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殘蝶 第七回

作者 ︰

斷崖的賬中。

芩雪坐在中間的一張椅子上,王荊站在她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王荊,姓王的王,荊棘的荊。」

「你是哪里人?」

「我是江口城人。」

「你為什麼要投奔我,而不去投奔玄武派?」

「因為玄武派和我有殺父之仇。」

「好!我現在派你去秋語蝶那里當間諜,你同意嗎?」。

「同意」

「每兩天向我報告一次。」

「兩天?」

「哦,兩天有點難為你了,要不然五天吧!每五天向我承上一封軍報。」

「好。」

「去吧。」

「是。」

芩雪微微冷笑了一聲︰李沁雪,想跟我玩?那麼我就奉陪到底!我是魔,而你,是人。人的把戲怎麼能瞞得過魔呢?

「咦?你……你怎麼……」語蝶看了看走進賬里的蓮歲,吃驚地說。

「芩雪讓我到這里做間諜,每五天向她承上一封軍報。」

「你被發現了。」沁雪說。

「沒有啊,我沒有被發現!」

「我說的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按芩雪的個性,她根本不可能讓一個剛剛謀面的人擔任這麼重要的工作。她肯定已經發現了你,我不清楚她是怎麼做到的。」決雪說,「她雖武功高強,但她自幼是斷劍宮的弟子,繼劍宮弟子練的是純武功,怎麼可能認破幻術?再說了,就連我也不能識破幻術,何況她?」

「芩雪不會學了冰之幻術吧?」語蝶說。

「你說她是冰雪山莊的人?我不這麼想,我想的比你更糟。我覺得她學的是魔術,她可能是星月族的人。」沁雪說,「你們沒有發現她身邊有個叫做小夜的人?她非常信任他,你們發現了嗎?還有,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她叫他小夜,我感覺那個小夜就是星月族暗幽之子暗夜。芩雪並沒有星月族人的血統。她是我的親姐姐。她一定不是人魔,她才二十多歲,怎麼可能修煉了百年?在她十歲時我們就分開了,在這十幾年的時間里,我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定是魔!」語蝶站了起來。

「為什麼這樣肯定?」

「我有一種感覺,她一定是魔!也不是你的姐姐。名字是,容貌是,可靈魂不是。你想,魔死後不能重生,魔會找一個合適的軀體住下。芩雪,就是那副合適的軀體。」語蝶說︰「而且,我覺得她說話方式特別像一個人……」

「星月!」沒等語蝶說完,蓮歲突叫道,「芩雪很像星月!」

「星月?」沁雪大吃一驚。

「就是星月。」語蝶一拍桌子。

「星、月。」沁雪一字一頓地說。

「對啊!她是魔,你再想,星月族里除了暗幽誰能叫暗夜‘小夜’?」語蝶說。

「那……星月,她為什麼不回星月族?」蓮歲問。

「蓮歲,這你都不知道?在魔住進這個新軀體的前五年,由于軀體會反抗,所以本體的靈魂會一個月回來一次。她當然是要等五年之後自己完全在那副軀體里的時候才會回到星月族了。」語蝶答道。

「那,我們怎麼辦?」沁雪說,「不可以殺我姐,她是好人。」

「她本身是好的,可軀體被佔有了。佔有她的靈魂是壞的,我們殺她也是殺那個靈魂。她然後可以去轉世的,如果我們不殺星月的靈魂,等五年過後,星月就會徹底佔有芩雪。那芩雪的靈魂只能飄在人間,她就得永生永世做鬼了!」

「我們可以趁星月的靈魂離開芩雪的軀體時殺掉星月的靈魂。」沁雪說。

「可以。」

語蝶回了兩個字,整個帳中陷入沉默。

第二天黎明,語蝶、沁雪、蓮歲三人集中在賬中。她們各自坐在各自的椅子上,賬中安靜的很。

現在蓮歲已經被易容成原來的樣子了,也不再有王荊這個人了。

「我們去殺星月。」蓮歲打破了沉默。

「那,必死。」語蝶說。

「我倒有一計。」沁雪說︰「我們去跟斷劍宮講和,從此不再攻打斷劍宮,和他們永結同好。這樣,芩雪就必須回到寧夏嵐身邊了,日久天長,寧夏嵐一定心生懷疑。便會和她大戰一場,那樣,他們兩敗俱傷,我們就可以坐收漁利了!」

