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溫馨的小家
汽車悄無聲息的停在我家樓下，思遠優雅的繞到身側給我打開車門，輕輕的晃了晃還在發呆中的我，目送著我走進樓內才緩緩的離開。這是一片建于上世紀90年代的小區，現在居住的基本上都是一些老人，或者是象我父母這樣比較戀舊的人了。陳舊的牆壁，老式的水泥樓梯，油漆月兌落的實木扶手，還有時常散落牆皮的頂棚。順著樓梯，哼著小曲，我很自然的走到三樓西戶，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後，輕輕的敲著門。
片刻之後，老媽悄悄的給我打開了門。我象往常一樣先給媽媽一個暖心的擁抱，然後輕輕的拂弄著她鬢角的白發。或許是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注意到老媽滿頭的白發與日俱增，滿臉的皺紋與日俱生，真是歲月不饒人啊！「媽媽，你怎麼老了？」輕輕的拂弄著老媽散落在耳邊的白發，輕輕的擁著她消瘦的肩膀，深有感慨的說道。「傻丫頭，我都50多的人了怎麼能不老呢？」媽媽和藹的拉著我的手走向客廳，回頭奇怪的問道。「你這丫頭平時總說你老媽既年輕又漂亮，今天怎麼突然跟換了個人似的？」
走向客廳的路上，我張了張嘴剛要回答，老爸抱著他那本研究了半生的《三國》從書房里走了出來，扶了扶即將要掉落下來的老花鏡，砸吧著嘴酸溜溜的說︰「你們娘倆都好半輩子了，到現在還親不夠啊？丫頭都是快要成家的人了，你看看你們現在這樣這象什麼啊？小心以後丫頭的老公有意見啊！」
「小美，放下包洗洗手咱們先吃飯吧。今天我做了你喜歡吃的蒸豆腐干，溜魚片，還有排骨海帶湯。」听著老爸酸溜溜的調侃，媽媽尷尬的笑了笑，隨手接過我手中的包快步走向廚房。「老爸，你最煩人了，看你都把媽媽說的不好意思了！」沖著他調皮的做了個鬼臉後，我飛快的奔向洗手間，只留下老爸無奈的笑聲縈繞在安靜祥和的客廳里。「你這孩子啊，眼看都奔三的人了還是長不大，還和高中時候一樣。」
一段小小的插曲，真實的映和著家里那種平淡又不失溫馨的氛圍，一陣陣爽朗的笑聲，真實的體現了父母之間的那種惺惺相惜和對我近乎溺愛的關懷，一幕幕普通的場景，真實的展現了我所期待的幸福和習以為常的滿足。
片刻之後，餐桌上冒著熱氣香噴噴的飯菜，讓我食欲大開，顧不上還未擦干的手，飛快的接過媽媽手中的米飯，香噴噴的吃了起來。「小美，你們公司中午不提供工作餐嗎？」。溫馨的餐桌旁，老爸拖著那把陪了他十多年的竹藤椅，慢慢的坐到我身邊，目露慈光的問道。「當然有了，怎麼會不提供呢？我們中午的伙食可好了，還是四菜一湯呢，都是下面餐廳的大廚給做的。」我低著頭嚼著嘴里的排骨，囫圇不清的回答著。「我怎麼感覺你好象是三天沒有吃過飯呢？看看都餓成什麼樣子了。」老爸起身走到電飯煲旁，盛著熱氣騰騰的米飯，回頭笑著對我說。「嗨，你說的是這個呀？還不是因為老媽燒的菜好，再說了中午加班就吃了兩片小餅干，我再不餓才怪呢！」丟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我埋下頭繼續吃著碗里的飯。「好了，你們父女倆還磨嘴皮呢，等菜涼了我還得重新去熱，快吃飯吧。」老媽給我盛了碗排骨湯，悄悄的遞到我面前，悄聲的埋怨道。
吃完飯後老媽又向往日一樣忙碌的收拾著桌子上的殘羹剩飯，我也懂事的在一旁幫襯著。而老爸又如往日一樣坐在沙發旁，一邊抽著煙，一邊對著電視里的節目，發表著自己滔滔不絕的長篇言論︰「看，看，看，這康熙是怎麼演的，一點都不開明，不夠果斷，也沒有魄力，這樣的皇帝怎麼能夠抵御三桂的八年反清呢？這樣的皇帝怎麼能夠鑄造康乾盛世，怎麼能夠在位六十多年呢？真搞不懂導演是怎麼想的，弄個皇帝整天扎女人堆里，他不覺得枯燥啊？」「看，你爸又開始他的長篇大論了，趕明我把你那幫學生給你找來，再听你再嘮叨一回？都退休好幾年的人了，還和上班時一個樣子。」老媽沖洗著刷過的碗，回頭對我笑著說。「這老婆子一點都不懂的欣賞，這是文學，這是藝術，這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底蘊，你們研究外語的人啊，根本不懂國人的心思。」老爸隨手彈了彈煙灰，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屑一顧的說。
看著他們這樣善意的拌嘴，我啞然而笑，似乎是從小時候開始他們就這樣。那是很多年前，爸爸是初中的歷史老師，媽媽是縣一中的英語老師。每當吃飯的時候，或者是休息在家的時候，他們討論問題也好，談論家常里短也好，經常是這樣，而我似乎已經習慣了，而這似乎不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就象老爸經常說的——愛不是掛在嘴邊的甜言蜜語，也不是敷衍了事的夸夸其談，而是事實在在的付諸行動。
