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漢頌 第九回 朝臣殿議

作者 ︰ 舞凰

被中書令石顯害死的蕭望之,是儒家今文學派的一個代表人物,蕭望之主張把匈奴看作一個獨立的國家,對呼韓邪不應當作屬臣,而應作為客人來接待,位置應該排在諸侯王前面。進見時單于只稱臣,不用直呼其名。

《漢書。匈奴傳下》載︰蕭望之還說過︰匈奴人來臣服于漢朝荒忽不定,沒有常規,時而來了,時而走了,應當以待客人的禮節對待他,予以辭讓,不讓他做臣子。如果單于的後代背叛漢朝逃跑了,出現這種情況對漢朝來說就不會落下臣子背叛的罪名了。

蕭望之在世時,漢朝對匈奴的關系是極其融洽的,但這種表面上的和平在蕭望之被石顯殺死之後就不同了,與蕭望之對立的古文學派還是主張實際主義,也就是說︰對待匈奴,不必過于優厚,一切以漢朝的實際利益為先。

漢朝的權力掌握在三股勢力手中︰以石顯為代表的宦官集團、以史丹為代表的儒家集團還有以王鳳(1)為代表的外戚集團。

蕭望之死後,今文學派受到重大打擊,古文學派取得了一定的勝利,在儒家集團里取得了暫時的領導地位。

今日,在元帝的議事殿內,各派的權貴大臣悉數到場,商討對北匈奴的對策。

「喔?郅支想要回他的兒子?」元帝緩緩的說道。

京房回道︰「郅支的兒子已經在大漢十多年了。」

史丹這時也開口說道︰「稟陛下,郅支想見他的兒子也是人之常情,雖然匈奴人無視倫常,道德敗壞,可這種孝道為先的事情,即便做了也無妨。」

元帝點了點頭,在他看來,匈奴已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之所以如此重視對匈奴的關系,一方面是緣于漢朝的對外國策,另一方面卻是怕匈奴臨死一擊給帝國帶來麻煩。

史丹的看法很合乎元帝的心意,放了就放了唄,把人家的兒子一關就是十幾年,現在匈奴日薄西天,即便沒有質子,想必也做不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

元帝的眼神在群臣之間掃了一圈,他見石顯和王鳳都沒有異議,右手輕輕的拍打著龍椅,嘴唇微動︰「既然諸位沒有異議,那麼就這麼定了,郅支的兒子就放他回去好了。」

群臣唱喏︰「陛下英明!」

京房這時又站了出來,他抬起頭,高聲說道︰「陛下,欒提駒于利受在長安待了十多年,把他放回匈奴,雖然有幾分縱虎歸山的意思,但是匈奴積弱,我大漢也不懼他郅支單于,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派誰把欒提駒于利受送回匈奴?送到哪邊才算安全?」

漢廷本來就對呼韓邪單于偏重一些,對郅支單于的這個情理之中的請求,也不會成為什麼問題。

這也是石顯和王鳳沒有說話的原因,畢竟,在他們眼里,現在的匈奴已非昔日的匈奴了,往日的匈奴可以在白登山把高祖劉邦的幾十萬大軍圍困,如今的匈奴卻再也湊不起幾十萬的控弦之士了。

群臣議論紛紛,他們認為只要把質子送到呼韓邪單于的南匈奴即可,畢竟兩個單于是親兄弟,當然,也有人提出反對意見,比如,萬一呼韓邪單于為了挑撥漢匈關系,故意殺死質子怎麼辦?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爭吵不斷,元帝皺著眉頭,煩躁的眯了眯眼楮,在睜開雙眼的剎那,他看到太子劉驁就站在史丹的後方,清了清喉嚨,元帝開口說道︰「太子,你來說說看,究竟送到哪里才合適?」

劉驁雖然對這朝堂之上的事情不感興趣,可又怕元帝突然提問,故此,一直強迫自己認真听著群臣爭執。這不,元帝果然問到他了,劉驁沒有猶豫,踏步出了文臣的行列,開口說道︰「稟父皇,兒臣認為,既然已經把欒提駒于利受給放了,那麼把他安全送到郅支單于的手中也好,那樣才能顯示出我大漢的仁義所在!」

史丹滿意的鋝了鋝胡子,他也同意把欒提駒于利受安全的送到郅支單于那里,劉驁所言,很合他心意。

元帝也點了點頭,他沒想到一向不關心政事的太子竟然也會有點對正題的一天,這讓太子在他心中的地位稍稍提升了那麼一點點。

只有王莽,王莽在文官隊伍的末尾,無聊的看著群臣麻雀一般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有心中途退場,不參加這宮殿議事,可他又沒有那個逃跑的膽子,只好無精打采的立在那里。

太子劉驁的話他也听見了,王莽對此嗤之以鼻,即使是古文學派的史丹都贊同送佛送到西,要知道古文學派還算是儒家學派中比較務實的了,不敢想象,若是蕭望之還在,他老人家會不會在送回質子的同時,再送上金銀、美女無數,用以撫慰郅支單于那受傷的心靈。

要是按照王莽的想法︰你郅支單于不是想要兒子嗎?那好,送上馬匹一萬,就當是贖金好了,另外再加上沿途兵丁護送的糧草輜重損耗,給個兩萬匹馬就成交!你見到了兒子,我有了馬匹,雙贏嘛!

當然,想法只能是想法,王莽估計滿殿的權貴不會有一個人同意他的觀點,也許西域都護府的陳湯會同意,但是,那畢竟是無用的。

漢元帝定下護送的人員、地點的時候,王莽還在想著腦中有關陳湯的記憶︰「沉勇有大慮,多策謀,喜奇功。」(《漢書傅常鄭甘陳段傳》)

想必不久之後,作為使臣的谷吉就會被郅支單于所殺,而西域都護府的副都督陳湯,也會向北匈奴動一場奇襲,奇襲之後,郅支單于的腦袋被陳湯用石灰保護,送到了長安示眾。

而表面上平靜如水的長安城又會生一場關于陳湯有罪無罪的大爭論!、

那時,自己能做什麼呢?王莽想著,他只不過是這龐大帝國中極其弱小的一份子,雖然蝴蝶的翅膀已經煽動,但現在,蝴蝶還不夠成熟,還很弱小,他翅膀帶動的風,並不能改變太多的東西。

如今之計,繼續拉近與太子劉驁的關系才是真的,劉驁繼位之時,就是自己大展拳腳的時候,王莽這樣對自己講。

注︰真實歷史上的谷吉,是在把郅支單于的兒子從長安送到匈奴之後,被郅支單于殺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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