「那是你親姐姐,你願意犧牲她?」

「想必,她也不願這樣沒有價值的活在世上吧!」

沁雪搖了搖頭。

「你果然冷血。」語蝶淡淡地說。

「是。」

「我們現在去哪里?」蓮歲問。

「野口,亞江已經是我們的了,我們就拿這兩個城回去交差。」沁雪說。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會上戰場,沒有想過我的生命會成為路邊的螞蟻。渺小,那麼渺小、渺小的我自己都看不見。我想走,我想離開這個地方。去看一看國家的山山水水,自由地翱翔。沁雪、蓮歲,幫我告訴玄武派的人,我走了,他們好自為之。」

語蝶咬住了嘴唇走出了帳,牽走了賬門口的一匹白馬,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語蝶!」沁雪大叫著。

「語蝶!」

沁雪望了望語蝶的背影,微微嘆了一口氣,坐在了椅子上。

我走了,他們好自為之……

語蝶牽著那匹白馬,走在一座小城的街上。路邊的人都會扭過頭去看她,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依舊美麗的驚人。穿著一件樸素的白色衣裳和一條白色褲子,腰間別著一把極其普通的劍。

「看那小姑娘,多漂亮,身材多好!」是啊,看!她腰間還別著劍,是個俠女吧!」「穿的那麼普通,臉上一點兼容都沒有,真的,這姑娘太漂亮了。」「呵呵,誰娶了她,是八輩子的福氣!」「那是,我從未見過這樣漂亮的姑娘。」街上的人一言一語的議論著。

語蝶走進一家小客棧,「小二,來間房!馬拴在門口了!」

「哎——來啦!」一個少年跑到了門口,看見了語蝶,臉色大變,慌忙跑了進去,對屋里的小二耳語了幾句。另一個小二臉色也大變,走到了門口,對語蝶說︰「實在對不住,我們這里沒……沒有房了,請足下另選別的客棧吧!」

