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菲望著前方湛藍的天空,輕輕展顏一笑,大哥曾說,遂城在這個方向呢!揚鞭一甩,小紅馬邁開步子,迅速朝前跑動了起來。
蕪菲在馬上目視前方,眼神堅定︰五哥,你若上天,我陪你上天!你若成魔,我陪你下地獄!
遂城往西去五十里,有座聞名遐邇的「無相寺」,寺廟佔地廣闊,環境清幽,是貴人們的消暑聖地。
佔滿半坡山地的銀杏園里,蕭兮璟站在那兒,只是靜靜看著葉片的歡快舞動。那神態,氣場,令十步開外想要說話的侍衛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久久,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何事?」
「啟稟王爺,「風」字五百暗衛出動,「照」字的一千勇衛,五百留守盂縣,五百已至程廷縣。」
「嗯,按計劃行事。」
「是!」侍衛抱拳離去。
沉魚順著璟王爺的目光看了看小扇子似地葉兒,抿了抿嘴唇,小心說道︰「王爺,鳳三爺與蘇行浪協助柳言剿了「聚義堂」余黨,兩人現欲往晉城。」
霍地轉過身來,蕭兮璟眉頭一皺︰「這個鳳三!」
「兩日後啟程,鳳三爺高調地去「平安車馬行」雇了馬車。」沉魚垂下眼簾,不去看璟王爺的臉色。
「派人阻了他們,讓鳳三來遂城見我。」
待沉魚再度返回銀杏園時,眨眨眼,簡直有些不敢置信。
仰頭,漫天簌簌作響的葉片,低頭,仿若墜入凡塵的白衣男子。此時,男子退卻一身的清冷,神情寧靜柔和,正蹲身地上撿拾著一個個小小果子。這一刻,眼前若是四月的春光,繁花漫天,如景似畫的生動。
「沉魚吃過白果沒有?」
平靜舒緩的語氣,令沉魚的神情也輕松了許多︰「往日在蕪菲姑……平遙公主那兒吃過。」
蕭兮璟沒抬頭,拉了衣擺兜住小果子︰「她不喜歡公主的稱謂,叫姑娘就行。」
「屬下不敢!」
「你我之間還講這虛禮作甚!」起身,蕭兮璟抓著衣擺緩緩走來︰「把這果子曬干了,當零嘴吃吃,對你那入秋就咳的毛病有好處。」
「是。」沉魚不善言詞,心中感激,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趕緊撩起衣擺來接果子。
蕭兮璟擺擺手,抓著衣擺的一角掖在腰帶中,緩緩問道︰「沉魚心中可有牽掛之人?」
沉魚怔了怔,回道︰「屬下從未想過這些。」
看著四處搖動的小扇,眼前浮現少女撿了葉兒,扇著自己鼻尖的笑容,蕭兮璟喃喃道︰「是啊,不想那樣的事,只是因為沒遇見那樣個人。」
沉魚沉默了會兒,說道︰「這可遇不可求的事,也是有緣者得之,得之者,幸甚!」
笑了笑,蕭兮璟側頭看著他︰「倒是長進不少,會搬玉虛和尚那套說辭了。」
沉魚的臉紅了紅,不自在道︰「屬下,屬下希望王爺與蕪菲姑娘早日締結良緣!」
「呵呵,好,屆時咱們一醉方休!」
「屬下奉陪!」
御書房里,蕭天陽擰緊眉頭,神色冷峻地審視著手中的奏報,鳳目微抬,只是漫不經心的掃視,立在一旁的太子如墜冰窖,額上竟有細細冷汗滲出。
「璃兒,太子府中的門客幕僚仗勢欺人、強取豪奪,你可知曉?」
太子瞄了眼御案後,小心而又略有委屈地說道︰「兒臣奉旨在盂縣清剿余匪二月有余,對門客幕僚的行事確實是疏于約束引導,兒臣甘願受罰!」
蕭天陽把奏報往御案上一扔,伸指按壓著右側的太陽穴,眯著眼楮,緩緩說道︰「你上的折子朕已看過,盂縣余匪如你所說,盡數全剿?」
太子斟酌了下,謹慎回道︰「盂縣山多林密,匪類又猾狡如狐,兒臣追剿二月,幾無聞听作亂之事。」
「 」的甩下一本折子,不怒自威的淡淡語氣︰「自己看!」
太子躬身撿起折子,迅速地翻看了下,頓時,臉色微變,垂頭跪在御案前,不敢擅自出言申辯。
蕭天陽冷冷地掃了眼,哼了聲,道︰「陽奉陰違,欺上瞞下,你就是這樣來應付政事的?做為皇子們的表率,任由門客幕僚仗勢欺人,你好生威風!」
「父皇,兒臣從盂縣撤兵之時,確已無匪人作亂,兵部張忠大人可為兒臣作證,請父皇明鑒。至于府中所生之事,確是兒臣的疏漏,兒臣回府定將嚴加管束。」
雖是跪著為自己申辯,卻是不卑不亢的態度。蕭天陽最不喜猥瑣膽怯之人,皇子們深諳其道,犯錯與否,俱是一副磊磊丈夫模樣。
果然,蕭天陽的神色緩和了些,微微一聲嘆息,拿起另一本奏折翻開,緩緩道︰「你當朕老了麼?你與張忠在盂縣剿匪二月,兵士懈怠,每日飲酒作樂,竟不知上千的強匪隱匿其中,以致你等撤兵,匪人變本加厲,騷擾更重!你說說,身為太子,應當如何受罰。」
「兒臣,兒臣所率將士俱都來自京城,盂縣山高林密,蚊蟲甚多,將士們不慣野外求生,所以,兒臣讓他們輪番休息。是兒臣安排不妥,甘願領受責罰。」
字字句句,真情真意,充分體現了太子的宅心仁厚,體恤下屬的善意,也正是蕭天陽教導皇子們應當恪守的︰「禮賢下士,仁義治邦」。
「哼!」蕭天陽眼眸細起,精光流動︰「狡辯之詞!」
「嘩啦啦」,紙張紛紛落地的聲響,還有一本砸到了太子的頭上。
眼皮跳了跳,太子微微抬目。
「仔細看看!」冷冷的話語,蕭天陽甩袖離去。
太子把頭磕在冰冷的地上沒有抬起,心中五味雜陳︰總有一天,我再不用磕頭,只會高高在上看著別人向我磕頭!哼,真是我的好兄弟,捅我的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