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牛姑娘勇敢向前走 第二十二章 歸途(二)

作者 ︰ 三色柳

悶氣沖撞著肖謹的牙關,怎麼忍也忍不住就問出了口,「是他嗎?你一直在想的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呢?」

蘇惠沒有生氣,笑道,「都好多年了,不知道有沒有變樣。或者,成功人士?」

「不!」肖謹很坦然道,「也許很落魄呢!」

「那是不可能的!」誰都可以不成功,只有他不可以。她一直在告訴自己那個人可能會很成功,于是一刻也不讓自己放松,因為她不過是一只慢慢爬的蝸牛,只有不斷地往前才有可能會看見他的背影。如果說他落魄了,那麼她這樣的做有什麼意義呢?如果對手不夠強,報復起來也毫無意義,至少是要在他成功的情況下承認自己比他失敗了無奈地承認更要讓人爽快。

肖謹瞟一眼蘇惠,居然對別人比對她自己有更強烈的自信,讓人不爽。

一路無言,車上的電視也開始播放,無非一些流行歌曲或者精彩的故事片段,吵吵鬧鬧一路過去。

這個地方,第一印象除了平還是平,看不見一點點的起伏,道路也沒有什麼彎道,一眼看過去就是筆直,直白又爽利到底,可是歷史上這一片區域出來的人無一不是以婉約悠揚曲折惠敏而著稱的,也許他們的品格都是埋藏在內里的風格里面,那些婉約不過是偽裝。第二印象是整潔,因冬天到了四處寥落幾乎看不到成塊的綠色,樹木的枝干孤零零在空中經受寒風,地上看不到落葉,田地被筆直的小道分割成四四方方的形狀,房子和房子之間也是整齊排列猶如棋盤。

「這里連房子都這麼的規矩嗎?」肖謹笑出聲音來,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和他曾經到過的那些鄉村,房子和房子都是湊在一起很緊密,跟人和人之間的關系一樣。在這里,每一個行列排布的房子,周圍便是自家的土地,關系不遠不近,不親熱也不疏遠,仿佛人的關系,難怪以「禮」而著稱,「不遠也不近,不會過分親密也不會冷漠,真是奇怪。」

蘇惠轉頭道,「有什麼好奇怪的,不都是這樣嗎?」

「絕對不是這樣的!你看川地的農家,哪里會把自家的房子和別家的房子修建在一條線上?而且樣式還這麼的統一,是商量好的嗎?」

蘇惠搖頭,「小時候就這樣的,沒有什麼好的樣子,修成這樣也無可厚非吧?請專門的設計師也不過是那樣的!」

肖謹笑眯眯道。「你不知道我很高興嗎?第一次來所以看什麼都覺得新鮮。你生活了很多年自然不覺得。但是我是會覺得奇怪啊!比如說。這些每隔一段就有地小河溝。為什麼那麼小?而且也並不長。能算是傳說中地河網密閉嗎?」

「你把它看成是長條形狀地池塘才不會失望些!不過小時候地確有很多小河。冬天結冰了就能在上面走來走去。水很清澈。淘米洗菜都可以。」蘇惠看著一路上無數地廣告牌子和路邊地各樣企業廠房。道。「現在這邊都開得差不多了。什麼樣子地小工廠都有。哪里能保證環境好?」

到一個陌生地地方是讓人新鮮地刺激。去到別處地誘惑比就這樣呆在原地要大。可是旅途卻是讓人厭倦和困乏地。蘇惠靠在椅子背上。任這東方地陽光毫無遮擋地照在自己臉上。久違了。這樣地陽光!