語蝶冷笑了一下,道︰「你們這座小城里,還有客棧嗎?」。

「沒……沒,可是,我……我們這里真的滿房子!」那個小二結結巴巴的說。

「若是未滿房呢?」

「真……真的滿房了!」

「我不信。」語蝶挑了挑眉毛,走了進去。

「她是殺人犯,殺了好多好多人。」那小二小聲地對其他人說,「她是玄武派的秋語蝶,她是個反國賊!」

「是嗎?」。語蝶轉過身,冰冷地眼光射向那些人,「我是秋語蝶,我是真真正正的秋語蝶,不是殺人犯,更不是反國賊!我,就是秋語蝶!」

語蝶走到客棧門口,輕輕解開栓馬的繩子,向前方走去。

「秋姑娘請留步!」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

語蝶轉過身,看了看那人。

語蝶轉過身,看了看那人「怎麼,是你?。」

酒館里。

「你來干嘛?不會是為了報三年前的仇吧?你殺死了玄天師兄和凌蘭師姐,我還沒的你算賬呢!」語蝶笑著說。

「哈!誰想報仇了?我都已經退出江湖,哪有那閑心來報仇啊!」亦寒說。

「啊?你,你退出江湖了?我怎麼不知道?」

「我退出江湖還得通報你一聲?」

「切!」語蝶冷笑一聲,接著又低聲問,「當年把你打成重傷,現在怎麼樣,有沒有留下什麼病根啊?」

「你說呢?那麼重的傷,我差點兒死掉,怎麼會不留下病根?」亦寒苦笑著說。

語蝶咬了咬嘴唇,道︰「對不起啊!你殺死了玄天師兄和凌蘭師姐,我當時氣昏了頭,甚至都不知道我傷到你哪里?」

「你!」亦寒說,「你都不知道我傷在哪里?」亦寒說著挽起衣袖,只見那手腕、手臂上有著好多劍痕,有的長,有的短。

語蝶看了看亦寒的胳膊,說︰「原來你傷的這麼重,我不知道。」

亦寒冷笑了一聲︰「這就叫重傷?哼,我的胸口被你捅了兩劍,你的胸口挨過劍或者刀嗎?你知道那是什麼感受嗎?」。

語蝶頓時瞪大了眼楮,說不出任何話來。

「算了算了,都三年了,喝點酒吧!」亦寒舉起杯子。

「玄天師兄沒有死,我還把你傷得那麼重,我太壞了!」語蝶掏出匕首,「我沒有受過什麼傷,不知道你當時是什麼滋味!你砍我一刀吧!」

「砍你干什麼,我們也算是朋友了。」

「就當懲罰我了,我很少受刀劍之苦的。」

「我不砍。」

語蝶看了看亦寒,又看了看那匕首,挽起衣袖,在手臂上重重地劃了一下,鮮血頓時從到她的白色衣裳上。

「你做什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亦寒大叫著,「小二,拿繃帶!」

「哎——」

亦寒輕輕地將繃帶纏在語蝶的手臂上,還好作品不深。亦寒又看了看她,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自己砍傷自己的,還好傷口不深,疼嗎?」。

「如果我說不疼,那就是騙人的,放心吧。我有分寸的,不會把自己傷的太重。這一點點疼痛比起三年前你的疼痛不值得一提。」語蝶說。

「你為了我自傷身體,我很感動,可是我不明白你這是為了什麼?是,我們都已退出江湖,不再是敵人了,勉強也算朋友了,可是……」

「不要可是了,沒有什麼可是的。」語蝶說,「我只求心安。」

「我很佩服你。」亦寒抬起頭,望著語蝶清澈的眼眸。

接下來的幾天,亦寒和語蝶去了運城,並在一家名叫「竹林軒」的客棧住了下來。听當地人說,「竹林軒」是山西第一大客棧,這個客棧分為六座樓——

第一座樓是酒店,無論是住店的還是過路的,都可以在這家酒店嘗到天南地北的山珍海味。

第二座樓是戲院,這個戲院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進的,在這個戲院里的戲子都是京城出了名的宮廷戲子。要進這座戲院,必須要有身份、地位、金錢,若是你沒有身份和地位,任你有再多的錢,也休想進這家戲院。

第三座樓就是住店的地方了,這個樓叫作「詩韻」。分為二層,每層各有二十五間房,都是二十平方米的普通房間。在這個樓住要不了多少銀子。

第四座樓也是住店的地方,叫作「詩情」。分為三層,每層各有十間房,每間房都是五十平米的上房。住在這個樓的銀子就略微多一點。但是「詩韻」和「詩情」相對于後面的兩座樓「靜風」和「靜月」,那就沒法比了。

第五座和第六座樓分別叫「靜風」和「靜月」,分別都是兩層,每層都有……一間五百平方米的大房間。每個房間都花了重金裝修,而且一間房子配有五個丫鬟。能住進這兩座樓里的人,也都必須是有身份、地位、金錢的人。听說,住進這兩座樓里的人,都得五品官以上。

亦寒和語蝶住的是「詩韻」的普通房間,里面的裝修也讓人眼界大開,亦寒和語蝶選的這間房是森林系裝修,讓人感覺自己身大自然里一樣。

「亦寒,這家客棧好是好,但是,是不是太貴了?」語蝶放下包袱說︰「我們住一家小客棧就可以了,我可沒有那麼多錢!」

「我有錢的,你放心吧!」亦寒說,「我們就住兩天,一共才兩銀子!」

「那酒菜呢?」

「在普通房間里住的人,一日包三餐。」亦寒說。

「那也很貴,一天五錢銀子,很多人一個月都掙不了五錢銀子。「

「我請客!」

「好,我知道。」語蝶說,「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我想洗澡。」

「你的傷口還沒有痊愈,不能沾水啊!」亦寒著急的說。

「我不沾水就是了。」語蝶看了看他順道,「小二,燒開水!」

「哎——來了——」

小二燒了水後就和亦寒走了出去,語蝶輕輕地打開她的一個大包袱,那個大包袱里是一套威武絢麗的金色盔甲,那是她唯一的一套盔甲,是三年前她打退冰雪山莊後翊賞她的。她又輕輕收起這個大包袱,打開她的一個小包袱。她的行李非常簡單,除了剛才那套盔甲,就是她那條淡紫色的長裙和一條白色絲綢手絹了。這條手絹是玄天送她的,在這條手絹的右下方繡著一只淡紫色的蝴蝶。在她的包袱中還有一只刻著幾只蝴蝶紫檀木匣子,匣子是一本很舊很舊的書,就是當年玄天給她的那本——《玄武劍譜》

月兌了衣服,洗澡。

半躺在澡盆里,想著這些天和亦寒發生的一件一件的事。亦寒在各種時候,都是那麼的關心她。自己劃自己那道小口子,明明很輕,算不上什麼傷。可亦寒一直都很緊張的樣子,天天為她換藥,甚至連自己的包袱都不讓拿,亦寒是不是做得太夸張了?

