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星高照 028 順發當鋪

作者 ︰ 千麥

是夜柱兒媳婦並沒有留下來過夜,小喜本來只是找個由子與他們搭話,小菊又半夜趕來,更是不必留人在此。不過小喜還是再三致謝,往後就是街坊鄰居,很應該將關系搞好。

熄燈後二人在床上說起了話,談到此次來意,小喜這才長嘆一氣,將來龍去脈跟小菊說了個清楚。最後遺憾地說︰「本來要給你的山雞現在也落在興州,到時只能另外再準備禮物了。」小菊的生日是四月初五,還有十來天的樣子,時間還趕得及。

小菊自然勸慰。又閑話了一陣子,便就朦朧睡去。

翌日早起。小菊因已訂親,家里生意不必她過問,只消在閨房好好準備自己的嫁衣即可,小菊娘忙里忙外,無事也不曾多理會她,因而倒可瞞著出來,而不曾被發現。便就留下一起早飯,二人又合計著反正要等柱兒的消息,便請個做清掃的婦人來,一道把鋪面弄弄,到時再看怎麼處置。

才做到一半,花三姑忽然派人來請小喜過去。小喜惦記著湘園的建造圖紙,便托付小菊照看,自己忙簡單收拾了一下,往牙行里去。

花三姑已在牙行里等,見伙計唱聲,忙起身迎過來。「寧姑娘,里面請。」

想必是因為這東西已屬他人私產,被人瞧見再拿出來過目會遭人垢病,花三姑撩起簾子,將小喜迎進里間。屋里似是花三姑平日坐鎮之處,書案後一排櫃里擺滿了帳冊書本,而書案上放著一掛卷軸,紙張十分新淨。

「這便是湘園的建造圖,原件已隨房契到了駱爺手里。這里是當初牙行找畫師原樣拓下的,寧姑娘若是只是瞧瞧格局,倒無大礙。」花三姑攤開桌上卷軸,邊說邊往小喜臉上瞧,微笑里帶著些許試探的意思。「只是這園子頗大,姑娘現如今的院子要參照的話,只怕可用處不多。」

小喜捧著畫仔細看,頭也未抬,慢慢道︰「倒也不完全是要參照,我祖父原先是個工匠,常拿泥土木頭做些小屋子模型予我玩,我自小跟隨他得多了,便漸漸喜愛看這些個物事。」

花三姑听畢,哦了聲只道如此,便喚人斟茶。

伙計上了茶,小喜也剛好看完,將畫卷起,看似不在意地說︰「這園子果然精巧,我若是將它買下,送給我祖父做禮物,他必定高興。左右這園子已經賣了,此物你們留著也是無用,三姑不如替我跟你那熟人說說,把它賣給我如何?」

花三姑倒沒想到小喜這麼中意這畫樣子,誠如她所說,宅子都已經賣了,這東西也是無用,遲早得丟到哪個角落去,難得小喜肯出錢買它,錢多錢少且不管,有得收便是好的。但是花三姑是個在生意場上淘練慣了的,此事牽涉的不是別人,卻是跺一跺腳本城都要跟著抖一抖的駱明軒,這事可不能含糊。便道︰「姑娘當真想買,自是好事。不過此事我卻也做不得主,得問過我這朋友才成。」

小喜點頭︰「不知你那朋友住在哪?」

花三姑下巴一揚︰「就在街那頭。寧姑娘若是有空,便請稍侯。」

說完她把小喜讓到外間休息處坐著喝茶,自己帶了個伙計往門外去,那卷畫自然也帶在身上。

小喜百無聊賴,便頭往外打量著街景。龍王大街真不愧是城南最繁華之地,街道寬闊,人流涌動,兩面商鋪人來人往,雖無高官顯貴,但出入者中富家子弟時有得見。往後一段時間內她便算是龍王廟地界的居民,如此打量,只當是熟悉環境。

過往的行人當中,大部分目光都流連在兩旁的貨攤之上,卻也有急匆匆趕路的,比如包子店前那個戴著笠帽的男人,好像見不得人似的壓低著帽沿,無暇旁顧徑直往前,就連撞到了迎面而來的人也不停頓。

小喜看著好奇,便就多看了兩眼。再把目光追過去,這人卻站在一家典當行門前,將帽沿拉起,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那一臉的橫肉看上去多麼像個地痞——慢著!這張臉怎麼這麼眼熟?!她立即坐直身子,將漸漸襲卷而來的困意一揮而去,緊盯著帽沿下那張無恥的臉——這不是搶走碧璽的萬兩金又是誰?!

這遭天殺的不是被駱明軒趕出城去了嗎?他居然還在這里晃蕩?!

