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緣 第十篇 為他療傷

作者 ︰

醫院里,李情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在場的除了李情濤,沒人知道是為了什麼,也沒人听得懂剛剛他說的那個「他」是誰,有人猜想著是不是就是前一夜死而復生的蔣柳啊?可是李大夫不是失憶了嗎?他不是把蔣柳的事都給忘了嗎?那要不是蔣柳,又會是誰呢?難道說,在來這家醫院之前李大夫曾經出過什麼醫療事故嗎?無人知曉是怎麼回事,也沒人敢上前去相問。

「來,」護士小周拿了把凳子放在了李情濤身後,「阿濤你先坐下來,讓我幫你處理下傷口。」說著,小周就輕輕拿起了李情濤的左手,李情濤吃痛,咬著牙深吸了一口冷氣,小周在于伶的幫助下扶著李情濤坐在了凳子上︰「怎麼?很痛嗎?是不是剛剛扭到了?」小周拿著鑷子,熟練地幫李情濤鑷出手掌上的碎渣,「李大夫這種情況,我估計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不過讓他大哭一場發泄一下也好,也許發泄過後就回平靜很多,可能就不會再發瘋了吧?只是……」小周想問李大夫是不是以前有過什麼痛苦地經歷,要不然也不至于這樣,但話到嘴邊她卻又問不下去了。李情濤听出了她話中的意思,但既然她並沒有直接問出來,自己便佯裝不知,他點了點頭︰「嗯,讓他發泄發泄也好。他自己本身就有很大壓力的,也許這次發泄過後那些壓力會全都減輕也說不定。」小周見李情濤並未直面回答自己那想問卻沒問出口的問題,便一笑帶過︰「希望如此吧。」將李情濤手掌中的碎渣全都鑷出來之後小周又熟練地給他上藥、包扎。

樂樂下了出租車之後也顧不得自己的輪椅,直接扔下錢就跳出了車子,受傷的腿剛著地時就朝著她的大腦傳遞了痛得訊號,她咬了咬牙,試著走了幾步之後就直接一瘸一拐地跑進了急診部。當她奔近李情帥工作台的時候,先是看到了小周正在給李情濤包扎傷口。

「阿濤!」樂樂叫了一聲,迅速跑到了李情濤面前,要不是骨裂的腿讓她行動不便,估計她早已飛奔過去了。

「happy你的輪椅呢?怎麼就這樣直接跑過來了?萬一你的骨裂嚴重了該怎麼辦?」李情濤也顧不得小周正在給自己包扎傷口,直接跳下凳子上前扶住了樂樂,「來,你先坐這兒。」

樂樂喘了口氣,轉頭看了看四周︰「不了,我沒事的!你哥呢?他現在在哪兒?情況還好嗎?」。不等李情濤回答,她就看到了蹲坐在地上原本是嚎啕大哭現在卻是小聲抽噎的李情帥,李情帥把頭深深地埋在了雙膝之間,根本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樂樂之所以認為他是在抽噎,是因為他的雙肩一聳一聳的,渾身也都在顫抖著,像是在哭,卻也像是怕極了某樣事物。見到此景,樂樂不禁雙手半握拳頭,手心朝內抓緊了自己的下巴,並驚呼「天哪」。縱是她在听到李情帥發瘋的消息後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見到此情此景,她還是驚訝地叫出了聲。她以為李情帥最多也就是有些自虐,卻沒想到他竟將所有的東西摔了一地,而他自己,已完全不見了那份陽光與瀟灑,如同一只小動物受了傷蹲在牆角那般在為自己療傷,不,他這模樣,還不如那些受了傷把自己藏起來慢慢喂自己療傷的小動物。

李情濤輕拍了一下樂樂的肩膀︰「他現在這樣還算是好的了,剛剛你都沒見到,他……他大吼大叫,甚至大哭,有些發瘋,還有點自虐的傾向,我原以為,我剛剛的一番話,已讓他清醒,卻不想,讓他更加的……更加的……」李情濤哽咽著說不出話,他伸出手擦掉了悄悄滑落的淚。

樂樂點了點頭︰「你放心吧,阿濤。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他喚醒,至少,不能讓他像現在這樣……頹廢!」說完,樂樂一瘸一拐,走近李情帥,咬著牙蹲了下去——那骨裂的腿所傳遞出的痛實在是讓人忍受不住。她伸手去拉李情帥的雙臂,卻發現他抱著雙腿的雙臂團的是那樣的緊,她便用力用力再用力,終于拉開了他抱在左臂前的右臂,但與此同時,她卻被他狠狠地推倒在地。她伸手制止了想要過來幫助自己的李情濤,爬起身,再次去拉他的手臂,再次被他推到。就這樣反反復復幾次之後,他卻突然抬起頭,張開雙臂猛地抱緊了她,趴在她的肩膀上失聲痛哭。

