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楮 第十四章 老鐵頭(二)

作者 ︰ 俗緣未了

按照縣委縣政府的指示精神,老鐵頭當前的任務是先到公社配合有關領導的工作,所以吉普車直接開往公社大院。

有人攙扶著下了車,老鐵頭顫巍巍地握著付伯伯的手,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李書記招呼著派人安排給老鐵頭洗澡,理發,刮胡子……

等到老鐵頭再次坐到付伯伯辦公室的時候,我們都認不出來了,老鐵頭從上到下煥然一新,這哪里是原來的那位糟老頭子,分明像是上級派來下鄉的城里干部,只是臉色看上去有些營養不良,身體有點佝僂而已。

這次,老鐵頭(本來應該稱呼劉德勝,但老鐵頭叫習慣了,也順嘴)沒有推辭,在辦公室,老鐵頭開始講述他噩夢般的經歷。

事情發生在三年前的夏天的一個晌午,也就是村里第一個孩子失蹤的那年,那時老鐵頭的腿還沒瘸,因為家里沒有下鍋的糧食了,老鐵頭就背著糞筐去村北頭轉悠,看看有沒有吃的東西順回家。

村的北頭有一個大溝,因為好多人蓋房都從那里取土,溝就越來越深,因逢下雨,溝內常年積水。由于剛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不久,這個溝並沒有承包出去,大溝附近有些會過日子的農戶在溝里開墾點地,種上莊稼,比如春棒子(玉米)什麼的,收成雖然不多,但肯定比種子要值錢,于是你開墾一點,我開墾一點,慢慢的就小成氣候,從上面看去有點像「梯田」。沒有莊稼的時候,我們還到溝里玩兒過游戲。

老鐵頭今天來這里是想順點春棒子回去,為什麼選擇這里,主要是因為這些地沒有承包出去,屬于閑置土地,即便被抓住了,也有個解釋︰連土地都不是你的,我摘地里的莊稼,關你屁事,大有「和尚模得,我為何模不得」的心理。其實,就是真的被人發現了,村里人都知道他的情況,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個時節,秋棒子沒熟,春棒子可是最適宜「采摘」的時候,弄上幾個回去在鍋里煮煮,或者干脆在火上烤烤,吃起來還是蠻香的。老鐵頭悄悄的下了大溝,因為怕人發現,就盡量往溝底走,那時棒子早就一人多高了,隱蔽起來比較方便,他零星地摘了幾個(老鐵頭心地並不壞,否則不會這家摘幾個那家摘幾個,說白了還是為了填飽肚子),看看夠半框頭了,就要往上走。

走了一會兒,眼看快到溝頂了,忽然看到棒子地里有人走動,走過之處壓倒一片莊稼。

「好你個小偷,給我站住?」老鐵頭揮舞著煙桿兒就往下追,老鐵頭唬人的本領一般人是比不了的。

那人也不答話,只管往下跑,跑著跑著只听「撲通」一聲,好像跌倒在莊稼地里了。

「這次你可跑不了了」,老鐵頭心說,隨著就跟了過去。

可是到了他跌倒的那塊兒地,不見人,只看到幾顆被壓倒的棒子秸。巡視了一下四周,一點動靜沒有,老鐵頭有點奇怪,又四處轉了轉也沒發現人影,于是找到自己的糞筐背著回家了,因為自己也是偷東西的,所以這事兒跟誰都沒說,其實他也知道,跟誰說也沒人信他。到了晚上,听村里人議論,好像是二斗家的兒子被「打花的」給拐走了。

到了第三天晌午,玉米吃完了,肚子里的饞蟲上來了,于是老鐵頭又背著糞筐出去。大晌午的,人們都在歇晌,路上很少有人,老鐵頭從家里出來,忽然看到前面有個影子一閃,進了村里勇軍家,老鐵頭以為是偷東西的,就想渾水模魚抓他個「現行」,于是悄悄溜到院子口往里看。這時,勇軍家的老母雞好像是下蛋了,「咯咯噠,咯咯噠」地從雞窩里跳下來,忽然「嘎」老母雞只叫了一下,便沒聲兒了,老鐵頭揉了揉眼,往勇軍院子里看,卻是什麼異常也沒有,剛才的影子也不見了。只看到勇軍家的窗口開著,像是有人在屋子里,于是又往前走了走,仔細往屋子里面望去……

夏天人們一般都把窗子掛起來,大人在屋里歇晌,順便讓孩子也睡覺,勇軍家有個女兒,今年剛滿兩歲,穿著紅肚兜,正在窗台邊玩耍,勇軍躺在炕頭睡著了,勇軍媳婦在看孩子,可能是上午干活太累了,孩子沒睡著,她卻敞著懷側臥著睡著了,兩個雪白的**露在外面,想必是為了孩子吃女乃方便(如果有人告訴你農村孩子到三歲了還沒斷女乃,你千萬要相信,因為我身邊就有好多5歲了還在吃女乃的孩子)。老鐵頭又望了一眼,咽了口吐沫,悄悄地撤出了院子。

