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一品丫鬟 第十二章 訓斥

作者 ︰ 千枝萬葉

「是。」月華點了點頭,轉回身向月望打了個千兒,恭恭敬敬地說道︰「兒子給父親請安。」

月望見老太太一副生怕他責罰月華的樣子,只得點了點頭。老太太連忙提醒道︰「還有你母親。」

月華便轉向一邊的月旃氏,也是照樣地單膝而跪,不卑不亢地說道︰「給太太請安。」月華是月望的原配李氏所生,當時,月旃氏是月華的一房妾室,月華三歲時生母去世,月望將月旃氏扶為正室,但從那時起,月華就始終沒有叫過月旃氏一聲「母親」。

月望見月華態度冷淡,險些又要發作,還是月旃氏搶在他前頭說道︰「快起來吧!」月華的冷淡讓她有些失落,但眼里還是滿是慈愛,勉強地勾起笑容,關心地問道,「吃過飯了沒有?身邊都是誰跟著來的,怎麼也沒給你加件衣裳?」

「吃過了,是玉蟾和綠萍跟著來的,天氣又不冷。」月華不冷不熱,問一句便答一句。

月旃氏點了點頭,說道︰「這就好。」神色卻有些欲言又止,爾後卻化成了一聲輕嘆。

老太太見狀不由得也嘆了息了一聲,要說她對現在的月家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地方,那就是月華對月旃氏的態度了。在她老人家看來,月旃氏的賢惠那自然是沒話說,對月華也是什麼好的、精的東西都往他屋里送,態度幾近于討好,但畢竟不是生母,月華不能全然接受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老太太作為家里的長輩,看著一家人不能和樂融融總覺著有些不美。

月眉見屋里的氣氛一變,月望又在皺眉,她連忙離了美人榻下去給月華見禮。月耀、月盈幾個也才想起來似的,上前和月華見禮。又有丫鬟們搬了椅子出來,老太太讓月華也入了座,僵凝的氣氛才略好了些。

看著齊聚一堂的四子二女,月望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說起來,四個兒子中最听話的就是長子月耀,一直在刻苦攻讀,小小年紀已經略有所成,但性情中卻始終缺少了一份靈動機警,而四子月朔已經七歲,無論讀書、習武還是其他方面都十分平常,倒是月弦十分聰明,從現在開始培養或許能有所成。唯獨長子月華,只比月耀大了不到一歲,但已經長得豐神俊朗,氣宇軒昂,府中的老人誰不說月華長得最像當年的月望?他天資聰穎,偏偏從小就沒有了生母,養成了現在這種乖張的性情。想當初,月望在月華三歲時就親自給他啟蒙,教他讀書識字,看他舉一反三,現在卻……

月望想起來就有些不悅,又礙著老太太不好發作,便尋了一個話頭說道︰「前天翰林院的曾大人曾提及皇上欲在明年開恩科廣選人才,如若消息確定下來,今年九月便開始院試了,華哥兒、耀哥兒一同讀書,四書五經也已經學得差不多了,我想讓你們下場試試,你們有沒有把握?」

「雖然不敢提‘把握’二字,但孩兒讀書這麼多年,也想去見識一下考場,也順便稱稱自己的斤兩。」月耀站了起來,謙虛地說著,目光里卻是自信滿滿。

月望便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向月華,說道︰「你呢?」

月華也站了起來,說道︰「孩兒志不在此。」

月望的眉頭先是皺了一下,卻也沒有顯出不悅的樣子,只說︰「志不在此也沒有關系,世上也不僅只入仕為官這一條出路,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你這樣的年紀正是立志的時候,那麼你的志向為何?」

「正如父親所說,世上除了入仕為官之外還有很多出路,兒子暫時還未定下志向。」月華不卑不亢地說道。

「漢人又不能入伍從軍,像我們這樣的人家,爹爹和祖父都是在朝為官的,不從科考入仕,難道卻要去做那販夫走卒不成?」月盈在一旁听了,不由得插嘴道,「我看,大哥其實是學業不好,不敢下場吧?」

月旃氏連忙喝止。

「自古以來,真正的英雄豪杰大多不是科舉出身,為父讓你們參加科考也不過是想讓你們增加些見識,能夠光耀門楣更好,若不能,為父也不會強求。」夏人入侵中原以後延習了漢人的科舉制度,但科考出身的人並不受朝廷重視,因此,月望心底對兒子們參加科考的事也並不熱衷,這次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他語重心長地看著月華,說道,「但是,讀書明理乃是為人之根本,無論你將來有什麼樣的志向都不能丟了這些做人、處事的道理。為父不會勉強你參加科舉,卻不能不管你的學業,你說說看,最近都學了些什麼?」

「正讀著《中庸》。」月華說道。

月望便朗聲說道︰「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念完之後便看著月華,示意他續下去。

「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死而……」月華坑坑巴巴地背誦道。

月耀跟月華自小一同長大,見狀不由得大急,小聲地提醒道︰「死而不厭!」

「看來也不必問你這是什麼意思了!」月望冷笑了一聲,說道,「我今天去了一趟學堂,沒有見著你也就算了,竟然程先生也說很少看見你,現在竟連向祖母請安也來晚了,你到底在做些什麼?」

