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生夢 第七章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作者 ︰

一路上百里花菱都苦著一張小臉低頭不語,時不時的便會將手中的絹子捏得不成樣子,想來是怕自己一個失態便在司寇逸面前哭出來,畢竟自尊心是不允許她這樣的。負手跟在她身後的司寇逸也是一言不發,時不時的會抬頭小心翼翼的瞧著走在前面的百里花菱。

穿過熱鬧的街市,進到一處較為安靜的巷子里,司寇逸突然抬眸掃過巷子盡頭大宅外的兩個石獅子,便已知到了百里府,緩步停了下來,不再前行

「花菱,我要先回宮了,你好生照顧著自己」。

聞言,一直走在前面的花菱才緩緩轉過身子,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點了點頭,又突然好似想起了什麼側過腦袋眼楮紅腫的望著司寇逸問道

「府里還有你的衣袍,我叫下人給你送出來吧!」

「不用,到時你洗了給我送進宮就是了,回吧!」

見她不多言,司寇逸也沒什麼要交代,對花菱揮了揮衣袖,負手轉身離開。

看著空蕩蕩的長巷,心里想著他已走遠,花菱才眉心一擰,眼看著就要哭出來了。

「百里花菱,你爹回來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司寇逸紫色長衫有些凌亂,出現在百里花菱面前的樣子也有些奇怪,只見他雙手撐著膝上不斷的喘著氣,不知是走了多遠然後跑回來的。

「啊?」

花菱感激的看了司寇逸一眼,慌慌張張的左右亂晃,卻是連哭也顧不上了,一溜煙跑到了府門前,不斷的將門上的鐵圈叩響,巷子旁一邊喘氣一邊捶腰的司寇逸,見她模樣慌張,這才滿意的笑了笑,理了理凌亂的長衫,又瞧了瞧衣衫顏色,終是不滿的搖了搖頭走了。

遭了遭了,只顧著貪玩,竟將爹爹讓寫的詩忘了,這下死定了,每次百里薄溪出府去商鋪巡視,都會要求她寫一些小詩或是刺繡之類的任務,目的就是為了不讓她有借口溜出府去,哪曉得她還是忘了。

大門從里面緩緩被打開,兩個開門的下人單手撐在門上,見了花菱慌慌張張的樣子,剛想詢問

「關門,快關門」。

空氣中只留下她顫顫巍巍的說話聲,就見她發絲飛揚,蓮裙飄動得跑進了內堂。

「是老爺回來了?小姐怕成這個樣子」。

左邊的下人疑惑的看著小姐離去的身影,緩緩問道。印象中只有老爺回來了,小姐才會像老鼠見了貓般嚇成這個樣子。

右邊的下人探出腦袋左顧右盼,也沒瞧見老爺的馬車,一面將他負責的右門合上,一面也是不解的搖了搖腦袋。

百里府全府上下五十余口,當家人百里薄溪有三位夫人一子兩女,除了已入宮的百里織錦,如今只剩下弱冠之齡身子孱弱的百里青葉和及笄之年的百里花菱。

進入百里府,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條寬闊的青石板路夾在兩處花園中,花園不大卻也涼亭,假山,穿廊應有盡有,青石板路往里便是內堂,內堂很大,一廳兩處廂房,東廂房是平常膳食廳,西廂房則是百里薄溪的書房,正廳便是接待客人,平常家里大小事商議的地方。

穿過大廳是各處精致小院,院與院之間由雕花長廊相連,每處小院又備有三間廂房,除了院門正中的大廂房是主子居住外,東廂房由三位隨侍丫鬟居住,西廂房一般空置,或也可以當做書房。

由西到東分別是三夫人的翩若苑,二夫人的幽蘭苑,百里青葉的灕雨苑。繞過灕雨苑經過一條鋪滿石子的小路,向西行依次是百里織錦的冰清苑,百里花菱的伊芙苑,大夫人的錦畫苑,百里薄溪的墨韻堂。

