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正明知未曉 第九話 不速之客

作者 ︰

趕場,默戲,讀書,轉眼距離那個夜宴,己經過去十日,沈落月的生活似乎又回歸到了往日的波瀾不興。初曉經常跑來尋她,一如往昔的天真快活,皺著鼻子抱怨又被文先生逼著做了什麼功課,有時候又會眉飛色舞地說一些在教會女校戲弄修女嬤嬤的趣事。文先生,每次在心里默念這個名字,臉,總會暗暗暈紅了。

對于那晚發生的一切,沈落月絕口不提,但她清楚,風波並未平息,李瑯芊依舊未歸。

直到第十一日的午後。她房間的大門被猝不及防地推開,與李瑯芊一起出現在門口的是蕭家的兩位公子。此時,蕭仲銘正被大哥架住右臂,大半個身子已被鮮血浸透,傷得很重。

「阿月,今早仲銘送我回鳳棲閣,上車時被暗線盯上,中了兩槍。現在哪里都不安全了,只有你這里可以暫時安頓,阿月,再幫我一次,就這最後一次,好不好?」午後的微醺的日光下,李瑯芊的旗袍上沾染了男人的血跡,往昔戲謔冷傲的眸子里,此刻只有無力與央求,水光瑩然。

「進來吧,我去找大夫。」後退一步,看著這個奄奄一息的男人被攙進內室,沈落月喚來不知所措的蘭煙,「他們是從後門進來的,讓阿祥什麼都別說,你快去把靜安堂的劉大夫請來。」

安排好一切,扶著門框回頭,只見蕭伯鈞已經向自己走來。沒著軍服,西裝領帶禮帽,褪去了當晚的戾氣,仿佛只是一個尋常人家的尋常男子。

「沈小姐,舍弟身中兩槍,需要把子彈取出來,可否尋一把匕首之類的利器,我們等不到大夫來了。」眉眼焦灼,但語調依舊鎮定萬分,蕭伯鈞雙手均是鮮血,面色卻絲毫未變。

「嗯,我去辦。」點頭,沈落月迅速走出房門,畢竟人命關天。

「多謝。」身後,男人的聲音,低低想起,帶著內疚的感激。

「不必。我只是為了瑯芊。這件事瞞不了多久的,盡早想好後路吧。」

「我會去找姜老板談的,等仲銘的傷勢穩定,我們就離開。」

沒有回應,沈落月奔進了廊院,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全身而退。

沈落月不知道蕭伯鈞是用了怎樣的辦法,亦或者對姜黛雲承諾了什麼,她看到一向嚴苛而深不可測的阿姆將蕭伯鈞一路送出了偏門,目送他的車子消失在巷陌盡頭。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沈落月,一字一句地開口︰「好好照顧他。」

取出了子彈,處理了傷口,虛弱的男子只是一徑地沉睡著,夜里起了高熱,說著胡話,瑯芊不敢離開半步,沈落月則默默陪在她的身旁。

瑯芊的雙眼早已熬得通紅,她和沈落月默默對燈而坐,自嘲著開了口︰「許是我上輩子欠了這個冤家的,這輩子統統要還。」視男人為無物的女子,終是動了真心。「我本不該自私地拉你下這趟渾水,事到如今我必須告訴你所有的一切,否則對你不公平。」

沈落月不言不語地地听著,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作為蕭靖遠的私生子,蕭仲銘在蕭家一直是一個尷尬的存在。母親莫卿雲是身份低微的歌伎,至死都沒能得到一個名分,丟下四歲的兒子,淒涼地在一只小船上辭世。蕭伯鈞長他十歲,蕭靖遠常年帶兵在外,沉穩持重地大哥成了愛他護他的依靠,面對大太太的冷待,面對下人背後的非議,蕭仲銘將蕭伯鈞當做唯一的親人,在大哥的引領下成長著。

十八歲,考入陸軍軍官教育班,以優異的成績獲得了到法國伊斯特陸軍航空學校深造的機會。也就是在這段時間,在法蘭西的土地上,蕭仲銘認識了一群心懷共產主義理想的青年,在他們的影響下,蕭家二公子閱讀了大量有關于共產主義的著作,信仰,也在悄然轉變著。

而蕭伯鈞,少年揚名的國軍將領,就這樣被自己的弟弟親手推到了一個進退維谷的境地。忠于黨國,浴血奮戰,從來都未曾猶豫過,如今,卻總是夜夜無眠。

「這些,全部是仲銘告訴我的,他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給了我,我是定不能負他的。」輕輕抿了抿干裂的朱唇,李瑯芊淡笑著,「歡場上,能遇到這樣一個男人,是我的福分。盡管,他只當我為紅顏知己。」

「瑯芊,你可曾後悔過?如果不曾,那我支持你的選擇。」從小到大,沈落月沒有看到李瑯芊真正追求過什麼,而這一次,她就像一只無所畏懼的飛蛾,撲向一個也許沒有光明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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