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星高照 020 斧底抽薪

作者 ︰ 千麥

因為記掛著寧大富昨夜說的話,小喜早早就爬起了床,沒想到碧璽比她還心急,才在梳妝台坐好,她就急匆匆撩簾進來。

「小姐,大事不好!听說老爺被鎖在書房里了!」

碧璽氣喘噓噓,根本顧不上小丫環遞來擦臉的熱帕子,湊到小喜身邊就把腳一跺。小喜這里正在畫眉,經她這一說,一條眉毛尾巴立即翹到了太陽穴。她頂著猙獰面目回過頭︰「為什麼?」

碧璽看著她訝了一訝,拿旁邊熱帕子替她擦去眉尾,說︰「昨晚老爺從這里出去後,就去了夫人屋里,然後就吵了起來。夫人揪著老爺把他推進書房,讓人丟了床棉被給他,就把門鎖了,然後發話說不許任何人開門。」

小喜瞬間無言。

如此說來,寧大富出師未捷身先死,已經被寧黃氏拿下了。寧黃氏的妻綱一向很振,寧大富栽在她手里也不是什麼不可預料的事,但這次小喜卻有點失望,大概是對他寄予了太多期望的緣故。

她沿著窗戶走了兩圈,問碧璽︰「老太爺呢?」

碧璽嘆氣︰「老太爺昨天夜里就被夫人氣得去了城外祖宅,這會兒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了。」

小喜愣在那里,半天都不知說什麼好。黃姥爺年事已高,做事當真是不靠譜了。這節骨眼上甩下她遠走高飛,留下她孤軍奮戰,真不知是太抬舉她了,還是太低估了寧黃氏。

外面人來人往時有人聲,卻沒有一個是她的援助,小喜一坐下,內心真是糾結極了。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她難道真的要履行這樁婚約?當然,退一步講,即使是嫁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對方是不是四肢周全五官端正也並不是那麼重要,反正她遲早都要死,還有什麼好反抗的呢?

但是話說回來,她要是訂下這門親,不用等到十六歲她就得死,秦大少也夠可憐的,要是再背上個克妻的罪名,那不是更把他往死里逼?損人不利己的事,寧小喜還是不要做。再說了,她還要留著這點壽命等常稷呢。

雖然這家伙一去又是數年不見,但有生之年兩人應該還會在人間見上一面,天知道她是多麼想查清楚這回投胎究竟是什麼回事,她身負的詛咒又是怎麼一回事。

「小姐,」碧璽踫了踫她,「我們要怎麼辦?」

這個時候,也就只有這小姑娘會死守在她身邊了。小喜欣慰地看了她一眼,說︰「我們去看看老爺。」

自打秦家父子上門伊始,寧家里外氣氛就變得明顯不同,如果將寧家目前的形勢撥分成兩派來分析的話,那麼毫無疑問,十之九點九的人都會站在寧黃氏那一邊,而壓根不會在乎寧小喜的想法。有錢能使鬼推磨,發工錢的人是寧夫人,她寧大小姐又算什麼。

所以主僕倆到達寧大富所在的書房門外的時候,負責守門的兩名雜役就死守著門口,半步也沒有挪。

「大小姐,您知道的,小的們也是奉命行事。」雜役甲賠著一臉為難的笑,彎腰說。「夫人交代了誰也不能進去,也不準開門放老爺出來,不然就扣咱們三個月工錢。咱們也是靠這些錢糊口的,上有老下有小,到時夫人怪罪下來,無論如何也擔待不起。」

「這容易。」小喜回頭,「碧璽,給他們每人五兩銀子。」又朝雜役︰「你們一個月工錢不過是一兩銀吧?我補你們三個月工錢,還另外賞你們二兩。開門吧。」

碧璽從早就準備好的荷包里取出兩錠雪花銀。雜役們的臉又皺起來了︰「大小姐體恤咱們,咱們感恩不盡,哪有不遵命之理?只是夫人還說,大小姐是一定會過來的,要是‘她’塞錢行賄,而咱們受了,夫人就得轟咱們出府去。小姐明鑒,咱們上有老,下有小,好容易尋到這麼個厚道人家,是萬萬不能因小失大的呀。」

小喜定定看了他們一陣,敗下陣來。

碧璽說︰「現在周圍都沒有人,我們只進去一會兒,你不說我不說老爺不說,夫人怎麼會知道?」

雜役胸脯一挺,「大姑娘你這話可說錯了。俗話說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涌泉相報,夫人待咱們如同自家人一般,咱們怎麼能瞞著她行事?這不顯得咱們太不知好歹了麼?咱們上有老——」