莫非,自己和他有什麼關系?

語蝶緊緊握著自己脖子上那蝴蝶玉佩,這塊玉佩是她最值錢的東西了,少說也值個一百兩銀子。自己名字的來歷,就是因為這塊玉佩。

十八年前。

父親陪著懷胎十月的母親在家里後院的荷塘邊聊天,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母親肚里原孩子。

「大夫說了,是個女兒,希望和你長得一樣漂亮啊!」父親說。

母親模了模自己的大肚子,笑了笑道︰「也該為她取個名字了,叫什麼好呢?」

這時,他們七歲的獨生子剛好走進了後院,父親看了看他,說︰「我們的獨生子叫秋語杰,不如也給她取一個秋語什麼的名字吧!叫……叫秋語……」

母親想了想,突然眼一亮,大聲說道︰「叫秋語婷吧!」

「好!就叫秋語婷!」

過了一個長時期,母親生下了她。生她的那天,天空中竟出現了許多色彩斑斕的蝴蝶,那些蝴蝶飛舞著,旋轉著,突然,那些蝴蝶都聚攏在一起,丟下了一塊玉佩一樣的東西。

「爹爹!」秋語杰順道︰「我在咱們家後院發現了一塊玉佩!」

父親走了出來,接過那塊玉佩,那玉佩是一塊雕琢精美蝴蝶玉佩,玉也是當事最好的「香玉」。用香玉雕琢,這是寓意著什麼?第二天,他帶著語杰去了當地有名的一家「如玉坊」,請里面的專業人士看了下這塊玉,那人看了很長時間,又用火去烤,又去摔,然後對他說︰「這是一塊頂級的‘香蝶玉’,雕琢的工人也一定是有名的工匠,但玉佩不大,應該值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銀子?」父親看了看那個人。

「當真!」那個人斬釘截鐵地說道。

父親拿著玉佩去了當地算命的地方,那名算命先生說︰「出生的那天天空中有好多蝴蝶,又出現了一塊極品‘香蝶玉’雕的蝴蝶玉佩。想必這位姑娘和蝴蝶很有緣吧!她長大以後,一定是個像蝴蝶般美麗的女子吧!還有,這一場景可能也代表,她有一天會遠走高飛,飛到一個大家都未知的世界,做一個像蝴蝶般瀟瀟灑灑的江湖女子!」

父親帶著語杰,回到了家中,只見語婷在母親的情報中入睡,父親悄悄地把「如玉坊」的專業人士和那個算命先生的話告訴了母親,母親驚愕的抬起了頭,輕輕拿起那塊玉佩,戴在熟睡的小語婷身上,輕聲道︰「從此以後,你就叫秋語蝶了!這塊玉佩,它就是你的護身符,願你永遠戴著它!」

這件事是語蝶十歲時,決定去玄武派學武時母親告訴她的。

「蝶兒,那個算命先生並沒有算錯,你有一天會遠走高飛,飛到一個大家未知的世界,做一個像蝴蝶般瀟灑的江湖女子!」母親對她說。

那天,母親帶她去刺了青,在她的後背上刺了一只蝴蝶,然後又送了她一套淡紫色的,裙角刺著幾只蝴蝶的裙子,說︰「等你長到十五六歲時,這條裙子,你可以穿一輩子!」

她十五歲那年,就是她決定離開家那年,母親又說了同樣的話,送了她一只刻著幾只蝴蝶的紫檀木匣子,對她說︰「用它來裝對你最珍貴的東西。」

最重要的東西,是那本《玄武劍譜》。

在這個關于蝴蝶的浪漫故事,很多次出現了父親和哥,但是在她的記憶里,有這兩個人。她問過母親,母親對她說︰

「等你長大,便會明白。」

這是母親目前為止听到母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母親說過的令她最值得回味的一句話。

等你長大,便會明白。

她現在已經長大,可是……

可是,未曾明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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