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藍衫客 正文 第八章 推心置腹

作者 ︰ 逍遙古山紫

翟嬌的暴喝打斷了兩個男人對于一個女人的遐想,只見兩條不同身材的人影自院牆上激射而來,其身形帶起的勁氣,宛如在院中刮起了一陣罡風,吹得周邊草木‘吱吱’作響,搖擺不定。

翟嬌暴喝一聲,迎面搶上,拳腳翻飛中,攻向其中身形較高的一位。沈旦瞬間反應過來,踏步疾進,「呼呼」打出兩掌,分擊二人。侯希白一收折扇,身子化為白影迅滑到兩名不之客身後,同時揮出數擊。

合圍之勢形成,但見兩名不之客倏然間左手握住對方右手,竟如一個巨大的風扇般在空中旋轉起來,形成一股回旋般的防護氣牆。三人不曾見過此般合縱之法,所有攻擊全被化解。唯有沈旦的掌風使得兩人身形同時震了一震。

對方突然于空中分開,化成直線,一個攻向翟嬌,一個攻向沈旦。攻向沈旦的是稍矮的那位,一雙宛如鷹爪般的指爪幻化成無數的爪影罩住沈旦整個視線。面對漫天的爪影,沈旦踏轉步法,身形不斷交錯,慢慢的竟幻化出無數個沈旦來。對方身形迅捷,爪爪都似抓中沈旦,但爪爪卻又連沈旦的衣角都沒模到,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對方料不到他竟有如此幻變的本事,心頭劃過一絲震撼,似乎想到了什麼,身形突然一變,雙爪在地上一按,整個人頓時倒立起來,待他重新轉正身子時,已是從手上飛出無數泥屑,同時擊向數十個沈旦身影。面對鋪天而來的泥塊,沈旦居然露出一絲嘲笑,身形倏的頓住,留下漫地藍影,真身如排山倒海般平平推出一掌,一股呼嘯的勁氣瞬間形成,化作颶龍般往那人席卷而去。

只听得「轟轟」聲中,勁氣交加,激射開來,掃得周圍草石飛濺,如狂轟濫炸般清出一大片空白場地,同時響起幾聲悶哼聲和素素尖銳的叫聲。趁著對方被擊退受傷的功夫,沈旦身子往後跌送,卷住素素身子,將她送至三丈之外,適時安慰幾句,身形倏的又再次回來。只見方才那人左手按胸,頭散亂,口吐鮮血般蹲在地上,而他另一名同伴,卻是目含怒光守在他身旁,侯希白和翟嬌分立兩旁守在外圍。此人亦在侯、翟二人的聯手攻擊下,無功而返。

此人扶起同伴,狠狠盯了一眼沈旦,毫無癥兆般突然飛起,投向院牆,幾個起落,瞬間去得無影無蹤,讓人不得不感嘆其輕功出色。但其臨走時留下的話語,卻又讓沈旦沉思起來,「今日只是警告,那件事還需快些去辦。」

沈旦想了一陣,便即確定此二人必是李密屬下,那件事自是指以翟嬌為弭,誘翟讓出來,進而將其擒住,但此時的沈旦,卻已有了新的想法。

不置可否般搖搖頭,對著侯、翟二人道︰「你二人沒事吧?」

翟嬌呼了口氣老家伙武功不錯,不過,小白臉更不錯。」

侯希白看也不看翟嬌,如沈旦般搖搖頭,嘲弄般道︰「跟著你還真是刺激不住。」

沈旦無奈一笑這正是跟著我的好處之一。」

此時,見危險解除,素素已是小跑過來,同來的還有林總管、寇仲、徐子陵及一眾護衛。

林總管是有自知之明,方才的打斗明顯不是他這個檔次,所以只好站立一旁,而寇仲、徐子陵卻是自後院練功時听到前院打斗之聲,這才趕來。

經過這麼一鬧,沈旦對于桑文雨的驚嘆反而平靜下來,恢復平時風格,與眾人說說笑笑,時而嘲弄侯希白與翟嬌,時而逗逗素素,時而又拿著寇、徐二人出出氣。一日下來,居然就這麼過了。

待到掌燈時分,杜伏威派人過來相請沈旦,又送來一些酒菜與其他人作晚膳之用。

沈旦隨著來人,轉過幾條街道,來到總管府,卻被那人引入後堂,沈旦不明所以,那人只言是杜伏威吩咐,就退了出去。沈旦于房中打量一陣,卻也不見杜伏威進來,暗感奇怪,不知這家伙玩什麼把戲。正在此時,隔壁卻傳來話語之聲。

