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月城涌出一抹譏誚的笑來，重重地說道︰「如歌，你以為我時隔五年還什麼都不顧地過來找你，是因為恨你嗎？」
他質問的眼神讓人心疼，如歌捏住手指，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你自己也知道這理由有多麼沒有說服力吧？呵，我恨的人？夏如歌你再排個千年萬年也輪不到你吧？」
他越說火氣越大，站起身兩步走到她面前，想要繼續說下去卻一眼看見她放在膝上被捏得泛白的手指，登時心頭一軟，嘆口氣緩緩蹲了下去。
「傻丫頭，明明是我受了委屈，你怎麼還哭了？」
她咬唇忍淚的模樣實在讓他心疼。
如歌側過腦袋躲過他的視線，固執的眼淚就含在眼眶里將落未落。
「如歌，我來到南京，是來愛你疼你護你的。千萬別因為我哭了，那我會內疚到沒辦法原諒自己。」
一句話讓她的眼淚瞬間崩落。
「不管如歌你喜歡我也好討厭我也好，不管你現在願意接受我也好不願接受我也好，我都不會逼你做出決定。但你也要明白，恨一個人是罪，喜歡一個人哪里是罪呢？五年前，我既然遇見了你，喜歡你就成了我的權利，無論你接不接受，都不能夠改變我的心意。」
「如果說五年前的那個夜晚真的成為了你我之間的障礙……」安月城輕輕一笑，眼里柔光百轉，「如歌，那是林宗輝造下的罪孽，你不該用他的罪孽來懲罰自己。」
「那不是你的錯，那一切都和你無關。」
如歌心里的一根弦被這句話重重波動，胸腔內頓時一遍一遍地傳蕩著他的聲音。就好像是某個一直壓在心頭的巨石被輕易地掀開，那巨石下的柔軟突然暴露在空氣中脆弱得一塌糊涂。
眼淚不受抑制地涌出眼眶。
她開始像小朋友一樣嗚嗚地哭出聲來。
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可是一生下來就被人扔在福利院；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卻在那麼小的年紀忍受世人的唾棄和世界的不公；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可是好不容易尋到了父母卻想把她賣錢；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卻在那晚遭遇那樣的對待……
她真的好委屈，可是沒人知道。
這是安月城第一次看見她放聲痛哭的模樣，苦澀的眼淚淌進咧開的嘴里，丑得一塌糊涂，他也心疼得一塌糊涂。
在上前抱住她的一瞬，一個馳騁商場眾人仰望的男人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她難過，他便也跟著難過。
如歌哭了好久才停下來。
她不想說話，月城便也不多言。幫著她整理好床鋪，再將她抱上床去，掖好被子。
熄燈，離開。
「月城。」
關門之前，如歌啞著嗓子叫了他一聲。
安月城頓住身子，卻沒有開口。
「安月城，謝謝你。」
謝謝你這麼這麼喜歡我，謝謝你這樣這樣保護我，謝謝你這麼多年一直一直這樣等我，謝謝你能夠出現在我的生命里，靜靜地靜靜地陪伴我。
月城站在門口，嘴唇劃出一抹笑來，「傻丫頭，快睡吧，晚安。」
……小生分割線……
下午五點，人力資源部門總監辦公事里，如歌將入職人員考核表分級整理後輕輕地放到程海生的辦公桌上，準備下班。
一轉身，卻被站在身後的程海生本人嚇了一跳。
他仍然面無表情，嚴肅得好比人物雕像，眼里深沉的光讓如歌心里一沉。這，這程總監想干嘛啊？
「總監。」如歌迅速整理狀態，對程海生特別職業地笑了笑，「總監，招聘活動進入收尾階段了，資料我已經給您放在桌上，分門別類地貼上了標簽，您一看就知道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下班了。」
程海生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莫名其妙地問了句︰「你和安月城曾經是戀人？」
如歌的眉頭微乎其微地動了下，為難地說道︰「總監，我好像告訴過您——這是我的私事，不太方便回答您。」
「可現在是下班時間，我不是程總監，你不是夏助理。作為你的朋友，有資格听到你的回答嗎？」
話說得如此誠懇，如歌只能選擇回答。
「我和他沒有特別的關系。」她頓了一下，「可是我們一同經歷了許多。」
「經歷了許多？所以，現在，你喜歡他？」程海生有些不安地看她，公司里論壇上有關于兩個人的傳言五花八門，其情節堪比言情小說。
可是他不願意相信。事實究竟是怎麼樣的？
如歌輕輕一笑，清澈的眼楮變得柔和，語氣卻十分堅定，「我愛了他好久。」只是一直愛不到而已。
她突然如此坦率，程海生略微有些驚訝，亦有些好奇，「我能看得出來，安先生也對你很是傾心，那你們為什麼不在一起呢？」
「嘿，誰知道呢？也許還差點什麼吧。」
她看了看窗外明亮的光，笑容里閃過一絲遺憾，但轉眼又笑得明朗如初，「總監，一會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吃冰激凌。」
「好。」
兩個人一同走出公司，南京特有的悶熱迎面而來。如歌帶著程海生經過公司附近幾家有名的冷飲店，轉進一條小巷中，七拐八拐地才尋到一家名叫「天晴」的冰激凌小店。
小巷里的房子都很矮，程海生進門的時候還需要低下腦袋。四周老舊的牆壁和木窗透露著時光的陳舊感，可是他總是覺得，冰激凌這個東西和這里很不協調。
如歌卻興致頗高地拿起菜單，點了一份「雪球冰沙」。程海生有些別扭地坐在吱吱作響的木板凳上，將那菜單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狀似無奈地點了份「芒果女乃糕」。
小店老板是一對七十左右的老人，雖然上了年歲卻精神抖擻，動作穩健。如歌和他們熱情地打過招呼，又回到桌邊。
「公司附近不是有冷飲店嗎？干什麼還走這麼遠到這來？」程海生不自在地像旁邊伸開長腿。
「你不要看這家小店有點破舊，老板的年紀又大，可冰激凌的味道卻十分特別，我包準你吃一次就會喜歡上的。再說，老兩口無兒無女的，歲數這麼大了還要開店也不容易，反正這里的味道也沒差，還不如把錢花在這呢。」如歌笑著說。
程海生微乎其微地揚揚眉毛，「我還真沒想到你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實際卻這樣熱心。」是誰說，每一個堅強的女人，都有別人不知道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