二十多年的惺惺相惜，沒有過多的甜言蜜語，也沒有花前月下的諄諄誓言，更沒有奢華的婚禮，卻讓我為他們的愛情而感動。
記得那是很多年前的周末，黃昏將至，天突然下起大雨，老媽趕輔導班還沒有回來。在那個的士公汽不怎麼發達的時代，自行車也成了唯一的代步工具。下課後，老媽頂著書本冒雨往學校外面跑，遠遠的就看見老爸撐著一把黑油布傘。此時的他已經淋成了落湯雞，直到媽媽跑到他身邊，老爸才反應過來。滂沱的大雨中，老爸騎著他那輛古董級別的自行車，帶著媽媽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去。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打濕了他的肩膀，也打濕了媽媽朦朧的雙眼。
入夜，老爸蓋著厚厚的棉被，不停的打著噴嚏。媽媽熬了熱乎的姜湯，一口一口的喂著他，仿佛是對待孩提時候的我一樣，而我也在旁邊不停的為爸爸擦著冷汗。雖然媽媽一直在埋怨著，但是從她臉上洋溢的笑容，我知道她是幸福的，因為有一個一直把她放在心里的人在默默的為她付出。不是多麼讓人欣慰的言語，不是多麼浮夸的承諾，卻很是讓人感動，讓人不禁落淚。諸如此類的事情太多太多，用媽媽的話說——此生有這樣的一個伴足已，雖然有時候他有點話嘮。
剛剛退休時的他們，或許還不太適應現在的生活，不太適應沒有講台的日子。時間一長就慢慢的習慣了，也慢慢的適應了退休後的生活。白天媽媽在家養養花，喂喂魚，老爸就專心的研究著他放不下的歷史著作，有時候他們也一起出去散散步，逛逛市場。他們現在的生活雖然平淡，卻又不失安逸的幸福，晚上廣場上有舞會的時候，他們也會去跟著那幫朋友一起跳跳舞。或許這就是他們的生活，是他們所應該享受的安逸。
突然閑暇下來的他們，卻為我的終身大事而開始犯愁。眼看就要奔三的我，直到現在還未曾向他們透露過，對哪個男孩子有興趣，這讓他們很是著急，一有他們看著順眼的就要張羅著給我介紹。今天是隔壁李嬸的佷子，長的帥氣，家里有錢，工作穩定等等，明天又是他同學的外甥，剛讀完博士回來，學歷長相都不錯什麼的，後天又是在婚介所看到的，什麼為人樸實，本分持家，會體貼人等等。每當听著這些我頭就大，總是選擇逃避，總是逃一般的躲到自己的房間里。
夜漸漸的深了，窗外皎潔的月光靜靜的撒在床前，我起身披了件外套，慢慢的踱到窗前。月光的映襯下，樓下花園里的牡丹花顯的格外艷麗，平時毫不起眼的花兒，此刻卻是那樣的美麗。隨手輕輕的翻開手機，呀！已經十點了，爸媽早已經睡下了，不知道思遠在干什麼呢，是不是還象往常一樣在辦公室忙碌著？「師哥，你干嘛呢？睡覺了嗎？」。我輕輕的打了個冷顫，情不自禁的按下手機。不一會手機響了︰「小美，還沒有睡覺呢？我審批下計劃單，明天還有不少貨要發呢，不早了，你快點睡覺吧！」
思遠平日里的生活很簡單，除了不停的工作，還有就是每個下午都會去靜水湖畔發上一會呆，至于其他的象什麼飯局了，ktv了，逛街什麼的很少很少去。有時候我從心里很敬佩他，也很心疼他，總是晚睡早起，剛過而立之年的他已經有了不少白頭發，公司的大小事情他總是要親自去經手，有什麼困難總是沖在最前面，以至于做為他助理的我感覺到很清閑，甚至是有點無聊。很多時候想去幫他，而真正深入其中才發現自己的能力和他有很大的懸殊，很多次反而幫的是倒忙，直到現在兩年過去了，我還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有一天他倒下了，那麼靜水實業會塌半邊天，甚至有倒閉的可能。
「師哥，你早點睡覺吧，我怕你太累了，怕你身體吃不消，你現在越來越瘦了」我捋了捋頭發，關心的回道。「傻丫頭，沒事的，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你早點睡覺吧，出了黑眼圈就不漂亮了，小心以後找不到婆家了。」看著他憐愛的話語我笑了，現在的他還是象大學時代那樣的關心我，就好象是對待自己的小妹妹一般，總是一副大哥哥的語氣。「晚安！」站在窗前的我收起思緒，飛快的回道。「你個豬頭，我要是嫁不出去了就嫁給你，而且這一生只嫁給你。」望著窗外漸漸幽深下來的夜色，我在心里默默的對自己說。關上窗戶，拉好窗簾，瞌睡蟲上來了，我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慢慢的往床邊走去。輕輕的關上台燈後，朦朧的夜色中，思遠那張樸實的臉龐，那抹淡淡的憂傷，那偉岸的身軀模糊的浮現在我的眼前，漸漸帶我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