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華絕代 第十五章 滄海月明珠有淚(下)

作者 ︰

我們在壓抑的沉默中旁觀凌鑫前世與剎那前世的故事。

的確如我猜想的那樣,靈心無微不至地照料前世的剎那,那個名叫徐惠的男子。徐惠對靈心的鮫人身份也並不吃驚害怕,跟她講述很多關于陸地上的逸聞趣事,後來便在島上建了個小屋住下。

這段前世的記憶似乎是些片段構成的,每一個都是幸福開心的畫面。靈心調皮,在海里捉弄徐惠,用魚尾潑了他滿身的水;徐惠摘果子或是用火烤些海魚給靈心品嘗,她像只小狗似的直盯著流口水;徐惠忙著扎新的筏子,靈心就為他捉很多魚蝦犒勞……

不知過了多久,這片海岸空無一人。孟無念嘆口氣︰「我能聚攏的只有這些。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堅持要求你來瞧瞧這個夢的內容了吧?」他凝視剎那。「你該不會想讓我與這個女子的今世再續前緣?」剎那反問。「沒錯!」「不可能!」剎那斬釘截鐵地回答。

「怎麼不可以?」我搶白。「凌姑娘跟我說,她總覺得在夢里面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等著她記起來,若不是為了記住你,她何必這樣沉迷于夢境,不吃不喝昏睡三個月。」「我們前世真的相愛嗎?」。剎那冷不丁地蹦出這樣一句。我愣住︰「那還用說,這都擺在眼前。即便你們只能在這海岸見面,也願意相守相愛。」「你听他繼續說下去。」智洵打斷道,「有時候,我們眼楮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那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我試探地詢問,仙人與凡人命魂上前世記憶的封\鎖也許不同,剎那也許全都記了起來。

「好,就讓我來告訴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剎那用力地甩雲袖,往海的方向走了幾步。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采珠人,采到了一顆罕見的大珍珠,旁人嫉妒就散布謠言說他還藏有世上最珍貴的避水珠。有位高權重的人信了,綁走了他的家人,要他拿避水珠來換,否則以後再也見不著他的父母還有妻子。」

「避水珠——」孟無念倒吸一口氣,「你——你難道——」我的心也驟然緊縮,那避水珠乃是成年鮫人的眼球制成,若是照這樣推理,靈心豈不是——

「采珠人獨自乘船要去傳說中有鮫人出沒的神秘海域,遇到風暴翻船。原以為死定了,卻沒想到被一個鮫人女孩救起。鮫人女孩告訴他自己再過半年就成年了,他便耐心等待。可是與她相處的幾個月,采珠人漸漸被鮫人女孩的善良純真打動,加之原本以怨報德的愧疚感,他不禁內心矛盾,有些動搖。」

「最後呢?」我心中還有些期許。

「可是采珠人的父母以及與他同甘共苦的妻子都在等他,他沒有其他選擇。」剎那背朝著我們,「半年之後,鮫人女孩在海中完成成年禮以後,便游上岸來找他,並告訴他第二天便要獨自前往東海龍宮以作為成年試煉,可能有很長時間見不到了,如有不測也許永遠都見不到了。采珠人只能下定決心做他應該做的事情。于是他以慶祝為由,邀女孩共飲他們一起釀的果子酒,鮫人不勝酒力醉得一塌糊涂,他便趁此剜眼取珠,並倉皇駕船離去。這就是真正的故事。」

剎那完全使用了第三者的角度敘述,仿佛徐惠和靈心的故事與他完全沒有關系。「所以我跟那位姑娘根本算不得什麼情人。」剎那冷淡的態度激怒了孟無念。他大邁步子向前,正要揪住剎那的衣襟,後者迅速施咒撐開結界,將孟無念彈開。