看了看四下無人,老鐵頭直奔大溝溝底,這家摘幾個,那家摘幾個,一會兒糞筐就要滿了,正準備收工,忽然又看到棒子地里有人走動,「不好」,老鐵頭暗叫一聲,估計被人發現了,趕緊把糞筐藏起來,自己拿著大煙桿兒悄悄蹲了下去。

棒子地里那人漸漸向自己走來,聲音越來越近,老鐵頭抬頭一看,沒有看到人,不由一愣,再往地下一瞧,嚇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只見一條足有兩丈多的的巨蟒匍匐在那里,肚子脹得老粗,舌頭高高抬起,嘴角還沾著兩根雞毛。

老鐵頭拔腿就跑,已然是來不及了,就覺得左腿一緊,那也得跑啊,再往前沖,忽然一陣劇痛,生生被蟒蛇上顎的獠牙撕下一大塊肉。

老鐵頭一下子就癱坐在地上,巨蟒拖著笨重的身體,張著大口,發出「滋滋」的聲音,眼看著就要從老鐵頭頭部開始往下吞,老鐵頭急中生智,舉起手中的煙桿兒頂住了巨蟒的上顎,深吸一口氣,死命地對準煙嘴兒一吹。別看老鐵頭農業方面的書看的不多,其他方面卻是博覽群書,他知道蛇類十分懼怕煙油中的「尼古丁」,才急中生智想到這一招。

巨蟒好像十分厭惡伸進嘴里的煙鍋頭,張著大口往外吐,趁著這功夫,老鐵頭對準煙嘴兒又使勁吹了一口,這次巨蟒顯然受不了了,把頭高高抬起,一團黑影沖著老鐵頭就砸了下來,砸的老鐵頭一臉滑膩,老鐵頭一抹臉的功夫,巨蟒已經不見了蹤影。

老鐵頭驚魂未定,左腿鮮血淋灕,掙扎著起身一看,又差點暈了過去。

剛才砸到老鐵頭的竟然是一個小女孩兒,從那紅肚兜可以看出,就是剛才勇軍家的女兒。

女孩兒的全身都是粘液,頭的一部分被巨蟒的胃液溶蝕,面部已經看不清楚。

老鐵頭看著這個可憐的孩子,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抱著孩子去找勇軍,告訴他孩子被蟒蛇吞掉了又吐出來還給他?誰信呢?

還是抱著孩子去公社說自己看到蟒蛇把孩子吃了,又吐了出來。那還不是去找死,沒準栽自己一個故意殺人罪。

想來想去,老鐵頭做了個大膽的決定︰這事兒我沒看見。

他掙扎著取了糞筐里的三尺鉤,挖了個比較深的坑,把孩子掩埋起來,做了個小小記號。然後拖著左腿往上爬,實在爬不動了,只好大聲呼救,正巧鄰居白木匠趕集回來路過,把他救了起來,在白木匠家上了些雲南白藥,包扎了包扎就送他回家了。問起他怎麼傷的,他哪兒敢說出真相,說本來想去偷幾個棒子,結果不小心給摔的。白木匠也沒細問,養傷期間間或去照看一下,等他傷好了,看他走路一瘸一瘸的,就用下腳料做了輛獨輪車給他,勸他不要再去偷了,做點小生意維持生計,老鐵頭自然感激不盡。

說到這里,老鐵頭把左腿褲管拉開,一道深深的傷疤露了出來。

付伯伯和我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這兩年不是我不想告訴政府真相,是真的不敢,因為平時劣跡斑斑,說話沒人肯相信,我曾連續兩次寫匿名信在拾糞的當兒扔到公社大院,過了幾天就听到高音喇叭廣播說有人試圖用小字報妖言惑眾,要群眾們當心,就沒敢再投。想起那可憐的孩子,幾乎夜夜睡不好覺,一閉眼就看到戴著紅肚兜的小女孩向我走過來……」老鐵頭把手埋到頭發里,痛苦地回憶著。

付伯伯喝了一口茶,輕輕拍了拍老鐵頭,沉默了半晌,意思像是理解老鐵頭的難處,「唉,也不能怪你,當時公社領導如果重視你的匿名信,也不至于後來兩年又有幾個孩子失蹤,是我們做的不到位」,付伯伯嘆了口氣。

「眼下夏天又到了,據我掌握的材料分析,那條蟒蛇正在修煉人形,估計今年夏天還要繼續尋找童男童女,一旦讓它修煉成功,對附近村莊可以說是滅頂之災,所以咱們現在必須商量個對策,在今年夏天有所行動」,付伯伯幽幽地說。

我忽然想起一個傳說︰白素貞修煉了一千七百年,褪盡蛇身,化為人形。

而這條蟒蛇為了早日修煉成*人形,居然不惜通過童男童女加快修煉速度。難道,難道它們真的可以通過修煉成「精」?

「這件事兒暫時只有我們三個知道,至于有關蛇修煉人形的問題,不要透露出去,以免引起社會恐慌」,付伯伯忽然加重語氣說︰「上面也不允許咱們胡亂猜測。」

這讓我想起好多所謂的「官員」,嘴里喊著破除迷信,暗地里卻是相信陰陽先生、風水先生的說辭。也難怪付伯伯跨過市里、縣里公安機關,親自跑到這里來了解情況。

唉,人都是社會的人,誰又能「免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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