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月旃氏、月林氏兩個帶著各自的兒女到迎福居請安，老太太見了孫兒、孫女們心里高興，便留他們多坐了一會兒。而月耀早就觀察清楚，月華身邊帶了綠萍、青青兩個人，沒坐一會兒他便尋了個借口出了院子，讓一個剛留頭的小廝把青青給叫了出來。
「听說，你要做大哥的通房丫鬟？」月耀開口便問。
青青被問得雙頰通紅，不由大急地說道︰「奴婢只是一個丫鬟而已，要做什麼都是主子的安排，哪里是我要不要的？」
月耀看她滿臉通紅的樣子，心里更急，言辭間不由得帶上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來︰「那你自己呢？你是怎麼想的？願意？還是不願意？」
「奴婢又有什麼資格說什麼願意、不願意？身家性命都是主子的，除了認命還有什麼辦法？」青青跺了跺腳，想想又覺得委屈便背過身去不看月耀。
「身份是死的，可你人是活的呀！我的心意你明明已經知道，可你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卻是半個字也不肯告訴我，」月耀繞到她身前，發現她的眼眶發紅，再一想起茵兒的事，愈發覺得青青是被逼無聊，便向她說道，「我現在只要你一句話，如果你說願意，我就從此丟開手不管了，如果你說一句不願意，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想法子替你爭一爭。」
青青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若奴婢想出府去呢？」
月耀那句話都說出來了，這會兒也只能跺跺腳說道︰「那我就想法子要了你的身契送你出去。」說完，心中卻又覺得一陣不舍，便又補了一句，「大不了，我以後到大哥的莊子上尋你就是了。」
青青不由得破涕為笑，想了想，既為月耀這番心意感動，卻又覺得這事說起來容易，真做起來哪有那麼簡單？她的身契在月華手上，而月華又那麼喜怒無常，到時候一句「不放」，月耀還能從他手里搶人不成？再說，其中還牽扯到老太太的安排，再怎麼情深意重，月耀也還能為了一個丫鬟去違抗老太太不成？她拿帕子抹了抹淚，說道︰「二少爺，奴婢不過是一個丫鬟，你又何必如此？」
「你明知道我從來沒把你當作丫鬟過。」月耀說道。
「可是……」青青猶豫。
這時候，月華從迎福居那邊走了過來，牽起一邊唇角看著他們兩人，說道︰「你們兩在這里說什麼悄悄話呢？」
月耀下意識地擋在青青身前，對月華說道︰「大哥，我正好有話要對你說。」
「哦？」月華好奇地看著月耀，問，「二弟有什麼話盡管說就是了。」
「我跟青青這個丫鬟甚是投緣，想把她要到懷雲堂去服侍。」月耀說道，像怕月華拒絕似的，又連忙說，「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唐突，不過，我可以用翠竹、翠雲、翠玉三個丫鬟跟你交換，她們雖然蠢笨些，可也都是懂規矩的，大哥一定不會吃虧的。」
月華笑了兩聲，說道︰「永輝堂里已經有一屋子的丫鬟了，我還要二弟那幾個翠……什麼的做什麼？再說，那些丫鬟雖然在懷雲堂服侍，可身契卻在大太太那里吧？你又如何與我交換？」
「身契雖然是在母親那里，但是要拿出來卻也容易。」月耀說道，「大哥既然不要翠竹、翠雲幾個，若是看中了別的人也可以。」
「你我兄弟一場，別說是個把丫鬟，便是什麼奇珍異寶又有什麼不可以相讓的？哪需要交換？只不過……」他看了青青一眼，說道，「青青的爹娘是我生母陪嫁莊子上的莊頭，為我娘和我打理莊子二十多年也沒出過半點差錯，也算是有功勞的，如今他們把女兒交到我手上，也是想讓她過幾年好日子，就這樣把給她給了二弟，恐怕不好向她爹娘交待。」
他果然不肯答應，青青的臉色不禁一白。
月耀卻還未放棄，他拱起手向月華深深一揖，說道︰「大哥，如果青青到了我那邊，我一定不會虧待她的，還請大哥成全我。」
「二弟言重了。」月華伸手把月耀扶了起來，為難地說道，「可是，祖母那邊……」
「祖母那邊自由我去承擔。」月耀連忙說道。
月華便溫和地朝青青笑了一下，說道︰「也不知道是你哪輩子修來的福氣，竟能得二弟如此看重。青青連忙屈膝一福，進府這麼長時間，她對月華的害怕已經根深蒂固，他越是笑得溫柔她的心里就越是發毛。這會兒，他這麼一說，她竟嚇得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月華便又向月耀說道，「青青雖然是丫鬟，但畢竟也是有生身父母在的，待我問問他們的意思再給二弟答復吧！」
「謝大哥成全。」月耀喜道，連忙又說道，「若我有什麼能為大哥做的，也請大哥盡管開口。」
「那我就不客氣了。」月華吩咐青青退下，然後向月耀說道，「我身邊有兩個丫鬟已經服侍好幾年了，最近她提出想贖身，我想把她風風光光地放出去，可是身契卻在大太太那里，如果二弟方便的話，不妨幫我要一下。」
月耀點頭，說道︰「不知道大哥說的丫鬟叫什麼名字？」
「綠萍和玉蟾。」月華說出了她們的名字，然後又笑了一下，說道，「我本想親自去要，可是又不好開口，若有二弟幫忙就更好了。」
「我明白的。」月耀知道月華是因為平時對月旃氏不太恭敬，到了求人的時候自然也不好意思說話。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看著時間不早了，便相邀一起去了學堂。
自從月府里定下了新的規制之後，跟隨少爺去學堂的只能是小廝，青青便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永輝堂。像見了救命稻草一般地抓住玉蟾，語無倫次地把方才的事情全跟玉蟾說了，然後不停地問︰「這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你……」玉蟾研究著她通紅的臉色，笑道，「你希望是真的呢還是假的呢？」
「我、我……」青青說不出話來。
玉蟾便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說道︰「若二少爺當真放你出府自然是件好事，可若不是，你去了懷雲堂又能有什麼好結果？大太太把二少爺看那麼緊，你又是從大少爺身邊過去的，她能容得下你嗎？」。
一盆冷水把青青的激動澆熄了，她心中一緊，好一會兒才吶吶地出聲︰「那我該怎麼辦？」
「希望二少爺說話算話，拿到你的身契以後還願意送你出府吧。」玉蟾說道。
青青怔了半晌，目光忽然變得堅定起來，她抓著玉蟾說道︰「不，二少爺如此待我，我又怎麼可以一走了之？大不了，我處處小心些就是了，大太太要打、要罰我都忍著，只要不犯大錯，大太太也不能把打死吧？便是做個無等的小丫鬟也沒關系，能在二少爺身邊就行。」
玉蟾看著她發亮的眼楮，知道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青青此時的眼里只有四個字——飛蛾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