孟無念被剎那的結界震開,跌坐在地上。他爬將起來,又要向剎那動手,只是他的掌風仍被剎那的結界輕松彈回。「你既然有勇氣挑戰我,怎麼沒勇氣承認你喜歡她?」剎那立在原地,眯著眼冷冷地回應孟無念的攻擊。我再次愕然︰「孟公子,剎那夢使說的是真的嗎?」。「男人之間的交談,你暫時不要插足。」智洵在我耳邊囑咐道。我也發覺面前兩個人的氣場與之前完全不同了。

「你不要胡說,我與她只是做交易罷了。」孟無念低著頭,沒有直視剎那的眼楮。「交易?」剎那冷笑道,「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們孟氏族人何等精明,怎麼願意做這不平等的交易?以你平日的力道,雖然吃力也能夠擊碎我的結界,而如今你連我的幾道風刃都難以抵擋,若不是你過度消耗自身靈力來重復聚攏夢境,怎會如此?」

孟無念沒有反駁,聲音又低了些︰「的確,我是喜歡她,第一次見她是她在後山樹林里偷偷練走路,她摔在林子里失聲痛哭的樣子深深印在我心里。為了能與她多接觸,我才願意多交換一些夢,這樣便能常常見她,雖然——雖然只是在她的夢里,每當她的夢被你毀滅之時,我便進到她的夢中把新的夢境交付于她。可是我不能跟她在一起——她心中是有你的!」「可笑!我與凌姑娘未曾見過面,更何況,我身為仙人也不可能動凡心!」剎那听到無念的話,聲色俱厲地喝道。

「不,你不同,你們前生有緣,今生完全可以再續——」孟無念執拗道。「前世今生,各歸各位。」剎那語氣緩和,「鮫人靈心乃是我每千年必經的一劫而已,既然我已回仙位,就已是重生。我是剎那,而非徐惠;她名凌鑫,並非靈心。你若是喜歡她,何不大膽表露心跡,听听她的回答。」「可是她心里若不是牽掛于你,又怎會沉溺于這個夢境?」

「你倒是君子,想要成人之美。只不過——」剎那話未說完,海天間忽然像是裂開一道巨縫,有強風從縫中襲來,卷起滔天巨浪,向小島撲來。

「這是怎麼回事?」智洵吼道。「時限已至,該是我們回去的時候了。」孟無念強撐起身子,念咒結印,奈何靈力似乎不足無法完成結界,剎那沖上來單手按在無念的後背上,向他輸送靈力。強光閃過,我們四人再次回到了最初的樹林。

此刻,圓月升至中天,將林中這塊空地照的通亮,我驀地想起大婚那夜自己在竹林幽境初遇弘王的時候,也是像這樣的月圓之夜,可是月光如水,奈何心亂如麻。我轉過臉看智洵,而他也也正好瞧著我,目光相接,我見智洵眼里閃過一絲慌亂,又迅速收回目光,待要詢問有何異常。

「我們回來了——」剎那嘆口氣,想要把在夢中未說完的話說完,卻听得孟無念溫柔地喚著「凌姑娘——」其余三人目光移去,那拄拐杖被玉鳴攙扶著從斑駁樹影中走進月光里的粉衣女子正是凌鑫。

剎那看著無念目不轉楮地瞧凌鑫,便飛快地輕聲道︰「我只是要告訴你,前世徐惠並不喜歡鮫人靈心,今生的剎那也不會對這個女子動心。希望你不要再做無用之事。」

「孟公子、李姑娘、李員外,你們沒事吧?」凌鑫艱難地朝他們走過來。「玉鳴姑娘過來找我,我也搞不清楚狀況,怕爹爹添亂就偷偷跑過來。幸好你們都沒事,要不然凌鑫又要愧疚。」

「這位是——」她注意到披散著頭發的剎那,面對世間少有的清雅俊秀的男子,她眼中微微有驚嘆之色,一如前世初見的神情。孟無念不由地有些落寞,但是微笑介紹道︰「這位是夢使剎那,乃是仙人。」