「知道知道,你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做這些不道義的事。」

小喜替他們說完,目光往周圍巡了一圈,示意碧璽跟她往左首回廊下去。

雜役們瞧著她們轉到芭蕉叢後,只當是死心走了,便也放了心坐下嗑起花生來。

芭蕉叢後小喜拉著碧璽往廊外一閃,趁四處無人,繞過一排牆跺到了個緊閉的窗戶底下。碧璽抬頭一看正是書房後窗,立即心領神會。小喜摘了根小芭蕉往窗門上丟去,里頭就有細小的聲響傳來。小喜又丟了一根,窗戶動了動,忽而就輕輕打開了。

窗子原是個月亮窗,不要說進出一個人,就是橫著出來也是沒有問題,但是現在雖然窗門大開,卻壓根由人出入不得。說到這里小喜就不得不佩服寧黃氏行事周到,這個一人來寬的大月亮窗,不知道什麼時候竟裝上了半尺寬一格的豎格柵欄,其做工之精細之牢固,與監獄簡直沒有兩樣,只差材料不同。

寧大富即使具有碩大身軀,面對這層防護也是莫可奈何。兩父女隔著柵欄相望,真個好比陰陽兩隔般慘兮兮。

「碧璽,去拿個大錘子來,把這個砸了。」

小喜望著這柵格說。碧璽哎了一聲要走,寧大富忙將她喚住︰「不要去!女兒,算了,這要是被你母親知道,我們父女倆只怕會連面都見不著了。就這麼說說話吧,啊。」

他扁著嘴,一臉委屈貼在窗上,眼淚汪汪地︰「都怪你爹沒用,還沒把你救出來就著了她的道。這幾年里她道行又高深了,我簡直就是困在她五指山里的孫猴子。昨天我才跟她說了不到三句,就被她一口氣駁了回來,我氣不過,就跟她說要帶你走,她居然就撲上來抓我!——你看,你看看!」他指著自己額上鼻梁上幾道指甲印︰「這都是她下的毒手!下完毒手她還沒完,竟然把我鎖到這屋里來了,你說過不過份?過不過份?」

小喜望著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寧大夫人這一次的威力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很多,以往她在小喜的心目中雖然是個厲害角色,但還不到悍婦的地步,現在看來,她真的已經一手遮天,開始要在寧家翻天覆地了。

可是就為了要她把嫁出去,寧大夫人不惜違抗父命,不惜囚禁丈夫,這使出的手段也未免太讓人咋舌,這樁婚事莫非背後有著什麼難以言說的黑幕交易,才使得她這麼喪心病狂——嗯,不顧一切?

她一坐在草地上,著實犯愁。

「小喜兒,」寧大富見到她這樣,頓時面露不忍,柔聲說︰「你千萬別想不開,別擔心,爹雖然不能勸退你母親,但別的辦法還是有的。」

小喜嘆氣︰「你還有什麼辦法?」

寧大富看看左右,揮手讓碧璽去到廊下望風,然後招來小喜,壓低聲說︰「我們硬的不來,就來軟的。你听我說,前年東邊大胡同里的胡四小姐,不是也被爹娘逼著嫁給個衙內麼?胡四小姐寧死不屈,就卷起包袱細軟遠走他鄉了,後來胡老爺好不容易找到她,她都已經成了京城里的富商大太太,胡老爺拿她是丁點兒辦法沒有!」

小喜兩眼定定,隔半天才吐出口氣︰「您的意思是讓我離家出走?」

「喜兒啊,對不住,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寧大富嘆氣,「你母親既然要把咱們逼上絕路,咱們就給她來個斧底抽薪!我知道這讓你很為難,你從小嬌生慣養,從來沒有離開過家的,現在一個千金小姐被迫流離失所,我這當爹的心里——也不落忍啊!可是你放心,我絕不會置你不顧的,只要瞞過你母親,等你前腳走,我後腳就找你去,不會讓你受太多苦的。你可千萬別怪爹爹啊!」

「爹!」小喜激動起來,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你怎麼不早說?!」

「啊?」

寧大富一愣,一時沒明白她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想說點什麼,遠處碧璽已經在拼命搖芭蕉葉報訊兒了。

他一慌,立即從懷里抽出幾張銀票塞到小喜手里︰「不能多說了!有人來了!這里是五百兩銀票,是奉遠錢莊的通兌,你不是有個朋友小菊在隨州麼?你先雇‘永祥號’的車去隨州,他們掌櫃的跟爹有過命的交情,靠得住。你在隨州住下,過不了兩天,我就能趕來找你!別的我就不多說了,就這麼定了!出門的時候要注意行蹤,別讓你母親發現,還有路上一切要小心!……」

說完他把小喜往外一推,然後匆匆把窗門緊閉。

小喜還沒站起,那頭就已經傳來寧黃氏敲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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