對蘇惠來說。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到別地地方去。她生活地圈子就是那樣小小地。她也沒有妄想過到城市里面去。可是。更多地時候事情地現並不是以人地意志為轉移地。

賈嘉聰地第一個寒假回來。蘇惠差點沒有認出他來。他剪了頭。寸短。直直地刺向天空。穿著質量良好地大衣和牛仔褲。一雙運動鞋子。襯得整個人挺拔又不張揚。笑容卻明朗得很。蘇惠站在人堆里看了好久才上去叫了他一聲。賈嘉聰回頭就沖她笑。將隨身地一個行李放在她推地摩托車上面。

賈嘉聰坐上摩托車。讓蘇惠坐自己身後。蘇惠有點局促。僅僅是衣著和氣質兩個人就差了太遠。大都市在潮流地前沿。農村地衣服怎麼模仿也是劣質而且質料低劣地。顏色上地差距讓明眼人一看就出來。蘇惠有錢。家里也從來不克扣她地零用。但是品味這種東西並不是錢能解決地。她伸手顫巍巍扶在賈嘉聰地肩膀上。賈嘉聰用力踩了幾下才動車子。一溜煙回家。

蘇惠嗅著風里他的味道,身體跟著車子左右晃動,在田地間小小的路上飛馳,夾帶著小雨點的寒風刺穿衣服從領口袖口鑽進來,膝蓋處生痛。蘇惠希望回家的路再遠一點,那樣親密的時間會更長久一些。

賈嘉聰在蘇家吃完午飯,然後迫不及待地回自己的家,他的包袱里有禮物,但是不是給蘇家人的。蘇惠無奈地跟著去了,卻不習慣于他父母的過分客氣,每過十分鐘就給她添水塞糖,她覺得自己被當成客人看待,這種客氣里更多的是生疏,她無措地站在賈家的房子里,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什麼地方,于是,想要迫不及待地離開。

賈嘉聰一邊開車一邊惱道,「就那麼一分鐘也呆不住嗎?」

蘇惠很委屈道,「不知道該說什麼?」

「也沒期待過什麼啊?你坐著傻笑就行了!」賈嘉聰恨道,「已經對你非常好了,不要太過分。」

蘇惠默默點頭,她當然知道已經很好了,但是骨子里的生疏總是讓人難受。

「他們是在討好你,你看著覺得可笑嗎?就是我自己看了都可笑,就更不用說你了。」賈嘉聰的話被風吹散,落在蘇惠的耳朵里刺痛。

蘇惠很介意,賈嘉聰給每個人都買了東西,可是卻沒有自己的份額,好像在他的心里她沒有痕跡一樣。回到家,賈嘉聰將安全帽丟給蘇惠,也不幫她將車子推進後院,一個人跑上樓,張桂玉怎麼招呼他都沒吱聲,然後就是漫長的冷戰,一直到過完年他要走蘇惠都沒看到他臉上露出過一點點笑容。

「看到了嗎?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我就說有問題!」蘇昌明送走了賈嘉聰後沖張桂玉抱怨,「放出去容易,收回來就難了,我早說過吧!」

張桂玉有些怯怯的,但是她卻是更喜歡這個小子了,現在看來賈嘉聰比高中的時候少了束縛,精神更奔放,整個人連氣味都是不一樣的。

「而且!」蘇昌明眼楮里閃著難耐的光,「他並沒有拒絕咱們的錢不是?每個月的開銷並不少呢!」

蘇惠並不是很明白父親的話,這個和那個有什麼關系?

蘇惠並不知道,金錢能消磨人的精神,更容易獲得的就越是不放在心上,如水一樣滲透慢慢地讓錢的位置在眼前看來並不是那麼重要,可是越到後來會越現錢是最重要的。

蘇惠當時不理解父親的做法,知道後來賈嘉聰沖她吼叫,「你以為給我錢是為了我好嗎?人怎麼可能忍受得住不使用手中的錢?一天一點,從一百到一千,從一千到一萬,那不就是讓我墮落嗎?」