穿過大堂,花菱直接鑽進了百里青葉的灕雨苑,守院的是兩個模樣清秀丫鬟,見了花菱她倆連忙將她攔住,伸出手來向她討要東西

「小姐,你又溜上街了吧!可給我們帶了什麼有趣的玩意兒」。

「哎喲,兩位好姐姐,快讓我進去躲躲」。

花清楚爹爹最疼的人是大哥,所以若是躲在大哥的院子里,即使爹爹回來了,她也要安全幾分。

「老爺回來了?」

這花菱怕百里薄溪是全府皆知的事,好在她平時寬待下人,下人們都與她十分親厚,有什麼也會盡量幫襯著她,不然,她還不知道要挨百里薄溪多少責罵。

花菱對著兩個丫頭猛的點了點頭,丫鬟連忙招呼她進屋,而後將院門合上,守在一旁。

「花菱不會忘記姐姐們的好」。行至門邊她還不忘回頭對兩位丫鬟言謝,而後才一邊跑,一邊嚷嚷著沖進屋中「哥哥,救命啊!」

「咳咳咳」

房間傳來百里青葉猛烈的咳嗽聲,花菱推門進去恰巧听到了

「哥哥,你怎麼了?是不是又沒吃藥」。

看著斜躺在長椅上的青衣男子,花菱跑上前去半跪在一旁關切的詢問。百里青葉模樣清秀,兩鬢間幾縷黑發僅用青色絲帶松松垮垮扎著,倒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只是因為常年生病,身子有些消瘦,臉色也不似那麼好看。

見他只著了薄衫,花菱眉心微擰,起身從木架上取下薄毯蓋在他的身上,一面嗔怪道

「哥哥,天涼怎麼也不多些,若是招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哥哥的身體無礙,花菱,你的眼眶怎麼紅紅的?」

果然百里青葉是最心細的,從百里花菱一進屋,他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的每一個表情他都看在眼里。

聞言,花菱咬了咬唇,淺笑著拿過一旁的木凳坐在百里青葉跟前,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怎麼了?告訴哥哥?」

百里青葉黑眸中透著擔憂,讓百里花菱看了自責不已。

從小百里青葉便疼極了這個妹妹,百里薄溪想要責罰她時,他便會用瘦弱的身子護著她,她好他就好,她不好,他就會難受。

見也瞞不過哥哥,百里花菱望了百里青葉一眼,緩緩開口,可是剛說幾句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百里青葉只是半坐起身,溫柔的摟過她抱在懷里,右手不斷的扶著她因為啜泣而有些顫抖的背。

「是為了儲離吧!從小到大你的眼里便只容得下他,哥哥是不知道,你何以為他如此責待自己,可是花菱,你是哥哥最疼愛的妹妹,你難過哥哥也會心疼」。

百里青葉擰了擰眉,說出的話卻極其溫柔,右手覆在百里花菱長發上輕輕摩挲著,對待百里花菱他永遠是小心呵護,滿心關懷的,甚至有時已經超出了大哥應有的樣子,可那顆不安分的心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待她好,只因為從小到大心里眼里全是她了。

晚飯過後爹爹也沒有回府,百里花菱這才知自己被司寇逸騙了。回到自己的小院,隨意從書桌上拿了一本書,蘸著芷兒研好的墨,認真的抄下幾行小字讀歪歪扭扭,念著順口了,便命了丫鬟靈兒拿去爹爹書房擱著,以便他老人家回來好查閱。

天很快便暗了下來,花菱木木的坐在軟榻旁就著燭火,呆呆的望著窗外,看著枯樹變成了漆黑的一團,儼然不似白日那般景象,卻也覺得淒涼。

‘ ’窗戶突然從外面被關上,花菱抿嘴一笑,便已知是何人這般大膽了。

眼見一抹粉色身影緩緩推了門進來,接著便是一股茉莉的清香撲鼻而來,女子玲瓏小臉,卻也精致,只是那彎彎秀眉總愛蹙起,倒讓人以為是個憂思傷情的女子。淡粉紗裙移到窗邊,花菱不語反笑,徑自取了榻上幾案邊的茶喝著。