「仙人?」凌鑫綻開笑容,如同月下盛開的芙蓉,望向無念,「孟公子,自從認識你,我便有機會見識到這世間許多奇特之事。」「這位夢使便是負責夢境之事,我同他說好了,這次你再夢一次他就為你開一次後門不消除你的記憶。」剎那听到他的話猛地轉頭,低聲道︰「我何時答應過你?」孟無念也壓低聲音道︰「你不是要我不做無用事嗎?她看過那個夢之後,我就不再糾纏你。而且——」他瞪了剎那一眼,「你前世那樣對她,這輩子還一個人情怎麼了?」我離他們很近,兩人的耳語我听得很清楚。剎那深吸口氣︰「好,我只給她一個時辰的時間。但是我話說在前頭,即便她放不下前世,也與我無關。我只是夢使剎那,做不回徐惠。」「好。我只是要與前世的你公平競爭罷了。」孟無念頷首道。

他轉臉向凌鑫,從袖中取出一顆鮫人淚,在月光下更是熠熠生輝。「這不是我的珍珠嗎?」。凌鑫疑惑。「是的,你的珍珠是貯存夢境的最好容器,你把它服下,我施咒助你入夢。」

「等等!」我提議道,「不可以弄個像剛才的結界,帶凌姑娘進去嗎?」。同時朝無念眨眨眼,希望他明白我的意思,若是那樣子便同我們剛才一樣,凌鑫會是鮫人靈心和徐惠的旁觀者,不能感同身受,也許就不會再次喜歡上剎那。我原先還希望凌鑫剎那再續前緣,可是听到孟無念的痴情,自己心中已經傾向于他,只願這個為了滿足心愛女子心願而消耗自身靈力的傻小子能抱得美人歸。

他苦笑道︰「多謝李姑娘的好意。因為這個夢境本身便是凌姑娘的記憶,她只能以進入夢鄉的方式親身感受,由不得我。凌姑娘,你若是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開始吧。」「嗯!」凌鑫臉上有激動的紅暈之色,她拉住我︰「李姑娘放心,我答應過你,只要再做這一次夢,我就不再想它,而且,已經能記住它的內容了,我便可以時時回味。謝謝你!」

凌鑫平躺在草地上,枕著我的腿。她滿是信任地沖無念點點頭,緩緩閉上雙眼。看著嘴角帶笑漸漸進入夢中的凌鑫,我的心不禁懸起來。無念站在凌鑫身旁施咒,可是看上去似乎有些吃力,他眉頭不禁皺起來。「我來幫你吧!」剎那走道凌鑫的另一側,像方才助無念完成結界一樣豎指念咒。玉鳴搞不清狀況地同智洵立在不遠處,我眼楮余光看到智洵溫和簡短地向她解釋了下事情始末,安撫她的擔憂,繼而就一直凝視著跪在地上、神情緊張的我。

一個時辰之後,凌鑫在眾人的注視下從睡夢中醒來。「真是一個神奇的夢境。」她滿是興奮的神色,「我記得夢的內容。很美很美的夢。謝謝你——」她迎上孟無念的目光,忽的臉紅著低下頭,「孟公子。」

「凌姑娘,」孟無念鼓足勇氣,「其實我早在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你了,雖然我曾經只能偶爾在夢中見幾次你,本以為就心滿意足了,可是我還是想每時每刻都能陪在你身邊——」

「孟公子,你不必再說了。」凌鑫忽然抬手輕輕摁在他的唇上,「我也是。」無念愣住了,傻傻地站在凌鑫面前。「你沒听見啊!」我推了無念一下,「凌姑娘的意思是她也喜歡你。」

