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姬 第七章 煙雨

作者 ︰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

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為誰去。

他說他要來,只是不為我……

難掩心中的失落與苦痛,我幾乎跌落在地,可強烈的自尊心卻支撐我仍苦苦堅持,踉蹌的走出了張義的視線,不再理會被拋在身後的世界萬物,只淪陷在苦痛的折磨中。

少卿,你既然不是因為想我,又何必苦苦追尋?你明知若不是為了你,任何的理由都不會成為我回去的原因。你明知你的一切要求,即使是赴死,我也不會拒絕。你更明了回去對你我意味著什麼,你又為何苦苦相逼,甚至不惜以自己為誘餌,逼我回去呢?

若我回去,你又打算如何待我?置我于何地?難道當真打算要我這個舊人看著你與新人歡愛嗎?還是要我克己守禮的尊稱你們為兄嫂,聆听你們的甜言蜜語?為什麼偏偏要這樣!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為什麼不能讓我逃開這一切,你,非要這麼殘忍嗎?這個小姑,我做不來!

我該怎麼做?慌亂過後,我逐漸冷靜下來,步伐沉重的走回房中,跌坐在床沿上,靜靜的開始考慮未來,考慮對策。然而坐思良久,腦中仍是一片空白,千頭萬緒最終竟匯成昔日的回憶不斷在腦中盤桓……

「夢柔,你真好,每次我難過的時候你總在我的身邊。等將來你嫁為人婦,遠嫁他方了,我一定會很舍不得你的。」少卿撫著我的發,溫柔的笑著,冬日的暖陽照著他溫暖好看的臉,一切都變得暖暖的,空氣中充斥著幸福的味道,令人沉醉。

我懶懶的鑽進他的懷里,任由他的暖暖的手在我的臉龐與發間來回摩挲,慵懶的撒著嬌,用猶顯稚女敕的聲音說︰「那我就嫁給你,這樣我們就永遠不會分開啦。」

「呵呵,你這個小傻瓜!」我的話在他听來既天真又好笑卻又令人心疼,他不由的緊了緊擁著我的臂膀,把我整個陷入他柔情似水的懷抱中。

「不行嗎?」。我揚起頭,無賴的說到。

「哥哥怎麼可以娶妹妹呢?」他的下巴輕輕的抵著我的額頭,嘆著氣,悲傷若有似無。

「那麼,就換我來娶你吧!總之,兩個人要在一起,我們永遠都不分開,好嗎?」。我眼神中的堅定讓他動容,用低沉沙啞的聲音溫和的貼在我的耳邊說道︰「好,永遠不分開……」

一句情之所至的沖動之語卻被我錯當作了愛情永恆的承諾,一句不分開困住了一段情卻綁不住兩個人,如今只剩我一個還糾結徘徊在這段幽谷中找不到在出口。怎奈鴛夢難圓,一轉身已是萬水千山……

是我太傻,認為只要付出就會有回應,認為只要一句愛你就可以抵過一切,卻從不曾考慮過愛也有深淺,情也有長短。多情自古空余恨,好夢由來最易醒。夢醒的痛楚是可以忍受的,但如若明知鴛夢已碎卻仍深陷在其中不願醒來,那才是最可悲的,一切的訴說,就如同此刻的我……

「小柔,我听張義說少卿哥哥這兩日里就能到京里了,真好。」正當我陷落在無限苦思之中時,安然笑著跑進了我的房里,來向我報告這個「好消息」。她沒有察覺到我的反常,徑自走到床沿上坐了下來,笑著說︰「這下可好了,你們終于可以團聚了,你的苦日子總算到頭了。」

「嗯」听了她天真的話語,看著她開心的樣子,我不忍說破,只能站起身,走到窗前,不讓她看清我臉上的表情。

「听張義說,他是到京里來做事的,似乎是你爹給他在京里謀了一個職位……」安然開心的向我「販賣」著在張義那里套來的情報。

「你是說……」爹給他謀來的官職?呵,爹若有這能力能謀得京官,大娘早就火急火燎的送大哥來了,哪里輪得上他?大哥這麼多年都留在衡州,就已經說明了大娘和爹並無那個能力。恐怕,他那一官半職,是他那……那老丈人為了女兒,才做出的走動罷了。想到這些,我心中不由泛起陣陣的酸楚。

「怎麼了?你不知道嗎?」。對于我的突然出聲,安然感到很奇怪,她用探究的目光看著我,等待著我的回答。

「若是如此,倒也是極好的,他成了親,又有了大好的仕途,這便是再好不過的了。我還能有什麼所圖呢?」我沒有把內心的苦楚和盤托出,只是捋了捋略顯凌亂的發絲,略微別過頭去,三言兩語將人生境遇的尷尬虛掩過去,不再提及。