「夜里天亮,也不叫丫鬟給你換杯熱茶來,小心喝了肚子疼又該吃苦藥了」。

茶剛飲了一小口便被來人一把奪過,花菱淡笑著取了娟子擦著被茶漬沾濕的衣衫。

「雅小姐,我們家小姐就愛喝涼的」。

候在外間的芷兒突然伸了個腦袋進來,一臉無辜的望著兩人。

「就你鬼精靈了」。

花菱含笑瞪了芷兒一眼,一面取了軟墊放在身旁,一面招呼女子坐下

「姐姐怎麼來了?可是來看大哥的?」

來人是禮部尚書雅天辰之女,雅凌雪,家里排行老三,只比百里花菱大一歲。因儲府,百里府,雅府素來交好,花菱自小便和儲離,雅凌雪一起讀書,玩耍,感情自是十分深厚。

「誰來看你大哥了」。

雅凌雪坐在榻上小臉微紅,一臉不快,想來又是被哥哥氣得。她自小便喜歡哥哥,自己還曾和她約定尋得如意郎君,要一同出嫁。

花菱垂眸笑了笑,疑惑的問道

「那是?姐姐打扮的如此好看,不會是要告訴我,你深夜到府是為了來看花菱吧!」

元寶鬢上蝴蝶白玉簪份垂兩旁,遠山黛,粉胭脂,櫻紅小嘴,抹胸粉色長裙外罩一件明黃雕花雲錦長衫,怎樣看都是精心打扮過一番的,她一心念著哥哥,自己又怎會不知,可哥哥心思仿佛不在她身上,待她相敬如賓,自己每每想替她說幾句好話,哥哥都會惱自己,自己也只能不說了。

見雅凌雪的模樣應該是要留宿府中,便叫了丫鬟來

「芷兒,去多取一床被子來,雅小姐今日登門必是要住下了」。

「是,小姐」。

聞言,侯在外間的芷兒起身去櫃中取了錦被,鋪在床上。

「姐姐是怎麼了。可是又被哥哥氣著了,哥哥的脾性你是知道的,姐姐要多擔待些才是」。

握過雅凌雪的手,有些冰涼,百里花菱一面替她搓著,一面柔聲勸慰道。

雅凌雪突然眼眶一紅,眼淚奪眶而出,聲音里也帶了哭腔

「花菱,打小我們幾人就一同長大,可你哥哥為什麼總不理我啊!我是哪里不好了,他要對我這般冷漠了,你去勸勸他吧!」

見此情景花菱有些慌了,自認識雅凌雪以來還從不曾見她哭過,遂取過娟子小心的替她拭著眼淚,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寬慰,自己都這個樣子,還有什麼資格去勸慰別人呢

「好姐姐,別哭了,哥哥他……」。

雅凌雪哭著哭著就奪過百里花菱手中的娟子自己擦拭起來,一邊擦拭還一邊探究的看著她,弄得百里花菱有些莫名其妙了。

「你哥哥待你就極好,我看啊!他心里只有你」。

雅凌雪的一席話驚得百里花菱連忙捂住了她的嘴

「姐姐,你這是在說些什麼啊」。

雅凌雪也是氣瘋了腦袋才會說出這些胡話,見芷兒鋪好床出了內室,她這才握住百里花菱的手一臉愧疚

「是姐姐說錯了,該打該打」。

一方寬慰後雅凌雪早早卸了妝睡下了,百里花菱撐著頭坐在榻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芷兒,你去打听打听,爹可回來了?」

百里花菱雖是怕極了爹爹,卻也十分愛這個爹。

「是,小姐」。

不一會兒芷兒回來說百里薄溪已經回府了,百里花菱這才放心的熄了燈睡去。一夜無眠,夢里夢外都是儲離的身影。望著身旁熟睡的雅凌雪,花菱啞然失笑,真是弄不明白剛才還梨花帶雨的她,怎麼現在能如此安穩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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