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芳華 第三十七章 臨別之前

作者 ︰

自翹楚的事情發生之後,五姨太太憔悴了不少。席間,四姨太太媚聲道「五妹妹別再憂心了,翹楚這孩子也算福大命大,只是沒了生育的能力,倒是有些可惜」。

二姨太太含著笑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過「大難不死,翹楚也算是有福之人,表妹妹還提這些干嘛」,五姨太太筷子停在嘴邊,臉色有些陰郁,卻不做聲任由她二人說著。

四姨太太盛了碗海鮮蝦仁湯,不屑的看著一旁默不做聲的洛 「此事說來醫館也是有責任的,宗信不在家,竟發生這種事,醫館的聲譽應該大受影響吧」。

大太太將筷子重重放下「都是唐家的事,弟妹就別在擠兌自家人了」。

她霍的起身「姐姐,我這也就是說句公道話,這種事若是傳揚出去,那醫館的聲譽不都毀了」。

「嫂子說的在理,一家人本就互相扶持,同心協力方能度過難關」二姨太太扯了扯四姨太太的衣袖,說的誠懇又大方。

徐媽抖了抖黃色油紙傘將傘立在門側,沈氏恭敬而入帶來了絲絲涼意。

窗外細語連綿,屋內的氛圍讓人有些壓抑,唐老夫人看著在一旁低著頭嚼著白米飯的洛 ,心里滿是疼惜。

「東西都收拾的怎麼樣了」?。

「回母親的話,該收拾的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沈氏說的恭敬。

洛 將筷子輕輕放下,如今的她,更加敢于面對、敢于承擔,既然有責任,也沒必要推卸。

「翹楚姐姐的事,洛兒卻有管教不嚴的責任,雖說如今已經懲罰了那給翹楚姐姐拿藥的伙計,但造成的後果卻還是讓醫館聲譽受損,所以洛兒甘願受任何處罰」。

「誰敢責怪你,就是在打我老太婆的臉,你把醫館打理的很好,這件事處理的也很好,祖母很是欣慰,這事不全是你的責任,這件事若有人再重提,就家法伺候」唐老夫人重重的放下筷子,攬過洛 ,離別之意再次充斥心間,掃視著眾人的目光也就越發威嚴,。

二姨娘聞言不悅「母親,都是你的孫兒,您若如此偏心,兒媳不服」,二姨娘竟然說出如此大不敬的話,祖母怒容滿面「都是一家人,何必非要爭得你死我活,我還是那句話,醫館的事能者居之」,二姨娘還要說話,「怎麼,我這老太太說話不管用了?都回去吧,別在這礙眼」。

洛 看著鏡中自己亂蓬蓬的頭發,又看了看因收拾東西而弄得亂糟糟的房間,將檀木梳子放在一旁,都怪昨夜睡覺沒把頭發散下來,才這麼難弄。

碧螺撩起綴著七色彩珠的門簾,見她一副氣嘟嘟的神態,笑了一會「還是我給您梳理吧」。

蘭姨拿了件珊瑚綠繡了許多魚及水草的旗袍過來說是唐老夫人剛剛特地要春桃送來的,洛 打開來看「一片清新中綠的耀眼,倒是很符合現在的時節」。

珊瑚綠色束身旗袍,兩頰微紅,梨渦含笑,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風範,「這幾日,就要出發了,醫館的事,該打理的該交代的,老爺自會好好處理,你去只怕也是添麻煩」蘭姨看著眼前這嬌俏的人兒,佯裝不滿的說著。

洛 淡笑,自她打理醫館的事情以來,一直是盡心盡力,甚是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如今更是把她當做自己的事業一般熱愛,而這熱愛之情越深,她就越能體會到自己祖輩的對醫館的那份崇高的熱愛。

洛 拿著賬簿將庫里剩下的藥材又核對了一遍,又吩咐春喜將門窗關好,以免這些藥材受了潮。

「小姐,醫館的事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該交由下個東家來打理了」。

小雨如絲線般墜落,肆意的敲打的柏油的馬路,洛 留戀的看著醫館的每一個角落,這里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傾注了唐家人太多的心血,洛 收拾起心里的那分不舍,看著神情同樣落寞的春喜,輕拍著他的肩膀。

