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星高照 037 針尖麥芒

作者 ︰ 千麥

寶安堂的楊大夫是龍王廟一帶的名醫,平日為人十分親善,小菊一家平時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也是在這里就診。如今小喜家就挨著寶安堂,被燙傷自然第一時間送到這里。

小喜被燙的手背起了一片大小水泡,才不過一盞茶工夫,就已經紅腫起來,碧璽眼淚汪汪,直擔心會因此落下傷疤,弄得一旁的楊大夫煩得頭都大了,一面往小喜手上敷藥汁,一面解釋︰「這燙傷不算什麼了不起的病,只要護理得好,一定不會有問題。」

碧璽只是抹眼淚,抽抽答答地看著他,很顯然半信半疑。醫館內來看病開方子的人挺多,都是這里的常客,對楊大夫十分擁戴,這時看三人這模樣,便都投來探究的目光。有認識小菊的,便給個笑臉,不認識的,直接面露不屑。

小菊生怕楊大夫因此煩了她們,便勸道︰「楊大夫行醫多年,這種小傷都醫過無數回了,信他準沒錯的。上次我爹的腳也是不小心受了傷,楊大夫治了半個月後,到現在一點痕跡都看不到了。小喜皮膚女敕,好的更快。」

小喜自己倒沒擔心後遺癥的問題,而是到這會兒痛感才真真正正厲害起來,幾乎令她難以把持。于是另只手緊握住這只傷手的手腕,倒抽著冷氣問楊大夫︰「有沒有鎮痛的藥?」楊大夫道︰「我這個傷藥是特制的,如若與鎮痛藥同時用,會有反作用。忍忍吧,過兩天就沒這麼痛了。」

小喜幾乎要疑心他是故意的,這傷藥敷上之後更是刺得傷口鑽心的疼,再被那棉布一包扎,越發錐心刺骨。碧璽看到她這個樣子都快抽不過氣來了,小菊也看不過,一面拿冰袋替她敷著,一面道︰「惹不住就叫吧,不丟人!」

這里楊大夫剛替她包扎好,藥房伙計走進來︰「駱爺親自來了,請師父您出來上藥。」

小喜因是女眷,被安排在里間專門隔開的位置就診,這時听到「駱爺」兩個字,兩只耳朵立刻豎起,手上痛感也似乎停頓,騰地站起來就道︰「哪個駱爺?」楊大夫已經轉身,這時回頭眨巴眨巴眼楮看著她,「這城里還有幾個駱爺?」

碧璽與小菊分站在小喜兩側,問道︰「是御綢莊那個駱爺?」

楊大夫無語地看了她們一眼,一言不發走了出去。

這城里對「駱爺」這兩個字敏感的姑娘太多了,誰不知道這駱爺是所有人眼中一等一搶手的金龜婿?就是他楊若誠,也恨自己當初沒能生個女兒,好攀上這樣的人家。這些姑娘們的心思呀,都赤*果*果寫在臉上咯。

楊大夫這般想著,已是跨步到了前堂。

駱明軒由霍亭伴著坐在醫館客座上,手指輕擊著桌面,看著伙計殷勤地端茶遞水。受了傷的右腳因為纏著紗布,不能穿鞋,故而抬起架著一張小杌子。經過這麼多天,他的臉色依然沒有好轉,路過的人們紛紛往這邊打量,但看著圍在他周圍的一圈護衛,既好奇又不敢問,有膽大的上前套近乎,卻被霍亭一句話打發開來。

寶安堂雖然有名,但堂堂駱大少爺居然這里,也不能不說是件讓人意外的事。

楊大夫走上前,含笑作了個揖︰「駱爺。」

駱明軒半抬起頭,點了點,說道︰「听說你忙,便親自來了。」說著朝霍亭一示意,霍亭便將覆在腳上的錦布掀開。楊大夫忙道︰「不知駱爺親自降臨鄙館,都未曾準備。這外堂人來人往的忒嘈雜,不如移步到里間去?里間老朽有間自用的小房,雖則簡陋,卻還算干淨。」

駱明軒卻沒挪窩︰「不打緊,你快些去拿藥,我還有事。」

楊大夫不敢耽擱,連忙前去準備。

「駱明軒,你這腳是怎麼了?」

外堂通往內間的簾子一掀,從中走出三個人,當中正是寧小喜。她徑直走到駱明軒跟前,目光大喇喇落在他纏得跟饅頭似的右腳上,抽了抽嘴角,一張臉只差沒寫上「幸災樂禍」二字。

一听說是他來了,寧小喜心里的火就怎麼也捂不住了,三天前在衙門那半夜可還清清楚楚印在她腦子里呢!這時候見到杌子上他那只腳,她的心情忽然又輕快了兩分。他被褥里的老鼠夾是她放的,而且是經過她臨時改造加強的,她怎麼會猜不出來他這腳是怎麼傷的?蹲了半夜衙門,換來他當幾天跛子,終于也撈回點本。