「可是,可是你不喜歡夢里的男子嗎?」。孟無念有些遲疑,瞅了一眼剎那。凌鑫沒有看剎那︰「夢里的男子終究只在夢中,喜歡他也是在夢中,而現實的我喜歡的是眼前的你。與其說我是被這個夢所吸引,倒不如說是為了能與某個人相見所尋的借口。」凌鑫有些羞澀地瞥了孟無念一眼,「其實,你出現在我夢里我是有感覺的,只不過我記不得了。」她再次抬手抽下無念別住頭發的玉簪,他長發披肩也是英俊非常。「你瞧,若是把這胡渣剃剃,定不比夢中的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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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這番肯定讓孟無念很是受用。他眼角眉梢溢著絲絲得意,不經意地瞥瞥剎那︰「我本身就玉樹臨風,自然是不論束發還是披散著都比夢里的要英俊瀟灑!」「沒羞!」我打趣他。「你也真是的,跟自己置什麼氣?」凌鑫拉住孟無念,「還是快些走陪我去見爹爹吧,爹爹知道一定很開心。」凌鑫性格原本就比較豪氣,這下子認定了孟無念,便一切由她主動。這時候孟無念反而有些扭捏不安。

「快去啊!」我又在一旁慫恿道。「可是,這樣唐突——」無念猶疑不決。「我爹向來不拘小節的,只會為我高興的。」凌鑫一手握住拐杖,一手搖著無念的衣袖。「這倒不一定。」我抱臂于胸前,「你可是凌寨主的掌上明珠,凌寨主正是喜歡豪放爽快的男子,要是他看見孟公子這麼猶猶豫豫的樣子,說不定火冒三丈就把他趕出門,再也不讓你們見面了。」

無念扶住凌鑫︰「既然你高興,那咱們就去見凌寨主。」「那就走。」凌鑫很開心。兩人朝我等四人道︰「我們就去聚一堂找爹爹了,我腿腳也不方便就不送李姑娘你們回屋了。」「快去吧快去吧!」我由衷地高興︰「你們的終身大事要緊,我們自己認識路。」

望著凌鑫與孟無念相攜離開的背影,我眼底全是由衷的喜悅——還有一絲羨慕。「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姜智洵探在我耳邊問道。「嗯?你什麼意思?」我感到莫名其妙。

「剎那仙人,雖然我不懂你們的仙術陣法,但是在凡塵混久了,察顏觀色總還是擅長的。」姜智洵冷靜地背手轉向在一旁靜默不語的剎那。「你看出來了?」剎那此時竟露出一抹淺笑,反問道,「有些事情看得太明白不見得是好事。活的時間長了這個道理我倒是深有體會。」

「你們在說什麼?」我歪著頭,不解道,「我好像不明白。」「不明白也有不明白的幸福,明白自有明白的苦處。」剎那微笑道。「你向來遲鈍,想不明白也罷。」智洵點了我的腦門,「好了,我們快些回去吧,這幾日糧草會還給我們,該準備上路的事情了。」

次日清早,我一陣尖叫。「這麼快!!」我激動地盤問玉鳴,「你的消息準嗎?」。玉鳴皺皺眉,「娘娘,你掐疼我了。」「嘿嘿——」我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凌姑娘和孟公子真的今晚就成婚??」「嗯,應該假不了,凌波寨的人從昨晚開始就布置喜堂和新房呢!」「天啊,真是天降喜訊!」我咬著嘴唇,偷笑道。「我听說他們聚一堂,昨晚還打了一架呢!凌寨主一見孟公子便一斧子劈上去——」「什麼?」「但是孟公子輕而易舉地空手接住了!」玉鳴趕緊把結局公布出來,「是夠震撼的,不過玉鳴也覺得太急了!」「這有何奇怪,凌姑娘其實也是對孟公子情根深重,如今正視自己的心罷了。撿日不如撞日!」「其實也有別的原因。」玉鳴端著銅鏡,「似乎是因為咱們商隊明天就啟程,凌姑娘想讓您見證他們的婚禮。」「這是自然!」我美滋滋地束起發髻。