「春喜,我們不該難過,這里的唐家醫館沒了,但只要有唐家人在的地方,這醫館就會一直存在」。

洛 收起黃色的油紙傘,漫步在柏油路上,任淅瀝瀝的小雨打濕自己的羅裙,道的兩岸,樹葉被雨水洗的女敕綠,微風襲來,樹葉上的雨滴隨風而落,無情的敲打著樹下那縴細的小草。

玉石店依舊是冷冷清清,生意並不好,那老板見洛 有些落寞的進來,剛要起身相迎,洛 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客氣,就徑自去了書房。

來這玉石店看書已成了洛 的習慣,看著被自己整理的整整齊齊的書房,心里的那絲失意之情也見了幾分。

洛 隨手隨手翻閱著書架上那些讓她愛不釋手小楷,拿起來讀著,「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無奈」…………

初回唐家時,是滿身的不自在,如今離別在即,卻是如此的不舍,洛 細細品茗著,心想這人也太善變了,遂合上本子用手摩挲著泛黃的扉頁,心中只覺無限輕松,驀地看見下面的署名,這書房本就背光,又很潮濕,放在書架上的書早就受了潮,這本書自然不例外。

洛 仔細的看了又看,依稀認得好像是「小天」,又看了看又覺得是「小夫」,心想不會是「小犬」吧,自己一陣偷笑,「誰會叫這樣的名字?」無奈的搖了搖頭,笑著將書放回書架,出門吩咐春喜將這些都帶回了唐府。

碧螺指著被她擦得花了一片的銅鏡捂著肚子大笑出聲,洛 撓撓頭,將濕漉漉的抹布一扔佯裝慍怒道「你這小妮子,竟敢笑話本小姐,找打是不是?」。

「您這是第一次做,能做成這樣已將很好了」碧螺笑的臉頰發燙斷斷續續的說道「您都變成花臉貓啦」,說著跑了出去。

洛 拿著抹布在瓖著金色花邊的銅鏡前又擦了好一會依稀的看見了個人影,也是忍俊不禁,「還真成了大花臉了」。

碧螺用銀色盆子盛了清水進來,洛 洗過臉頰,掬起一捧清水朝碧螺揚去,碧螺來不及躲閃,淋得滿頭都是,洛 嬌笑跑到一旁,滿臉得意說「看你還敢笑話我」。

碧螺無奈的應道「我的四小姐,您還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哼,笑話我,那這屋子就將給你收拾好了」洛 說著將抹布塞到碧螺手里,看了看外面淅瀝瀝的小雨,心里想著不能再等了遂披起雨披,出了門去。

唐老夫人坐在榻上,見洛 進來,笑望著她說「外面下著雨呢,還過來干嘛?」。

洛 坐到她的身側,替她輕輕地捶著腰,她面色慈祥看著乖巧貼心的洛 ,只是微笑。

因為唐老夫人的腿疾復發,所以搬家的日期延遲了半月,洛 本該同沈氏先走的,但因擔心著祖母的身體,就留著下來。

外面細語綿綿,將屋外的景致襯得朦朧裊娜,屋內燃著淡淡的檀木燻香,洛 靠在唐老夫人的身側嗅著那裊裊的清香,心里的不舍之情越加濃烈。

唐老夫人輕拍著懷里的人,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回去休息吧,明早還得啟程呢」。

洛 重重的點頭,頓了一頓,依偎到唐老夫人懷里喃喃道「洛兒舍不得祖母」。

唐老夫人眼中滿是疼愛「又不是不回來了,有什麼舍不得的」。

雨後,花園內的植株上掛著晶瑩剃透的水滴,柔美的夕陽反射著七彩霓光。

隨著暮色的降臨,一輪圓月在雲層厚時隱時現,洛 漫步庭院,看著院內熟悉的一切,心中雖然不舍,但她本就是個崇尚新事物的人,對新生活充滿了憧憬與向往,只是轉念一想,這幾日的陰霾情緒霎時煙消雲散,不禁展顏大笑,微風徐來,不禁張開了雙臂,深深的吮吸著熟悉的泥土氣息。

回頭望時,見碧螺面朝北方磕頭跪拜,她早就知道碧螺本是北方姑娘,只是父母早逝,便被唐家收留,如今又要隨唐家遷居上海,不能去墓前辭行,也只得朝北跪拜以慰藉她雙親的在天之靈了。

洛 看的有些酸楚,雖說如今都長大了,但碧螺卻是小小年紀時就經歷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體會了世態炎涼,如今在見她這般哀傷,心中自然是隱隱難過,此時只得遠走幾步,獨留給她這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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