她彎了腰,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毫不客氣地戳了戳他的傷腳,喲了一聲說︰「看來還傷的不輕。好端端的弄成這樣,缺德事兒做太多了吧?」

「寧小喜!」

這兩下戳的很是不輕,駱明軒咬牙切齒擠出三個字,本來在輕擊桌面的手指也漸漸握緊成拳。

店堂里已經有人好奇地往這邊望來。

霍亭自打看到寧小喜時起滿身神經就已經繃緊。他家主子為什麼受的傷他心知肚明,主子有多麼痛恨這丫頭他也清楚得很,現在兩個人居然又在這里踫上,一個心懷被羈押之恨,一個心存傷腳之仇,要想這二人善了,只怕很難。

「駱爺記性真好,還記得我的名字。」小喜直起腰,冷著臉望進他眼里,「得虧了駱爺,我活了十五年終于嘗了回被當成采花賊捉進衙門的滋味,要是沒親身經歷,我只怕永生都不會相信還會有這種荒謬的事情發生。你駱爺一手遮天,在這隨州城弄死個人、栽贓個罪,就跟捏死只螞蟻一樣簡單,算我命大,竟然留了條活命回來。駱爺這麼樣對我過目不忘,莫不是還惦記著要把我斬草除根吧?」

駱明軒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

這一串話被她一字一句說來,簡直就跟坐實了他駱明軒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惡棍一樣,這不但他本人听著冒火,就連霍亭也跟著心驚起來。

霍亭看他屈起的指節都變成了灰白,忙上前道︰「爺,咱們……」他本想勸他不要與她一般見識,讓一讓她算數,本來誰攤上被他家主子下這麼大個套都得惱火,更何況她是個姑娘?但是駱明軒抬臂一擋將他生生擋回來了。

駱明軒望向寧小喜︰「我道你怎麼好端端地跑到這里撒野來了,原來是手傷了。按說你好歹也是個富家小姐,稀罕東西該見過也都見過,怎麼就那麼財迷心竅,大半夜地非闖人家府里去偷?咱們也算相識一場,真等錢用的話爺可以施舍你些,一個姑娘家,何必弄得這麼沒皮沒臉!」

這話卻是說寧小喜是上人家家里偷東西時被打傷手了!

這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到底听誰的?店堂里觀望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大部分人都在目瞪口呆看著他們的首富駱大少爺。畢竟這個人之前名聲太好太大了呀!一個高坐雲端的人突然之間被人拽下來變成跟身邊惡霸一樣的高度,很難不引人注目。

霍亭心道不妙,再一次起了阻止之心。他走上前,以背擋住眾人的目光,正要說話,卻忽然被人一把撥拉開來——

「原來你也知道人得有皮有臉!」寧小喜用沒受傷的那只手將障礙物撥開,冷笑道︰「你駱明軒有皮有臉,怎麼霸佔著良家女不放呢?你有皮有臉,為什麼你將我的人藏在後院搪塞不給呢?你駱爺這麼風神如玉瀟灑多金,卻稀罕著我一個婢女,是我太有面子還是你太不要臉?我倒不知道有皮有臉的人原來是這樣!」

人群里頓時嘩聲一片,那數十道目光里什麼顏色都有。但同時望向寧小喜的目光,也多了兩分探究。

「小姐!」

碧璽和小菊知道小喜這回火大,所以一開始並沒有敢上前勸阻,但看到兩人居然當眾互揭起了老底,而且越說越不像話,這時才趕忙上前。「有什麼話改日再說,你手上還有傷呢。」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駱明軒此時早已怒極,左掌砰一下拍在幾案上︰「霍亭!去跟楊若誠說,三個月內,不準給寧小喜看病!也不準賣藥給她!不然我就把這鋪子收回去!」

這話一出,不只霍亭一愣,就連寧小喜也怔在那里。

「駱爺,您消消氣兒……」

本來忙著開方子的楊大夫听聞伙計傳來消息,立即趕了過來。這兩個人的仇怎麼結起的他不知道,不過看病救人乃是醫者本份,怎麼能不讓人看病呢?可是他話才出口,駱明軒就立刻黑了臉︰「楊大夫是年邁耳聾了,還是打算搬了鋪子另外開張?」

楊大夫被堵得無言以對。他已經年近六十,在龍王大街行醫已有三十余年,名聲已然在外,這個時候你讓他上哪兒再重新立門戶去?便是覺得駱明軒此舉不妥,當下也只有無奈往小喜身上投去一眼。

旁邊圍觀的人卻越來越多,俱都紛紛議論起來。

這才剛敷第一次藥就被逼得不能就診,而別的醫館則未必有這麼好的醫術,一個姑娘家手上落個大疤那也是等于破了相,這不是不給人活路嗎

寧小喜甩開來勸阻的小菊和碧璽,咬牙指著他︰「姓駱的,你別仗勢欺人!」

「就是!」駱明軒揚聲,唇角一揚低頭看她︰「又如何?」

小喜氣得臉色發青,頓時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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