能和我媽站在一個戰線啊。你是我的臥底,不能投靠敵營。」

「好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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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英,他的病情怎麼樣了?」劉安奎站在林月英的身後,神色憂慮的看著病床上全身纏著繃帶的少年。

「肯尼說,還算穩定。只是他會失去記憶,還需要植入新的皮膚。」林月英,無奈的搖頭,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這個孩子,從小就沒有享受過什麼,現在又遇到這件事。他父親在地下知道了,一定會怪罪我現在才找到他。」

劉安奎走近林月英,手搭在她的肩旁上,「楚黎不會責怪你的,他會理解你的。」

「安奎,我這個母親是不是很失敗,我不僅連兒子都不能保護,還讓孫子變成這樣了。以後我去了下面,元東會原諒我嗎?」。林月英靠在劉安奎手臂上低聲啜泣。

「月英,你不要這樣。元東和楚黎看到你這樣,他們在地下也不會開心的。現在我們要等孫少爺醒來,然後把元宵集團交給他。」

冗長的沉默。白色的病房出奇的安靜,林月英疼愛的看著病床上的人。

「安奎,我們去看看阿生吧。他睡的太久了,也許永遠都不能醒來,我們也要做一個選擇了。這個孩子,他,也要徹底改變了,我們欠他的終究要歸還的。我相信阿生也會同意我們這麼做的。」擦掉眼角殘余的眼淚,林月英站起來,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走出病房。

劉安奎點頭,跟在她身後離開。

醫院的走廊上,林月英撥打著手機,很久那邊才接通。

「肯尼,後天做手術吧。」話一說完,林月英就掛斷電話,她害怕自己會改變想法,但是有兩個人都是不能等,她只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作出決定,讓傷害降到最低。

「月英,你決定了嗎?」。劉安奎不確定的看著林月英,這個決定很難抉擇,無論如何她都要面臨失去親人的痛苦,他看著也心痛,那兩個人對他來說也是如親人一樣。

「嗯。我已經決定了,你們不用再說什麼了。這幾天我要出去散散心,阿生就交給你了。記住,從今以後只有一個阿生,只有一個。」

這是一個偏僻的病房,除了私人的護理,和病人親屬,幾乎沒有人知道這個地方。

林月英站在病房門口,猶豫著。「安奎,你還是在外面等我吧,我想和阿生單獨說會話。」

「好。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就喊我。」劉安奎目送林月英進了病房,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幾縷陽光照進病房,白色的水仙花在玻璃瓶中恣意的開放,散發著幽香。林月英拉開窗簾,讓更多的陽光照進來。

病床上躺著一個俊美的少年,完美的輪廓,挺立的鼻翼,白皙的肌膚,長長的睫毛如同羽翼垂蓋雙眼,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只是雙目緊閉,面無血色,讓少年的臉有些蒼白無力。

林月英熟絡的坐在一邊,從被子里拿出少年的手,輕輕的按摩,然後全身上下按摩之後,在打來水給少年擦拭。而少年始終緊閉這雙眼,如遺世獨立的水仙花,等待羽化成仙。

「阿生啊,女乃女乃來看你了。最近感覺好嗎?你看你多貪睡啊,怎麼還不醒來,女乃女乃都開始想念你了。」林月英看著少年,忽然沉默了。她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決定告訴自己的孫子,舍不得失去任何一個。「女乃女乃做這個決定,真的很難過。我希望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要原諒女乃女乃。相信女乃女乃,你遭受的委屈,我一定會替你討回來,那個女人我要她付出沉重的代價。阿生,你放心,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那個時候一定要記得女乃女乃。」

三天後,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誰要求這麼做的,我不同意。女乃女乃怎麼能這樣,阿生雖然一直在病房里,但是誰也沒有權利剝奪他的權利,即使女乃女乃也不行。劉爺爺,劉叔叔,女乃女乃去哪里了?」肯尼在快要做手術的時候,听到一個驚天地的消息,氣的額角青筋突起。

「肯尼,你想讓女乃女乃傷心嗎?這個決定她也需要很大的勇氣,如果不是為了阿生,她也不會做這個決定。」劉安奎艱難的看著肯尼,這個決定實在有點難以啟齒,如果能夠有別的選擇,他們也不會這樣做。

「劉爺爺,這個手術我不能做。我不能對不起阿生,即使是女乃女乃這麼要求的,我也不能答應。」說著肯尼就打電話給前台,「今天的手術取消•••」話沒有說完,劉星馳已經搶先掛斷電話。

「肯尼,就當劉叔求你了。我爸爸和懂事長下定這個決心真的很不容易,當初听到這個決定,我也很震驚。可是除了這樣做,顧家就真的沒有人了。」劉星馳誠懇的看著肯尼,「董事長,不願意來。就是因為不想看到這樣的選擇,你今天不做這個手術,顧家就真的沒有人了。難道你想阿生當初受的委屈都白白的便宜了那個女人嗎?」。

「劉叔,這個手術我做不下去。真的,我求你不要求我,即使女乃女乃親自來了,我也不能同意做這個手術。這些對他們來說,太殘忍了。」肯尼別過頭不願意看著對父子。

無論是什麼理由,這樣的決定實在太荒唐,不管對阿生還是其他人,他于心不忍。他也希望阿生能夠醒來,只是這個方法是在太荒唐。

「肯尼,如果你不同意做這個手術。那我們只好換別人了,我知道你難做,劉爺爺我也不難為你。我們已經請到了你在美國的導師dates,他願意做這個手術。」劉安奎沉重的說出這個想法,「其實,你女乃女乃是希望你做個手術,那樣阿生才不會那麼痛。我也知道這樣做很殘忍,要你親•••」

「劉爺爺,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會做對不起任何生命的事。」肯尼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辦公室。

劉星馳看著震動的門,嘆了口氣,「爸,您別難過了。我們要為顧家的將來想想,不管我們有多難過,都要這麼做。」

「星馳啊,給dates的助手打一個電話,手術開始吧。」劉安奎再也撐不住,癱坐在沙發上,蒼老的臉上瞬間多了幾道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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