夜晚吉時拜堂之後,聚一堂真是歡聚一堂,寨子里的人和商隊的人都開懷暢飲。孟無念這個新郎官自然在聚一堂陪酒。他行至姜智洵和我身邊︰「李公子,李姑娘,我孟某人感謝你們!」孟無念臉上有些微醺的紅暈。智洵和我共同舉杯敬道,「祝你和凌姑娘白頭偕老,子孫滿堂!」「謝謝謝謝!」我們三人一口飲盡杯中酒。

「李公子。」孟無念掃視四下,見沒人注意,「這顆鮫人淚給你。能相聚便是命中緣分牽著,我也祝你們幸福。」孟無念將一顆鮫人淚放入姜智洵的手心。不是說過鮫人淚是貯存夢的容器嗎?「這個是——」我驚訝不已。智洵也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孟無念點點頭︰「這是我為你聚攏的前世夢境。」

「不是必須你施咒才可進入夢境嗎?」。「那是我恐凌鑫體弱難以駕馭夢境才為她護航,李兄你身強體健的自然不必擔心。」「就算看了又怎樣,剎那夢使會消除的了無痕跡。」智洵端詳手中的珍珠。「這倒是。」孟無念嘆口氣,聲音含糊不清道,「我疏忽了,光想著幫有情人終成眷屬。」「幫誰?」他的話讓我們有些模不著頭腦。

孟無念訕訕笑道︰「李兄你即便不服下它,這麼珍貴的東西留著做紀念也好。我去其他人那里敬酒啦!慢用!」看著孟無念滿臉幸福的樣子,我卻心緒不安,對智洵耳語道︰「九叔,這里酒味太濃了,我想出去透透氣。」「嗯,你去吧。」智洵捏著鮫人淚,對我微笑道,「別亂跑。」「是。」

我伸著懶腰跑出了聚一堂。「真是沒想到,自己成親很累人,看別人成親也這麼累人!」我望著天上又大又圓的月亮自嘲道。兩個前的十六,我嫁給了皇帝姜睿校,又是一個十六,我成為了他名副其實的妻子。反正今生的事情我還沒搞定,哪里有時間忙前世的啊!

默默低頭,雖然凌姑娘和孟公子的婚事非常順利,可還有另一件壓在心上的事情。今晚陪同凌鑫在閨房梳妝打扮的時候,凌鑫告訴我一個所謂的秘密——那個夢是她與孟無念的故事,他們前世的因緣注定今生的姻緣。

可是那個夢境明明是是凌姑娘同夢使剎那前世的記憶,怎麼會換成孟無念呢?我驀地想起昨夜姜智洵同剎那那段讓人模不著頭腦的對話,忽然靈光一閃,似乎有些問題還沒有得到回復。瞥見屋外堆著好幾壇酒,我順手拎起兩個朝昨晚發生所有事情的林子走去。

「我就知道你在這里!」瞧見盤坐在林子空地上的剎那夢使,我熱情地招呼道。他仍舊是披散著頭發,朝我點點頭︰「你找我有事?」「今天凌姑娘與孟公子成婚,我想一定有個失意人會要些美酒來澆愁。」搖搖手中的兩只酒壇,「喏,給你送來了。」「李姑娘真是雪中送炭,剎那此時的確在想,如此良夜,若不能對月暢飲,實在是遺憾!」他抬臉瞧瞧天空的圓月,月光鍍在他雅致的側臉上,雖然他的話滿是豪氣,可是他的眼神卻有種悲涼的神色。我坐下,把一個酒壇遞給剎那。他揭開罩著酒壇的封布,仰頭猛灌了一口,我沒想到,看上去如此文雅清秀的剎那也有這般粗獷的一面。

「嗯,好酒!」剎那舉起大拇指贊道。「我拿的酒,當然是好酒了!」我露出好看的酒窩。他看著我身邊的另一壇酒︰「這麼好的酒,你怎麼不喝?」「這一壇也是你的。」我把這個酒壇也推過去,「我酒量不行,幾杯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明天還得繼續上路,不能耽誤了行程。」「哦。」剎那不再強求,只是繼續喝酒,我們兩人沉默著。