「嗯,似乎是這樣的,我也是听義哥哥說的……」雖然我自認為表現的不著痕跡,卻仍舊讓安然瞧出了端倪,我的反常讓她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輕聲的追問道︰「怎麼了,小柔?有何不妥嗎?」。

「我……沒什麼,只是不知衡州到京城距離遙遠,路途顛簸,他帶著我的新嫂嫂可還方便?」安然的好消息讓我怎麼也提不起高興的勁來,是吧,他們才剛新婚,他又豈會拋下新婚妻子只身赴職!跟何況他那尊貴的新娘本就來自京城,她又豈會甘于寂寞,一人留守衡州呢?徐一一,你別再天真了,不可能的!別再抱著任何希冀了,你的感情是他所不能珍惜的!放下吧!

看到我那一臉落寞,安然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她不安的看著我,囁喏著說︰「你是說,他會帶她來?」

「他理當帶著她的,不是嗎?他們是新婚遣絹,怎舍分離。」我嘆了口氣,笑著掩飾自己的情緒,想讓自己更灑月兌一些,卻難掩眉間不期然流露出的傷痛。

「小柔,你還好嗎?」。也許我的演技實在太拙劣了,連一向天真的安然也能看出我心中難言的悲傷。她走到我面前,溫柔的牽過我的手,一臉擔心的望著我。

「然兒,我沒事,我也以處理好這件事的。相信我。」我強壓下心頭的郁結,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安慰著說道︰「從我離開家的那一刻起,我已經決定放下了,這樣的事遲早都要面對的,我可以的。」

「你真的處理好自己的感情了嗎?」。安然認真的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關切。

我不說話,只是避開她的目光轉身望向窗外,天空中不知幾時飄起了濛濛細雨,無聲卻冰冷的滴落在屋瓦上,蘊起了一層層淒冷的水霧,充滿了整座城市,讓整個京城顯得迷幻而淒涼。遠處的城門被這薄薄的寒紗籠罩著,顯得若有似無,就像幸福,看得見卻捉不住……

「下雨了,」我淡淡的開口︰「然兒,還記得那次我們一同在少卿的書房里斗詩的事嗎?那也是一個雨天,屋外的空氣就好似今日一般,煙雨蒙蒙。我還記得那日他起的頭便是‘一入凡塵煙雨濃’,當時我順口便對了……」

「不要逃避好嗎?听張義說,他明天就到了。」安然被我的突來的感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略顯煩躁的打斷了我的追憶,只想讓我正視這個殘忍的現實。

「不會的,安然。過去的事是回不了頭的,我不可能轉身,因為再怎麼努力都回不到過去。我已經,放棄他了。」我知道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可是,若我不欺騙,若我坦白一切,難道事情便會有所改變嗎?即使我願意,可一切早已時過境遷,早已回不到當初了。

「那麼,為什麼還帶著這個?為什麼還每夜握著他的折扇入眠?」不知何時,安然已從我枕下抽出了少卿的折扇,她舉著扇子,嚴肅的站在我的面前,逼我正視還愛他這個事實。

「然兒,不要這樣好嗎?我……」

「小姐,小姐,徐大少爺來了!張管事讓我來請您下去。」正當我痛苦的向安然討饒之時,她的貼身丫鬟寶兒急急的跑了進來,大聲的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你說什麼?」安然驚訝的問道。

「徐、徐、徐家二少爺來了!」寶兒氣喘吁吁的重復著。

听到她的話,我背影一僵,直直的站在那里,一言不發,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麼……他是一個,不,他和嫂夫人一起來的嗎?」。安然猶豫良久才小心翼翼的開口。

「這……奴婢不知。」

「蠢材,你怎會連這都不知?」安然微慍著呵斥道。

「奴婢、奴婢、是張管事差人來通知奴婢的,所以詳細情況奴婢並不清楚。」寶兒唯唯諾諾的回答著。

「下去吧,告訴張管事,我這就過去。」打發了寶兒,安然慢慢走到我身邊,默默的陪我站著,什麼話都不說。

「你去吧。」我淡淡的開口,不帶任何情緒。

「別緊張。我去替你看看情況。」

「不用了,如此大的禮數,想必我那新嫂子一定是來了。」我淒笑著低下頭,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該來的總要來,又如何躲得過去︰「你去吧,我梳洗梳洗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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