沈旦听了一陣,便現出‘原來如此’的神態。原來,這後堂與前庭只有一牆之隔,那邊有人說話,這邊自是听得一清二楚。此時,里面的交談顯是已經進入主題。

只听得一個尖銳的聲音道︰「總管大人,我家主人對你可是十分賞識啊,這次便希望能化干戈為玉帛,你看,連封賞的聖旨都帶來了,總管大人,意下如何呢?」

接著傳來杜伏威低沉的聲音道︰「你家主人何曾看得起我?不如看看這鳥聖旨上寫著什麼。」

接著傳來一陣「嗦嗦」的聲音,應是那人展開聖旨,過了一陣,只听那人道︰「總管大人可听好了,奉天承運、大隋皇帝詔曰︰封杜伏威為江南道大總管、上柱國、楚王,欽此。」

那人似放下聖旨何?我家主人對總管大人可是厚愛了吧,咱家在宮中幾十年,也從未听過有如此高厚的封賞啊。」

杜伏威于聖旨內容不置可否,不說好還是不好,反而道︰「不知你家主子想讓我做些什麼呢?」

沈旦看不到,卻在猜測那人是否是一副‘你真識趣’的表情呢。

里面傳來幾聲腳步聲,那人似往杜伏威走近了幾步,接著,傳來他低低的聲音須一顆人頭。」

杜伏威淡淡應道︰「是沈旦的麼?」

那人卻沒有接著應答,內里一時歸于寂靜。

沈旦暗道︰「這杜伏威引我來後堂,就是為了向我表白心跡,不會謀害于我麼?」

過了一刻,卻听見杜伏威一聲大喝,「好膽,」隨即傳來一陣勁氣交加的聲響,接著又是十數人闖入,傳來一陣兵器踫撞的響聲,竟不知里面是何緣故,居然打斗起來。

又過了一陣,一聲慘叫傳來,一人重重跌在地板之上,之後房中再無聲息。

沈旦眉頭緊蹙,暗自猜測房中形勢,房門卻‘吱呀’一聲開了,先前那引路之人再次出現公子,總管有請。」

沈旦只好拋下疑惑,隨著那人來到前庭。只見杜伏威面無表情高坐堂上,旁邊桌幾上放著一卷聖旨和一顆人頭。左右兩旁是站著的輔公佑、關稜、王雄誕等人。一具無頭尸體赫然伏在當中,整個庭中氣氛顯得嚴肅無比。

見到沈旦來了,杜伏威這才顯出一絲笑容弟來了,先過來再說。」說完示意沈旦近前。

沈旦微微一笑,絲毫不懼般走了過去,立于杜伏威面前哥不會僅僅是想叫我看一顆人頭,和一張聖旨吧。」

杜伏威「嘿嘿」一笑,神色間閃過一絲難色,卻被沈旦捕模住,不由露出一絲詢問之色。杜伏威微嘆一口氣,坦白似的道︰「不錯,我是受傷了,這家伙趁著離我三尺距離時突然難,哼哼!只可惜,他的身手還差了那麼一點,不能要了我老杜的命。」

沈旦露出一絲怒色人必是宇文閥的犬牙了?」

杜伏威點點頭錯,他們端是打的好主意,若我放松戒備,去接聖旨,後果必不如現在般輕松。」

沈旦點點頭錯,若是老哥存了此心,此刻橫尸當場的恐就會是老哥你了。」

杜伏威一聲們卻不知我老杜一聞宇文閥有使者過來,便就存了殺人的念頭老杜十六歲起兵,豈能與朝廷的走狗和談。」

沈旦暗呼‘僥幸’,若是杜伏威死了,江淮軍必定四分五裂,其進佔歷陽,扼住隋兵過江之勢,必難再繼。到時宇文閥只須用一支精兵便能掃平江淮,進而與東都隋兵夾擊瓦崗,只要擊敗了瓦崗,宇文閥奪取天下的目的就差不多算是成功了。不過,這些前提自是杜伏威死了,宇文閥千算萬算,又豈能算到杜伏威對于什麼江南道大總管、上柱國、楚王這些看似華麗,實則形同廢品般的封餃無動于衷呢。

那人所說的人頭,其實不是指沈旦,而是指杜伏威。那人近前幾步,不過是要離杜伏威近些罷,若杜伏威自以為是,應承去接聖旨,便會遭其蓄勢已久的雷霆一擊,其結果那是不堪設想。此人端是善于隱匿之輩,便是連杜伏威也只有等到兩人近身,那人突然動時才驚覺,一個小小太監便有此能,可見大唐中能人異士還真是不少。