小喜站直起來,不由自主往典當行走過去。

街上人流很快將她淹沒,使得人群里的她看起來就像海邊沙一樣不起眼。

萬兩金悄聲走進典當行,撩了簾子徑直往內。

小喜抬頭看了看,典當行的名字叫做「順發」。她有心追進去跟著萬兩金,但這麼白眉赤眼地闖進去總不像話,想了想,便從腕上退下一只銀鐲子,袖手走了進去。

伙計出來接待,她一面朝里屋打量,一面將銀鐲子遞過去︰「估估價。」

里屋與外間被一道竹簾隔開,透過細密的縫隙,隱約看到里面有兩三人,低聲細談著什麼,外間鋪頭聲音太多太雜,卻是听不清。

「姑娘,您要當的話,給您三兩銀。」伙計在窗內比了個數。

小喜揚高聲音︰「三兩?你識貨嗎你?!這上面可還瓖著有紅寶的,光手藝都不止三兩!」

伙計看起來是個出道不久的,見她調子太高,便又將鐲子拿過去,回頭與櫃台里坐著的掌櫃商議。

這時候里間談話聲音忽而靜止,小喜側耳傾听,又听見一陣細微的衣袂悉梭之聲。她心里咯 一下,一面往里間走,一面揚聲與那伙計說︰「你們大掌櫃在里間是吧?我進去與他面談!」待伙計來阻攔,她已經掀了簾子。

然而里面卻空無一人!只有梨花木幾上兩只留有殘茶的茶杯證明剛才屋里的確有人存在。她抬腳進屋,環顧四周,見左側一處門還在半合之中,連忙上前推門走了過去,連伙計拿著鐲子在後頭追喊都已不顧。

這道門卻是通往店鋪後巷的一道小門,等到她出得來,巷子里已經連鬼影都不見一個,順著巷子出去,卻是拐上了大街,滿目之間人群熙攘,哪里還有半點萬兩金的影子!

「姑娘!你到底要不要當貨?!」

追出來的伙計十分不耐。小喜回頭,奪過他手里鐲子高高舉起︰「萬兩金去哪兒了?告訴我,這鐲子就是你的。」

伙計張大嘴,隔好半天才道︰「我不認識什麼萬兩金……」

小喜又掏了錠銀子出來。伙計苦著臉︰「我真不認識……我才來不到半個月,什麼也不知道,你就是擺上一百兩銀子在這里我也是不知。」

小喜見他不像說假,便把鐲子收起,仍將那錠銀子擺在手上︰「那剛才在里面等那個笠帽的男人的人是誰,你總知道吧?」銀子被陽光一照,不時發出耀眼的光,伙計看了片刻,說︰「那是我們二掌櫃,姓徐,叫徐啟勝。」

「他人呢?」

「他輕易不過來,好像只是入了干股在此,並不管事。今日是我頭一回見他,有關他的事情我們統統不知,他的名字還是我打店面文書上得來的。」

伙計索性一股腦說出來。小喜看了他兩眼,「剛才的事,別跟任何人說,否則我就去告訴徐啟勝,說你出賣他。」說著將銀子拋了過去。

伙計捧著銀子再三告饒,飛快溜進店內。

寧小喜望著面前人海卻是在原地頓了片刻。

按說被駱明軒這樣的人驅逐,萬兩金很該在此地混不下去,須立即離開才是,因為若是駱明軒一旦得知他居然不听話,還留在此地,必然會覺得失了面子。他要是在隨州城說話不能算話,那往後他手下那麼些人誰還會听他的?先不論駱家的祖產,就說御綢莊上的雜工,少說也有百八十吧?不令到行止,斷不服眾。

若她是駱明軒,知道被開了的人還偷偷賴著沒走,十有八九會再想什麼辦法打壓一下。可萬兩金如今非但不走,還鬼鬼祟祟與這個姓徐的接觸,——這個姓徐的是什麼人?他一個當鋪二掌櫃,並非閑雜人等,怎麼會與萬兩金有私下關系?萬兩金是因為不願背井離鄉而想仰仗徐啟勝在此苟且偷生,還是另有別的目的?

他若有別的目的,那麼多半是因為駱明軒。孫柱兒昨兒不是說嗎?萬兩金這人是混混出身,欺男霸女,崖此必報,像他這種人怎麼做的來忍氣吞聲之事?他這般形跡可疑隱匿在此,若不是沖著報復駱明軒,又會是沖著誰呢?

她雖與駱明軒積怨已深,有人針對他她本來很應該高興才是,但面對萬兩金這種惡徒,她卻恨不得將他一腳踹進護城河里去喂老鱉。若不是他貪色鬧事,她便不必像現在這麼煩惱,更不必被駱明軒玩得團團轉,說到底,罪魁禍首還是這個混蛋!

想到這里,小喜拍了拍巴掌,掉頭往花三姑牙行里走去。

她追蹤萬兩金的目的可不是好心地為駱明軒著想。他不是自以為牛叉得很嗎?有沒有麻煩關她P事!若不是為了打听碧璽的確切去處,她才懶得趟這趟渾水!

只是,現在卻不知道這個混蛋溜去了哪里,他剛剛匆匆從後門逃走,是因為發現了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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