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雪未生 (六)突發的災難

作者 ︰

高二結束的那個暑假,他更加拼命的工作,終日在工地上奔波,為了生活,為了他的大學夢,更為了小雪的未來。最初的兩萬塊只剩下一萬八了,他一直以來的學費以及他們的生活費都是靠他在工地上用血汗換來的。

他是陽光下的鋼鐵,從來沒倒下過,麥色的皮膚有一種不屈的毅力,沉靜的眼神里蘊藏著堅強。經常有人問他,才是個未成年的孩子為何這般賣力的工作,他只是笑笑,並不作答,為了什麼?為了他的夢想,為了他唯一的家人。

這天晚上,他值班守夜,睡在一個簡陋的棚子里,他每隔一小時,都會起來在周圍巡視一遍,他,一直對工作是一絲不苟的。

深秋的夜很冷,他抓緊衣領仔細地察看著廠地,這里要建一個市區的居民樓。他仰望著這三十多層的大樓,尚未完工,可這宏偉的氣勢總讓他心頭有一種激情在萌發。

小雪,哥會努力!以後,我們也要住在這樣的大樓房里,哥不會讓你一直住在那破舊的地方。他握緊拳暗下決心。

圍著大樓巡視了一圈,他拿著手電筒仔細的都看了一遍,站在那棟大樓前,他仰視著樓頂,不由得輕輕笑了,冷風打在臉上有些生疼,天上掛著輪慘淡的月,投下稀薄的影,斑斕可怖。風吹得木棚上的塑料紙沙沙地響,他縮了縮脖子,準備回棚子里睡覺。

就在他轉身的那瞬間,忽听到一陣輕微的坍塌聲,他回頭望去,那一半邊樓房就這樣如一瀉瀑布般傾下來。大塊大塊的布幔包著的磚石就這樣覆天蓋地地向他倒來。那一刻,他腦袋里空白了一下,仿佛可以看到當年母親看著大卡車向她扎來時的驚恐。

他想,他現在也是那樣的表情吧!因為他也怕,他怕死,他死了,小雪怎麼辦?

他的身手是敏捷的,至少在腦袋還在想這些的時候,他的腳已開始奔逃。可是,縱使他速度再快,縱使上天也想憐憫這個生命,但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那如瀑布般的樓磚和沙便壓在了他身上,倒下的那瞬間,他心里很不甘願,鑽心的痛漸漸麻痹了全身。黑暗中,還有磚石癱倒的聲音,他趴在廢石堆里,下半身被布幔包著的石板壓著,周圍如小山一般堆著倒下的磚石。鮮血在他周圍蔓延,都是血的味道。

他強迫自己不昏厥,艱難的睜開眼楮,厚厚的沙塵迷住了眼眸,淚水朦朧中,他看著前方漫無邊際的黑暗,心里是無限的驚慌,漸漸虛弱的呼吸聲里,他也感覺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小雪,我記得,我欠你一個願望,你說你很想去坐那個叫摩天輪的掛在天上的圓月亮。

小雪,我記得,給你講的灰姑娘的故事還沒說完,其實她的結局是美麗幸福的,你也會的。

小雪,我還記得,哥說過要保護你一生的,至少要在你找到屬于你的幸福之前我要守在你身邊。

小雪,我要是死了,誰替我好好照顧你?

……

小雪……這麼多事,哥都沒有完成,我怎麼可以離開?

塵土揚盡後,一切歸于平靜,甚至還有那些不知名的蟲子在細細的叫喚。為什麼這是在個偏僻的市郊?周圍都是荒無人煙的寂靜,但他終于看清了前方,臉上的汗水和鮮血沾滿了塵土。他握緊放在胸口的拳頭,他要活,他不能死!因為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門口等他的歸來。

他伸出滿是鮮血的雙手,企圖爬起來,但壓在腿上的那塊沙石板很重,他動不了,咬著牙連牙齒間都布滿了血絲,他雙手抵著沙石板,緩了口氣,悶喊一聲,他竟然推開了那塊石塊,俯,他輕輕地笑了,然後,他又試著想站起來,可是那雙腿不再任他擺布,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法任命他們。

其實,他很疼,每動一下都撕裂般地疼,但,他不能放棄。腳不能動了,沒關系,還有手,不能走,他可以爬。但絕對不能死!就那樣一直向前努力地爬著,所行的地方都是一條殷紅的血跡,直到沒有血跡。

他不記得這條路有多遠,不記得自己爬了有多遠,只記得他來上工的時候是快步走了一個小時的。

當那幕黑暗的天邊有一抹淡白的時候,他終于用手走完了他的行程,直到听到一聲驚呼︰「看,這個人怎麼傷成這樣?」「快打120吧。」……他連微笑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那樣趴倒在地。

他勝利了,他戰勝了死亡,可是,他輸掉了一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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