沈旦想通此節,這才道︰「不知總管有何打算?」

杜伏威抹過一絲詭笑,不答反問道︰「不知沈老弟什麼時候,才打算告知我楊公寶藏所在地呢?」

沈旦「哈哈」一笑哥就這麼著緊這批所謂的寶藏麼?」

杜伏威雙眼出寒光麼?我就不能打它主意麼?」

沈旦不以為意道︰「楊公寶藏遠在京都,對你而言是鞭長莫及,不若還是打眼下的寶藏為好。」

杜伏威驚道︰「楊公寶藏真在京都?」

沈旦笑道︰「老弟我又何須騙你,你自問有能力自千里之外的長安運回寶藏嗎?」

杜伏威沉吟一陣確,長安遠在千里之遙,更兼有王世充扼守洛陽、虎牢,要想從那運回寶藏,絕無可能。那你說的眼下寶藏又是什麼呢?」

沈旦道︰「自然是指江都了,自古以來,得民心者得天下,若老哥能佔據江都,推翻隋朝,介時民心所向,天下擁護者必如過江之鯽,老哥就算要建立新朝,做做皇帝,也絕無不可哩。」

杜伏威雙眼閃過精光真如此?」

沈旦立時進勸道︰「老哥你想想,隋朝氣數已盡,人心相背,若老哥能推翻隋朝,另立新朝,同時頒仁政,便可使得天下歸心!且有了江都這塊基業,又有了民心支持,那麼日後只須勵精圖治,采用遠交近攻之法,統一天下,也非是不可能的事,這便是我所說的寶藏呀。這種寶藏豈不比獨獨一個楊公寶藏更大、更合乎實用麼?」

沈旦一番遠景近景誘惑,听得杜伏威眼中不斷閃過精光,身子竟似有些微微抖動,想是激動過頭,他話音方落,杜伏威便急道︰「江都有十數萬隋兵精銳,如何可取江都?」

沈旦露出一絲不屑十數萬精銳,老弟我示之為草芥一般,老哥只須按如下幾步進行,旬月之內,必能安坐于江都城內。先,出奇兵奪取丹陽,作出攻打江都之勢;其次,放出楊公寶藏在江都的消息,挑動李子通、沈法興出兵江都爭奪寶藏;最後,老哥只需在三方勢力打得三敗俱傷之時,親率大軍猛攻江都,則必可一鼓而下。」

杜伏威听完,突然「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個沈旦,好個說客,只是不知你這番計較是為李密還是為著自己呢?」

沈旦心里微驚,暗道︰「杜伏威果真還不是好糊弄的。」拱拱手,正色道︰「非為李密,亦非為自己,而是為著老哥你,老哥若不能據有江都作為基業,那麼終其一世也只能是個黑道梟雄,到最後仍免不得為他人所滅,到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老哥生死便掌控于他人之手,如此身不由己的生活,老哥是否願意呢?」

杜伏威朗聲一笑,作推心置月復般狀實,對于打天下,做皇帝,不是我老杜的興趣,若日後能做個富家翁,修修道、練練丹,便是我老杜平生心願,只是可惜,形勢迫人,正如老弟所言,若不能據有基業,我老杜莫說做個富家翁,便是這條命也早就丟在長白山了。」頓了一陣,又接著道︰「老弟文濤武略,不如你來我江淮,我封你為行兵總帥,日後據了江都,保你做皇帝,如何?」

沈旦先是一怔,接著又釋然般笑了,暗道︰「傳言杜伏威好長生之術,看來是真的了。」接過杜伏威話題也說句實話,其實對于做皇帝,老弟我是半點興趣也沒,至于什麼行兵總帥還是讓給其他人為好,我只願快意江湖,坐擁美女,老哥的心意領啦。」

沈旦自有打算,杜伏威部下輔公佑獨領一營,便如瓦崗李密般,遲早出事,更且關稜、王雄涎等人都是他多年心月復,又是這麼好指揮調動的麼?與其處處受制,不如自行展,只要杜伏威不死,江淮軍便是他的盟友,便如多了一只臂膀般,豈不比做什麼行兵總帥強得多。

杜伏威見他不答應,只好搖搖頭,無奈般道︰「即如此,我也就不勉強老弟了可惜不能如老弟般行走江湖,過著快意恩仇的日子。」

杜伏威神色閃過一絲失落,這威震江湖十數年的霸主,終于露出他本來的面目來。

是啊,有些事情,非是你願意不願意,而是不得不去做,命運如此,誰又能改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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