蘇惠不明白賈嘉聰的指責,如果錢讓他墮落了,那麼不用錢不就好了?可是,當她自己流落他鄉饑餓難耐的時候她才知道,並不是忍住不用就好了,人跟自己的**做斗爭從來都是艱難的,要想戰爭**,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還有多久呢?我怎麼感覺越來越近了啊?」肖謹頭靠近蘇惠往窗戶外面越來越明顯的農村看過去,很多小洋樓的後面都修了紅磚的房子,「那些都是做什麼的?一棟樓房還不夠住嗎?」

「或者是廚房,或者是廠房吧!咱們這里基本上每戶人家都在做東西。」

「什麼東西?」

「小玩意!或者織布,或者做手套,或者幫大公司做產品零件,能做什麼就做什麼!」

肖謹砸舌,沿海接觸的機會更多,跟內地比較起來農村的經濟自主性居然就更高了。

「那你們家是做什麼的?為什麼要找一個人來支撐門戶,你不可以嗎?」肖謹的眼楮在太陽下面閃閃亮,更多的卻是憂慮,也許蘇惠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過著艱苦生活的人。

蘇惠看著肖謹,嘴唇干裂,慢慢道,「我爸最早做鋁合金門窗的,後來在城里接工地的活,再後來買了鎮上的地修了很多房子,到底是做什麼的我也不明白。」

肖謹很艱難地笑一下,「有錢人嗎?」

「暴戶吧!」蘇惠笑一下,是的,就是所謂的暴戶,賈嘉聰一直都看不起的暴戶,她們家里每天談論的都是什麼生意掙錢哪個人財了,一點點所謂的文化氣氛也沒有。

蘇昌明最早的願望也不過是想要一個財與才的結合而已,但是,成功總是不容易。

肖謹默默地看自己買的那些東西,難怪蘇惠說不需要,他的錢能夠買的東西太過廉價,他笑一笑道,「難怪把你養成了這個樣子,不過還好,你沒有養成更多的壞習慣不是嗎?」傳說中暴戶是什麼樣子的?肖謹不知道,也許是手指上戴了無數個金戒指,脖子上還要有綠豆粗細的金項鏈,瓖金牙,吃的是山珍海味,但是,他很難認為那樣的暴戶養出來蘇惠這樣的女兒,這三個字更多的是蘇惠的自嘲吧!

「我覺得很奇怪,從小大家的教育都是愛錢是一個很可恥的事情,品質的追求尤其可貴,可是自處跑出來後現世面上大家其實都很愛錢,錢是最下等的追求但是卻能給人上等的感覺。不是很奇怪嗎?一邊看不起一邊又享受著,是不是很可恥?」

肖謹慢慢道,「蘇惠,我不是給你說過嗎?錢那就是數字和工具,要花出去才有意義,如果不花的話它沒有價值。是你看得太重了!」

蘇惠微微一笑,她沒有看得太重,只不過她想要用錢來證明一件事而已。

客車一路搖擺,下了高,穿過無數鄉村公路,停在縣城一個嶄新的車站。

「打電話聯系一下吧!」肖謹道,「不給家里說嗎?」

蘇惠悶悶地下車,領了行李站出車站,在街邊漠然地看這個陌生的城市。

「怎麼了?」

「我不認識這里了!」蘇惠很惶恐地現,這個她學習了幾年的小縣城已經完全變了樣子,路更寬了樓房更多了人更密集了到處都是商品,可是,唯獨沒有她熟悉的東西。她拎著自己的小包繞著小車站走了一圈,然後站在一個小小的站台上。

「怎麼了?」

蘇惠伸手道,「那里,我以前讀的高中在那個方向,過街就是這個站台,每個周我在這里坐回家的車。可是,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走了,全部都變了樣子。」

那個時候,每個周六的下午,站在一個小小的站台上,等破破爛爛的鄉村客車,賈嘉聰站在她的前面絕對不和她在一起,她只能默默地看車開走然後坐最晚的那一班;那個時候,她覺得能和賈嘉聰接近一分也是最幸福的事情。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家了!」蘇惠小聲道,越是接近心髒跳得越快,手腳乏力。

有什麼東西是能夠永遠都不改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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