李情濤沒想到,于伶也都想到,大家都沒想到,樂樂這個看上去似是有些弱不禁風的女子,竟會生出那麼的氣力,有那麼強大的毅力,更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在她不懈努力下,他終于放開了自己——這本是在意料之中的,在意料之外的是他竟會那樣地抱緊她,趴在她肩上哭泣。

柳風這時剛看過蔣柳的情況從重癥監護室出來,便听聞李情帥竟大哭起來,他便立馬趕了過來,卻正巧讓他看見李情帥抱緊樂樂失聲痛哭。在昨天出院前到達車禍現場前他曾問過李情帥那倆女孩是他什麼人,被告知是當天剛認識的朋友,現下看到此種情況他心中暗自大叫驚奇,他們真的是只認識了一天的朋友嗎?緊緊一天,怎麼誰都勸不下的情帥此刻會屈服于這個剛認識的朋友?她竟能有如此大的魔力?哦,不,應該是魅力才對。

其實樂樂這個時候不過是撿了一個便宜,這一下午從李情帥發現自己失憶然後開始發瘋、怒吼甚至大哭,此刻發泄到了極致已累極卻也怕極(他怕極的是眼前一直出現的一年前他出醫療事故時那個傷患的幻像)的他正需要一個肩膀來讓他依靠並做最後的發泄,恰巧樂樂就在這個當口趕了過來並迎了上去,讓她撿了個便宜。不過,這也有李情帥對她那一絲絲的情意的緣故。亦是因為樂樂這次撿的這個便宜,奠定了他們感情的基礎,讓他們彼此依賴。不過,樂樂當時如果能夠預知未來,知道今後他們注定會被拆散,且二人都會受到非人的折磨,李情帥更是為此付出生命的話,也許,她在听到他崩潰的消息時只是咬咬嘴唇跺跺腳,並不會這樣冒險過來幫他甚至讓她自己受了更重的傷。當然,人生是沒有如果的,人也不能預知自己的未來,縱然是能,或許樂樂還是會選擇這一趟,因為,畢竟,曾這樣深愛過,人生便了無遺憾了。

李情帥漸漸地停止了哭聲,像個孩子般哭鬧過後慢慢安靜了下來,可是他的身子卻抖得更厲害了,他一邊發抖一邊喃喃自語「他,他,他,他來了,他來了」。樂樂听到那個「他」字,先是怔了一下,他,哪個他?但是李情帥說「他」的時候聲音里所透漏出的那份恐懼讓她立馬明白了過來,他所說的「他」,應該就是一年前他出醫療事故時的那個傷患。看來,這才是他的心結所在。

樂樂慢慢放開了他,輕輕地問道︰「他在哪兒?在哪兒?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適才他抱著她大哭時她給他抱得是那樣的緊,以至于她險些不能呼吸了,隨著哭聲漸息,他的氣力也一點點的消去了。她才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放開他。

看著樂樂那認真地神情,李情帥的下巴顫抖著,仿似說不出話來,可是,他有話要說,他分明是有話要說啊!突然,他伸出左手緊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右手在一旁拼命捶打著左手,一邊捶打他一邊叫著︰「不要!不要!我不是有心的!我不是故意想要害你的!你別這樣!你別來!你別!」

「情帥!」「李大夫!」「哥!」

大家一道上前,合力將他的雙手給拉了下來,可他的臉上卻還是痛苦掙扎的猙獰表情,就好像真的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要致他于死地。

樂樂捧著他的臉,痛苦地喊道︰「情帥!情帥!你看著我!看著我啊!他沒有來!他在病房里!在病房里呢!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啊!我!周樂樂!happy!」李情帥終于不再掙扎,他和樂樂四目相對,他看到她的眼楮里寫滿了溫柔、憐惜,甚至是愛意,他漸漸平靜了下來,臉上慢慢露出了一個笑容︰「你好美!好美啊!我……不!不要!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我沒有……happy,你是happy,你是周小姐,是你啊,我怎麼就沒有發現,原來你……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你別過來!我去求你……原來你這麼美!美得讓人都忍不住想要……不!我不是故意的!你走開!快走開!」李情帥就這麼反反復復著,一會兒他眼楮里看到是自己心中覺得那麼地美艷無暇的樂樂,一會兒站在他面前的卻是來向他索命的那個人,他一會兒溫柔一會兒暴躁,大家都緊緊地拉著他、抱著他,柳風甚至讓小周去準備鎮定劑,必要時先讓他安靜下來再說,不然他會瘋掉的。而樂樂一直都捧著他的臉,當她听到他夸自己美,甚至讓他忍不住……雖然後面的話未說出,但她卻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她心跳加速,不由得眼神閃爍。看不到她那安定的眼神,李情帥狂躁起來,一直在叫著。樂樂咬了咬下唇,她有一個想法,可是,這樣做會不會太……算了,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迅速地,做了某個動作。就在那一瞬,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他不鬧了,大家也都慢慢松開了他,都錯愕地看著他和她。

因為,她把她的唇,緊緊地貼在了他的唇上。

她,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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