月華答道︰「並沒有做什麼,只是程先生講課迂腐呆板,動不動就要扯到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我听著覺得沒趣兒,所以不想去,寧願在家里讀書寫字罷了。」

「沒趣兒?讀書是讓你們學著明理,不是讓你去玩的!程先生年高德勛,便是偶有感嘆也是讓你們知道世事人情,你怎可如此詆毀師長?時至今日,你連一篇《中庸》都沒有學完,你還有臉嫌棄先生迂腐?」月望說道,老太太在一旁連連說道「算了、算了」,月旃氏也在一旁勸解,他只得忍著氣,又問,「那請安又是為何晚到?」

月華抿緊了唇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實說道,「晚膳時沒注意時辰,稍微晚了一些。」

月望的手重重地在椅子上拍了一下,說道︰「沒注意時辰?你若真有把孝道放在心里,遣個丫鬟看著更漏到了時辰便提醒一聲,又豈會出錯?分明是你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

老太太連忙說道︰「你這樣說豈不是連飯都不能好好吃了?華哥兒子身子骨本來就弱,哪里還能經受得住這樣的折騰?都是那起子下人不省心,明知道華哥兒晚上要到蓉華院和迎福居來,就應該早些準備晚膳,免得誤了他的時辰才是!我早就說過,孩子們都還小,哪能單獨放在外院?」

月旃氏便上前向月望福了一福,勸道︰「都是妾身沒有照顧好大少爺,老爺別生氣了。」她是月華的繼母,月華身邊的下人都是她一手安排,是以,老太太說下人沒有侍候好她出便出來認錯。

「你……」月望見月旃氏雙眉微蹙,月望頓時心生不忍,正要開口訓斥月華卻忽然聞見他身上一股若有若無的酒氣,恨鐵不成鋼地指著月華說道︰「怎麼能什麼事都怨在下人身上?耀哥兒也住在外院,怎麼不見他晚到?就連盈姐兒、眉姐兒也都是獨自住在自己的小院里,你越發連弟弟妹妹都不如了!還喝了酒!唬弄我說什麼寧願在家讀書,分明是成日在家飲酒作樂!像你這個樣子如何做弟妹的表率?」

月華抿緊了唇,輕聲說道︰「如今在父親的眼里,我自然是比不上弟妹們!」

「你這是什麼意思?」月望氣得一掌拍在椅了的扶手上,說道,「你的意思是為父的偏心了?自己不爭氣還有臉怨天尤人?我怎麼會教出你這麼個不尊師長,不敬父母的東西來?」

老太太連忙勸說道︰「入了秋喝兩口酒也不防事,只是別多喝就行了,你這些話也忒重了些,至于院試,要去就兩兄弟一起去好了,反正中與不中都不打緊。」

「是啊,大哥你就跟父親認個錯,同我一道去參加院試吧,正所謂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月耀說道,「反正院試也不考文章,不過考些辭賦罷了,這兩個月抓緊時間多學一些,也未必不成。」

「老爺,華哥兒還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您慢慢教,哪能上來就著急上火呢?」月旃氏也勸說道,又向月華使了個眼色,「華哥兒,快向父親認個錯。」

月華猛地抬起了頭,不帶絲毫笑意的眼楮里閃過一絲冰冷,讓正看著他的月望一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一絲冰冷卻已經消失,他低下頭深深一揖,說道︰「孩兒知錯,還請父親原諒孩兒這一次。」

「好了好了,以後可要好好讀書才是。」老太太在一旁打著圓場。

「回去以後把《中庸》全文給我抄十遍,不抄完不許出房門一步!」月望說著還覺得不解氣,便沖一旁侍立的丫鬟瑞香說道,「去,把大少爺身邊跟著的人叫進來。」

正屋里的聲音一大起來,院子里的丫鬟們就通通噤了聲,綠萍正緊張地拉了玉蟾的衣袖問她少爺會不會被責罰,瑞香便出來喚人了,綠萍嚇得臉都白了。玉蟾便上前捏了一下她的手,小聲說︰「沒事的。」

兩人進屋後便屈膝蹲下,向一屋子的主子問安。月望細細地打量了她們一眼,見也沒有特別出挑的,面色微霽地將剛才的責罰告訴她們兩人,說道︰「回去告訴你們院子里的人,在大少爺抄完書之前,誰要是膽敢放他出去的打三十大板,攆出府去,還有,以後再不許他喝酒!听到了嗎?」。

「听到了。」玉蟾和綠萍兩人齊聲應道,綠萍猶豫了一下,又說,「其實大少爺平時並不沾酒,今天……」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月望的雙眼冷冰冰地掃了她一眼,她便嚇得將剩余的話全吞了回去。老太太身邊的猿媽媽連忙站出來,斥責道︰「放肆!大老爺面前豈有你們說嘴的地方?」

綠萍嚇了一跳,連忙跪下,說道︰「奴婢知錯!」

月望說著又看了月華一眼,說道︰「回去吧!抄好書之前也不用你來問安了。」

「是。」月華答應著,又一一拜別老太太、月旃氏,與弟妹們道了別,躬身退出了宴息室,只有老太太有些不舍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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