我瞧著剎那一個勁的灌自己酒,幽幽地說了一句︰「其實,我好像懂了。」「嗯?」剎那放下酒壇,帶著探問的表情︰「你懂什麼了?」「你昨天幫孟公子施咒的時候,是不是做了些手腳?」我目不轉楮地盯著他。「……」剎那默然,繼而正視她,「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以嗎?」。

「你既然不想說,那我也不再問了。」我抿抿嘴。「多謝。」「那我可以問另外一件事嗎?」。「又是什麼事?」剎那淺笑,「你先說來听听。」「我記得你在凌鑫夢里曾說她是你千年一次的劫,既然稱之為劫,歷劫者很難安然度過,我想听故事真正的結尾,可以嗎?」。我誠懇地征求剎那的意見。

「可以。」不想剎那如此爽快的答應了,「我用避水珠換回了父母妻子,離開故鄉,到了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安頓下來。可是靈心幾乎天天出現在我的夢里,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早就愛上了她,可是孝義情愛難以兩全,我只能傷害她。」

剎那這時候講前世的感覺同夢里完全不一樣,他沉入回憶之中,語氣滿是傷感。

「一個念頭在我心里發了芽。從此我沒日沒夜地干活,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十年之後,我有了兒子,也攢了不小的一筆積蓄。在三十五歲那年,我把家里事情安排妥當以後,就像年輕時候的那次出海一樣,獨自駕船找到那片小島。在東面的那懸崖上,我展開雙臂躍入碧海,就像回到了她的懷抱。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便又是夢使剎那了。」

他輕輕嘆口氣,轉臉看我。我噙著淚水︰「為什麼我現在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事情了?你對凌姑娘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要深——」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何必自尋煩惱?」剎那拍拍我的肩膀,撫慰道。「你啊,古道心腸,應該多關心下自己。」「我自己?」我笑了笑搖搖頭,「我想要的可能這輩子找不到了,能看到其他人有幸獲得自己想要的,這人間總不是很殘酷。」

「明明是很悲涼的話,你卻能笑著說下來。」他也笑了,「和你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呢?你們不幸福嗎?」。「啊!」我手足無措,「你在說什麼啊?我們不是那種關系!」「現在不是。也許曾經是,或者以後是——」「哎呀,那是我叔叔,你誤會了。」我實在是無法理解他亂點鴛鴦譜的行為。「仙人有時候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事情。」他嘆了一口氣,「我不能再多嘴了,雖然不了解你的來歷,不了解你的想法。可是還是忍不住囑咐一聲,你這種仙術無法傷害的體質,神人魔三界都是極其罕見的,一定要保護好你的心。務必牢記。」剎那目光里有不容置疑的堅定。保護好我的心?他的意思該是要我守護自己向善的心意吧,我重重點頭︰「嗯,我明白。」

「好啦,故事講完了,酒也喝完了。我該走了。」剎那站起身,理理玄衣。「你去哪兒?」我追問。「我該到天界的雷淵去承受七,七四十九天的天雷刑罰了。」他回頭粲然一笑。「什麼?」我瞪大雙眼。「夢使到了夜晚便要履行自己的職責,看好輪回的罅隙。昨天的那一個時辰,還有今天同你喝酒的這些時候,都算是我玩忽職守了,自然要受罰。」看著我擔憂的神色,他補充道,「放心吧,雷刑而已,又不是將我打入地獄不得超生。」「剎那夢使,我雪千嫣有幸認識你,很開心。」「哦?你真名叫做雪千嫣?」剎那還是淡淡的笑容,「雪?難怪你這樣特別。認識你我也很開心,有緣再見。」語畢,他在月光下漸漸透明,直至消失。

我注視月光下面前的空地,默默地流下了淚水——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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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多留言啊,小米很期待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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