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瑤瑟 第二章 後宮佳麗三千人

作者 ︰

初夏,露濃花瘦。

一絲光穿梭于合歡殿的窗欞,在緋色的月影紗前搖曳,點亮滿堂滿室中旖旎之色。隔斷處,萱草候在那半卷湘簾外,恭聲問道︰「主子,妃嬪們在外殿候著呢,您可曾起身?」

湘簾內,碧草正為皙賢妃梳髻。

花鏡前的人聲音慵懶,不經意間也能流露出嫵媚來︰「今日的妃嬪可曾到齊?」

萱草跪答,「寧妃今日身體不爽,已派身邊的貼身宮女告假。其余娘娘小主都到了。」

幽草呈上金匣,里面擺放各色首飾,華貴之氣躍然其上。碧草拿起一只珍珠玉蝶簪正欲給主子簪上,鏡前的人卻蹙起秀麗的眉,「這簪過于小氣了些,不稱這紫裳。」又過了一會兒,她微抿嘴角,輕聲道,「既已如此,時辰也晚了,你去給外頭的小主娘娘說本宮今日疲累,請諸位姐妹們各自回宮吧。」

萱草張張嘴,卻什麼也沒說,直接退下了。待萱草消失在簾後,皙賢妃的妝也成了。鏡里,遠山眉下,一雙鳳目彎成月牙,隱隱透出凌厲張揚的氣息,而那鬢邊墜金縷側鳳珠釵在光線下,泛著刺目的光芒,映那一身玫瑰紫描翟鳳抹胸裙也精致起來。

殿外,眾妃嬪出合歡殿,內心深處無一不帶著怨氣,面上仍語笑嫣然。安妃同薛淑媛走在最前,沿著各自回宮的路,眾妃也散了。待只剩兩人獨處,安妃的眉眼皺成一團,恨恨說道︰「昨夜還好好的,今日也不知那皙賢妃身子如何不爽,難不成她也成了寧妃那樣的病秧子?」薛淑媛聞此語,仔細朝周圍掃視幾眼,這才低聲道,「姐姐好糊涂,這等話要讓別的人听去,只怕宮中又要生嫌隙了。」「嫌隙?」安妃以手帕捂嘴,輕笑道,「姐姐可沒妹妹賢惠,這宮里也沒幾人有妹妹這等賢惠,姐姐也學不會這賢惠。」薛淑媛心知安妃還在為方才皙賢妃借病推月兌眾妃的請安而不爽,她的話中仍含沙射影帶著刺,只得又嘆一聲,「姐姐同妹妹自小長大,妹妹才一直勸誡。妹妹知姐姐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又心直口快。這樣的脾氣若是尋常家的媳婦,倒也能持家有方,引領上下齊心。可咱們身處深宮,這等脾氣還是改了好,自己遭難是小事,要是還使家族蒙難……」安妃不悅地擺擺手,「妹妹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姐姐拜服,可要姐姐成妹妹這樣,姐姐堵心的慌。」語罷,也不管薛淑媛身後如何,徑自回宮。

薛淑媛瞧著安妃遠去的身影,也只能嘆一聲。「韻兒,咱們回宮吧。」

略走幾步,剛走至宮門,卻瞧見碧貴嬪命宮女撐著傘在宮外候著。碧貴嬪原是揚州人士,家道殷實,自己又生得裊娜縴巧,楚楚之姿令人心生憐惜,頗蒙聖寵。此刻,她穿著一件天青色繡湘竹暗紗裙,只簡單綰起長發,簪的兩朵玉蘭花更顯別致,巧笑倩兮,眉宇之間流露出江南的溫柔。而身後侍女撐的傘是少有的青玉傘骨,用絹鋪傘面,上面層層疊疊映滿綠竹,別致玲瓏,可見聖眷正濃。她見薛淑媛走近,屈膝福了一福,柔聲道,「嬪妾給淑媛姐姐請安。」薛淑媛近一步扶起碧貴嬪,含笑道,「姐姐哪當得起妹妹的禮了,咱們都是姐妹,在意這些禮數豈不生分了?」

二人相互扶著走進外殿,韻兒托盤奉上兩只茶盞,呈在桌上,薛淑媛坐在主位上,碧貴嬪隨便挑個暗紅色梨花木椅挨她坐下,先拾起茶盞慢品,盞中翠色葉片上下起伏。「姐姐這茶是極好的,」碧貴嬪端著茶盞,眸中笑意盈盈,「嬪妾喝過這茶,嬪妾自己宮中的茶都成了俗物了。」

薛淑媛瞧她小女兒態,倒也可愛得緊,心中暗嘆江南的人果真不同,也柔聲道,「妹妹那里的茶可是皇上親自挑選的,怎能說是俗物?這茶中不同的是姐姐泡茶用的水,今早姐姐才令下人們取得荷葉上新滾的露珠,所以難免比一般的水清新些,做起來也別有風致雅韻。這種茶清新可人,就連皇上心中也最愛這種茶了,若妹妹侍寢,給皇上沏一杯,皇上勞累一天,正需要這個清心呢,要再有些茉莉花更好。」

碧貴嬪素日听下人說起宮中幾位主子娘娘中最體貼溫和的非薛淑媛莫屬,自己往日只是寒暄還未察覺,今日聞這話方知她善解人意,心中也生好感。

兩人品著茶,各自思索各自的心事,一時之間殿內寂靜,只斷續聞得殿外黃鸝鳥的脆鳴。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韻兒上前換茶,碧貴嬪這才開口,「今日妹妹倒是有一樁流言來叨擾姐姐。听眾姐妹說,十五的選秀是皙賢妃同姐姐前去主持?」

薛淑媛望向碧貴嬪,略蹙眉道,「妹妹從哪里听來這沒影兒的事,皙賢妃,寧妃,安妃位分都在本宮之上,這等好事哪輪得到姐姐頭上?妹妹如今也是高位,還是少議論這些,免得遭人口舌才是。」

碧貴嬪笑道,「說了是流言,妹妹就是隨口說說,咱們二人姐妹說說體己話,哪里又會遭人口舌了?在這宮里皙賢妃是皇上心頭第一人,自是要去的。安妃性子急躁,寧妃身體孱弱,不就是輪到姐姐了?」

薛淑媛倒不好再說些什麼,「那妹妹是什麼意思?」

碧貴嬪道,「哪有什麼意思,不就是和姐姐聊聊罷了。」

二人又說了小半個時辰,碧貴嬪見薛淑媛臉上有幾絲倦怠之色,便尋由告辭了。走在回宮的路上,一旁的丫環剪絮撐著絹傘,低聲道,「主子今日拜訪薛淑媛,事情貌似不成呢。」碧貴嬪蹙眉,恨聲道,「也罷,薛淑媛一直同本宮打馬虎,本宮想打探這屆秀女的事也不好開口。你也知道,宮外的人早已告訴本宮,本宮如今卻使不得力。」她頓了頓,又道,「薛淑媛這人倒是很隨和,值得相交,若哪天落難也可得這樣的人說個一句兩句好話。」

低訴聲在梔子花的清冽中漸漸地隱去了,只留得那蟬聲聒噪,歌唱夏天的悶熱。

離六月十五的選秀之日,愈發的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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